《十八罗翰》利夏尔

25、罗翰的家庭1

　　罗翰的家庭1
　　“阿弥陀佛。”慧静突然双手合十，温和地说：“施主与施主的家人，看来也属于孽缘。众生的邪恶，是众生自己造成的，这就是所谓因果。这恐怕是佛子们始终没有想过的吧？现在的佛子，总是喜欢将众生划分等级。认为天人与人的福报殊胜，所以就看不起其他众生，也瞧不起其他人，这也属于‘我慢’的一种表现。”
　　“您的意思是……？”
　　“阿弥陀佛。”慧静微笑道：“施主，不要随意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没有人知道自己死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您眼前的生活，是已知而且可控的。然而您无法得知死后的境况。既然如此，为何要舍弃已知，追求未知？
　　“大师相信有地狱的存在吗？”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座活地狱。“慧静回答道。
　　“为何这样说呢？“
　　“因为人生之初，心灵是敏锐而柔软的。随着年龄的成长，心灵会因为外界的磨砺而逐渐变硬，长出钢铁和火焰，抑或冷酷的冰。这样，它就不会受到伤害，更有人以此去伤害他人，伤害其他刚刚出生，敏锐而柔软的心，迟早，这些心灵也会变成钢铁，火焰与冰霜。成为一座一座的活地狱。不过，毕竟它的内核还是感性丰富的，它依然会因为自己处于地狱，或者被别人的地狱伤害，而感到悲伤和痛苦，而又无法解脱。而每个人，又是在想方设法地解脱。”
　　“这就是所谓的求死本能？”李安心询问道。
　　“是的。每个人都想逃离禁锢心灵的活地狱，想要生儿育女，延续基因，延续自己敏感脆弱的心，想要寻找替代品来折磨，让自己心中的地狱因为伤害别人而感到平衡，所以才有这么多光怪陆离的人间故事和痛苦心灵。”
　　慧静又微笑了一下，说：“看样子，施主应该是难以接受贫尼的话，那么，贫尼与施主今天就谈到这里。”
　　说着，慧静竟然在他的面前像是融雪一样隐没下去。罗成出现在了李安心面前。
　　实话说，恐怕慧静穿这一身过于宽大的上衣和裤子，就是为罗成而准备的。在李安心所知道的各个人格之中，除了茶茶，就是这个罗成最高了。
　　“好玩吗？”
　　罗成抱着肩膀，不屑地看了他片刻，询问道。
　　“你这好玩是什么意思？”李安心同样不满地反问。
　　“探听别人的隐私？”
　　“将心比心，你不也是个起底师吗？”
　　“没错，我是起底师，可我从来不起底别人内心的肮脏秘密。”罗成说。
　　“那么你们内心有什么肮脏秘密值得这样掩护？”李安心决定直线出击：“你什么都不告诉我，罗翰什么都不告诉我，茶茶也没有告诉我任何重要的事情！还有刚才那个老尼姑……”
　　慧静刚刚敞开心扉，就将门严严实实地关紧了。
　　“闭嘴！别说我师父是老尼姑！”
　　“看头发已经很老了。”李安心不知死活地说。
　　“你看人不看脸？蠢货！”罗成恼怒地说。
　　“你认识她？”
　　“我叫她师傅，怎么了？”
　　“也就是说你知道她？”
　　“对，那又怎么样？”
　　“她说你们小时候经常受到罗教授的忽视。”李安心感到诧异：在这一个星期中，李果福将罗教授的一些讯息提供给了他。他知道罗教授一直没有结婚，那么罗成和罗翰两兄妹怎么来的？难道是罗教授收养的孩子？
　　“那不是忽视……”
　　罗成说着，痛苦地呼出了一口气，部队生活锤炼出的沉着和自信，竟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原本十分安静的红茶色的眼睛，由于恐惧而突然散大了瞳孔。李安心十分担心他会突然转换人格。
　　“那是虐待。”片刻之后，他才慢慢地说。
　　“虐待？”
　　“我之所以选择当兵，就是为了学格斗术保护罗翰……”罗成慢慢地说：“如果我当初回来得晚，罗翰就完了……幸好我回来了，尽管我遭受到了许多曲折，但我还是回来了。不要问我为什么回来，我不会说的。”
　　“那么你一定害怕枪声了。”李安心说。
　　“差不多吧。”罗成微微一笑：“战后老兵综合征，多少有点儿。”
　　李安心可以初步推断罗成形成的原因：是茶茶用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技术，让罗成的人格以罗翰的躯体为寄托，得以出现。
　　“那么，我一直想问，罗教授没有结婚，他为什么会有孩子？”李安心问。
　　“他只是没有结婚证。”罗成不耐烦地说。
　　“那他的孩子是谁生的？”
　　“蠢货，你不想知道你姑姑的病是怎么回事吗？”
　　罗成的话在李安心听来犹如当头一棒。
　　“难道……”
　　他傻了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现在他们就要走出公园了，可是天也快黑了。罗成皱了一下眉，拉起他就走。
　　“麻烦。”他说：“虽然我不喜欢说我自己的事情，但是罗济世的隐私我是很乐意揭的。”
　　在二十多年前，罗济世教授还是一个年轻的助教，而李安心的姑姑李瑚福是昆扬农林大学的高材生。在一次偶遇之下，罗济世便对年轻的李瑚福展开了近乎疯狂的追求。那时，一个疯狂的时代过去不久，人们强烈地要求着爱情和自由。李瑚福虽然才华横溢，但是招架不住罗济世的热情，两人很快陷入了热恋。
　　甜蜜的约会，游玩，情人之间的偶偶私语，花前月下的幽会……之后，对于未婚年轻姑娘最可怕的一件事发生了-----怀孕。尽管李瑚福很小心，这件事情还是走漏了出去。
　　罗济世热血冲顶，当着气势汹汹找他算账的李家福夫妻和老朋友李果福拍胸脯保证，他会对李瑚福好，好一辈子。至于结婚证？结婚证？去他的吧。罗济世那时候没有保证。
　　不过纵然这样，罗济世掏了钱，请了李家七大姑八大姨，吃了十果十菜的筵席，吹吹打打，放了一通鞭炮。尽管没有彩礼，没有结婚证书，李瑚福和罗济世就算是结婚了。
　　婚后甜蜜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
　　出生时的罗成，仅仅有三四斤重-----这个体重在那个年代是断然养不活的。罗家人一向冷漠，并不喜欢李瑚福这个‘未婚先孕的缺德女人’，所以罗家人不想来照顾他们的孙子。而李家认为照顾李瑚福和罗成是罗家的责任，因此没人管李瑚福。
　　刚出生的罗成同一般孩子一样有着黑发和黑眼睛，然而在不久之后，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便渐渐地淡化，成为茶色。李瑚福担心孩子得了什么病，事实上她也并不想要这个孩子。尤其是产假之后必须要上班，成了她最严重的心病，她担心自己不能胜任同时照顾孩子和工作的重担。初为人父的罗济世根本没有想到该如何照顾孩子，他只是在心情好的时候抱着孩子逗一下，孩子哭了，他便不耐烦地将孩子还给李瑚福。
　　后者分娩以后就有了严重的抑郁症，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她自杀身亡为止。她缺奶，罗成因为肚子饿便小声啼哭，李瑚福便不耐烦地用橡皮膏将罗成的嘴巴封上，一直到罗成满脸通红，气息全无为止。她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对罗济世大叫大嚷，罗济世便给她一嘴巴让她安静，她立刻还给丈夫一嘴巴。夫妻两个会一直打到街坊邻居都跑出来围观为止。
　　她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在罗成三个月的时候，罗济世某天回家，看到妻子吊死在了门锁上，她用她的花格围巾上了吊。
　　而罗成应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除了哭，三个月的婴儿也找不到理想的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