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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伤亦成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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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盈水楼顶上的宴客厅里人声喧哗,灯火通明,正堂上贴着一个巨大的红底烫金的“寿”字,一位两鬓斑白的盛装老者坐在酒席的正位上,年愈半百,却丝毫不见老态,稳稳地坐在太师椅上,有如磐石,红光满面,精神焕发,正是硝烟掌练到极致时的际象。商灰,怪不得弱水容不了你,你这把毒火燃在最深沉的夜里,太嚣张。
人群里站出五个样貌各异的青年,手拿杯盏,齐声贺道:“祝师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贺罢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商灰点头微笑,拿起酒杯。
烛火诡异地一晃,一道寒光飞入,正中商灰面前的瓷杯,唯美的越窑青瓷被插了个对穿,一截薄如硬纸的刀片残留当中,透过青酒的折射诡异地扭曲,像是一种鄙视。
那五人拍案而起,暴吼道:“谁?!竟敢在我师父的五十大寿上捣乱,不要命了?有种的出来!“一道黑影从窗外飞过,顺道在五人的杯中都一一留下了标记,宾客大骇,而那五人则被彻底激怒,循着那黑影方向,一跃而出,狂追不止,渐渐地远离了灯火,一头扎入黑暗之中,换句话说,是一头扎入了默的领地。
五人暗觉不妙,便默契地摆好了五行阵。以便攻守,暗夜寂静得让人心里发毛,感觉四肢,正在被一种力量吞噬。
“啊!——土奴你——”
“水,水奴你,你怎么了?”询问再也没有得到回答,的确,五行阵对于攻击或防守任何阵外的人来说,都是严密得不可思议的,但是他们却忘了,五行本就相生相克,只要站在布阵人的角度发起攻击,各个击破,毁掉这个阵简直易如反掌。没错,就是反掌,土奴就是被反掌击中手背,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向同伴发出了致命的一击。
到底是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组合,遭此重创非但没有起内讧,自乱阵脚,反而步调一致的开始变动阵行。以金奴为中心飞速旋转,竟生生地依靠人体的瞬间移动形成半球形的屏障,俨然正是失传多年的“三神护金”。黑暗中的默皱紧了眉头。
突然,球形中心射出一道金光,直冲云霄,屏障消失,金奴盘坐其中,一身铁质铠甲,竟能不借外力,发出耀眼的光芒。也正是这光芒,使得这四个将死之人终于看到了黑暗中的对手,一袭黑衣,姿态优雅,表情淡默的立在树梢,竟然,是个女子。
四人的惊讶与轻蔑也就一瞬。对方已经开始攻击,默实在是讨厌那道金光,便俯冲下来,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似要将那金钟似的发光体剖开,金奴双手交叉形成盾牌,狠狠地迎了上去,却不料对方只是秀足轻点,便借力飞向更高的夜空,然后优雅地抱膝旋转,长如豹尾的独辫甩出万点银光,四下飘散,却又突然被一种巨大的引力吸在一起,形成一把巨如天柱的银剑,沉沉的向下刺来,地上四人慌乱地重新摆起金钟罩防御,却终因敌不过银剑巨大的冲击力而溃不成军。金色的光芒倏然消失,金奴五脏俱裂当场死亡,剩余的也被银剑着地后四下飞射的刀片刺得千疮百孔,倒地呻吟。地上银光点点,像是谁摔碎了月亮,留下一地的残片。
“雷霆万钧!《冥水诀》!你是弱水的人,”倒在地上的木奴绝望地惊叹,不久便没了声音。
“呵呵,没猜错的话,是默——姑娘吧。”背后传来阴沉的说话声,显然是刚领悟到什么才夺路赶来,却迟了一步,眼见着几位爱徒暴毙在前所未有的巨大“暗器”下,恨得牙根痒痒,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在这黑暗之中独自战胜眼前这个幽灵般的杀手。
默没有作声,她从不和将死之人对话,晦气!
那商灰也不理会她的傲慢,突然出掌,朝着那个月光下依稀可辨的人影猛冲过去,却只是虚晃一枪,挟起他的两个一息尚存的爱徒夺路而逃。
抱着两个彪形大汉,自然跑不快,更何况就算他是孤身潜逃,也不能快过默鬼魅般的脚程。就快追上了,就当那团漆黑的影子漫上他的脚背时,商灰的脸上突然浮起诡异的笑容。他猛然转身,蓄势一掌,把怀中的火奴猛地推向空中飞行的默。发这种人体暗器的好处在于,不但可以挡住对方的小型刀片,还可以借势将硝烟掌的火毒最大限度地发到对方身上。这招的确狠毒,逼得默不得不连退数十步,最后还得浪费十副绝好的刀片把人体暗器在空中尸解爆炸。商灰这老头果然是兀族遗种,也只有那种蛮荒之地的嗜血民族才会把狼作为图腾崇拜,从一出生就刺在离心脏最近的皮肤上。可怜他的徒儿,赤胆的忠诚也只能换来临终的奋力一掌,而他为这一掌似乎已谋划多时。
默这么一顿,商灰就已逃出几里,脱离黑暗的包围,进入灯火通明的夜市。默犹豫了一下,奋起直追。索幸街上行人不多,商灰将木奴当暗器发了以后,又顺手抓了两个老百姓故伎重施。默小心地闪躲,她在等待机会,当初选择刀片作为武器就是因为它的无限潜藏性,而现在,敌人已经黔驴技穷,身上却尚有一半的兵刃没有用武之地。默慢慢地逼近猎物,深灰色的眼瞳突然闪出幽暗的绿光,一柄浅绿色的精致刀片出手,速度却不快,在商灰面前转了一圈之后又转回默的袖口,而默顺手抖落一地的刀片却如同听了如唤一般,齐刷刷的立起,朝着商灰急驶而去。
“天……天涯海角!”
“没错。”默在心里轻轻地应着,表情却依旧是千年不化的冰川。她抬头望向这个空无一人的街道。
突然,一个步履匆匆的书生出现在路的尽头,看见有人,他竟然很兴奋的边跑边问:“这位老伯,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位穿灰——”商灰哪能放过这样一个逃命的机会,他猛地一把拉过书生,一掌将其打向那些飞来的兵刃,然后夺路而逃。默大惊,便使尽浑身内力将急驶的兵刃收回,内息已是大乱,又奋不顾身地上前接住书生,一时间火毒在五脏六腑肆虐。她用内力护住心脉,勉强控制住毒势后急急地看向书生,却见他面容焦黑,中毒已深,仍轻轻笑着,有气无力地说:“妙儿,我…我画了张画,想…想给你看…看,出了门才…才知道,不…不知道你住…住哪里,我…我真——”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默打开他手里的画卷,发现自己神采飞扬,笑嫣如花的身影,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顾可臣,我要你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