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小扇

6、离愁胜血

　　南海岸边的一幢小木屋里，一个银丝点点的老媪正在安闲地补着
　　渔网，清晰的眉目隐约显露着她年轻时的清丽容颜，补着渔网的手也是细嫩白皙异常。
　　“呯！——”简陋的木门被一次沉重的钝击撞开。两个身影直直
　　地倒在面前，一个早已是面色焦黑，不醒人事；另一个也因身中剧毒和一天一夜不间断的奔波而奄奄一息。
　　“师……师父。”
　　妇人大惊，急忙将二人扶起，抬到床上，看着爱徒几近枯萎的面容，心疼不已，正要为她把脉，却见她神色焦虑地说：“救……救救他。”妇人这才仔细地注意到歪在一旁的书生，探手过去，虽尚有一口气在，却是回天乏术了。
　　她摇摇头，对默说：“你们中的这硝烟掌，火头极盛，以你的内力都极难医治，何况是他这样的文弱书生呢。”
　　“不，不，师父，师父你是鬼医的女儿，你一定有办法的，师父，求求你救救他！”默一时心焦，内息大乱，咳出一滩乌血来。
　　妇人又是一阵心疼，忙为她输入真气，理顺内息，一边心里却是犹豫了。她比谁都清楚徒弟的性格，一旦投入，便会全力以赴，即使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她也十分清楚爱情的力量，否则自己也不可能处心积虑地培养接班人来脱离弱水，与一贫如洗的心上人来这海边，以打鱼为生。她从未后悔自己的选择，但是面对眼前行将赴死的徒弟，她却犹豫了，她后悔当初不应该把她带上杀手这条路，这样，即使当年的这个神情淡漠的孤儿在孤苦无依中死去，也会比那样做要好吧。她心里早已闪过一个鬼魅般的药品名词，但是她没有说。
　　“师父！……”默再一次自乱内息，乌黑的血液浸满了米黄色的床单，甚至还有些状如焦炭的血块，发出阵阵恶臭。
　　妇人握着默双肩的手突然一紧，然后试探性地看向她哀求但坚毅的眼神，忽然转身进了内屋。不一会儿又走出来，手里握着一个圆柱形的黑木匣子，闭合处有一点胭脂红，似是血封。只见她用手指沾了一点默唇边的血，抹在闭合处，那盒子便倏然开了，两粒宝蓝色的药丸静静地卧着，感受到光线的刺激，竟开始缓缓地蠕动，远远看去，似两粒忧伤滴淌的眼泪。
　　“这叫血离子，”那妇人缓缓道来。“实际上是一种蛊，有阴阳两只，必须同时由不同的两个人服下，服下后会立刻孵化出一种寄生虫，叫做‘念鱼’，能解百毒，但是——”
　　她忽然换了一种悲戚的眼神，一字一顿地继续说下去：“这种虫子有一种特殊的习性，就是当两个寄主之间的距离小于一百米时，它们便会感应到对方的存在，然后不顾一切地从寄主身上穿出，相聚在一起，这样，寄主就必死无疑。”说完，再一次用探询的眼神看向默，却见她毫不犹豫地拿起药丸给书生喂下，然后又挣扎着，拿起另一粒，闭眼，一仰脖，也吞下去，再睁眼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流涌进心脏，在那原本最温暖的地方停驻下来，忧伤地，不安地，轻轻蠕动。默深灰色的眼瞳突然变黑，流出深蓝色的眼泪，嘴角却依然挂着淡定而落寞的微笑。她轻轻地把书生抱在怀里，亲吻他的眼角，把那滴同样苦涩的泪水吮干，咧起嘴微笑着说：“我们，就这样分开了呢。”便再也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