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清梦 之 清月无痕》籽言

71、逝者已逝

　　短暂的停留后大部队便向坝上开拔，所谓的围猎算是正式拉开帷幕。。。。。。
　　本该秋高气爽的季节草原上不知何故却下起了雨，一连七天阴雨绵绵颇有江南梅雨时节的气势，胤衸，康熙最疼爱的儿子恰恰在此时病倒了，连日高烧不退，周身已现红疹，据太医所说大有见喜的迹象（满人所称的见喜便是所谓的出水痘）。
　　虽已知道必然的结局但乍听原由之余还是犹如雷劈，康熙四十七年秋，皇十八子胤祄病重，太子对弟弟的生死无动于衷更毫无友爱之意，康熙对他加以责备他还大发雷霆任意挞辱随行诸大臣侍卫甚至每夜以刀割划龙帐以窥伺？历史的车轮终就是按照即定的方向滚滚前行，只是可怜了小十八一个只有八岁还未懂事的孩子……

　　“四嫂，你怎么来了”凌乱的思绪被人唤醒，看着榻上十八阿哥苍白的小脸，我勉强挤出个笑容，只觉眼眶泛酸，眼前的人还是那个每日缠着我讲故事，晚宴上那个英姿勃发的小十八吗？忍着嗓子里的生涩哽咽道“嗯，我想来看看你好些没有”
　　“谢谢你，四嫂，为什么哥哥们都不来啊？好久没见到十七哥了”胤衸迷茫的看着我，因为是痘症康熙只得下令为免于传染，除了太医跟几个服侍的人外任何人不得接近十八阿哥的营帐，可面对他的童真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安慰“哥哥们都去围猎了，你十七哥也去了”
　　“哦，那皇阿玛呢？他怎么也不来看我？”说到康熙，他到是很珍视这个儿子，可除了儿子他还有很多军国大事需要去处理又怎么能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他身上呢？父慈子孝人间天伦都是万分奢侈的东西，或许这就是帝王家的无奈吧“小傻瓜，你天天都睡的那么沉就是皇阿玛来了你也不知道啊，所以你呀好好把自己的身子养好跟皇阿玛还有哥哥们去打猎，好不好”显然自己并不是说谎的高手，连自己都不能信服这些话还能指望别人信服吗？

　　胤衸什么都没说，眉头微微一皱把脸转向里侧“我明白了，奴才们都说我的病会过人所以他们都躲着我”
　　“是哪个奴才乱嚼舌根子，你告诉我”眼泪止不住的滑了下来，原来小小的人儿已经明了一切“我一定不饶他”
　　“四嫂，你一点都不会骗人”胤衸冲我淡淡一笑仿佛已经洞悉了一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尴尬的僵在那里，还好有奴才端了汤药过来才解了我的围。
　　“胤祄，来，该吃药了”闻起来都令人作呕的味道小不点却一股脑的倒进肚子里，我不知道是不是该赞他勇敢，因为至始至终他没喊过一个苦字没皱一下眉头，或许是药力的作用，喝完药他有些昏昏欲睡“四嫂，我好睏，好想睡觉啊”

　　“睡吧，睡吧，醒了一切就好了”帮他掖好被角我无奈的退了出去，在帐外不远处却遇见了急匆匆赶来的康熙，见了我他满脸的吃惊，想来也是除了康熙所有人都把此地当成了疫区就连李德全都被留在10米以外的地方我竟然与十八阿哥亲密‘接触’过。
　　“皇阿玛吉祥”我紧走几步附身请安。
　　“起来吧，朕知道小十八喜欢粘着你，可如今他的病情你也知道怎么还敢擅自闯来？”康熙的神情有股说不出的落寞，可脸上洋溢的帝王威严还是不容挑衅的，要我怎么说呢？难道说自己打小就已经接种过疫苗不会感染类似的病吗？实在是令古代人无法理解的言词，踌躇片刻我回道“回皇阿玛的话，十八阿哥还是个孩子，臣媳实在不忍心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承受病痛的折磨”
　　“忍心？朕又何尝忍心”康熙踌躇片刻转身进了大帐，只留下浓浓的叹息声回荡在漆黑的夜幕里……

　　一连几天我被禁了足，是康熙下的令不准我再出营帐半步，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可心里难免还是有些不情不愿的，除了在心里惦念那个可怜的孩子已别无它法，还是胤禛最了解我的心思每天都把小十八的情况告诉我，什么康熙已经遍请蒙古跟当地的名医为小十八诊病，还有京城里也运来了许多珍贵的药材，胤禛时而会庆幸这些不好不坏的消息，在别人看来有这么多的名医还有那么多珍贵的药材胤衸又怎会出事儿呢？可我心里清楚十八阿哥就要撒手人寰了……

　　果不其然第五天我终于被解禁了，康熙宣我去见十八阿哥，算算日子应该是做最后的诀别吧？跟在李德全后面一步一步走的异常艰难，心里曾有那么一丝丝的奢望自己走的慢点是不是胤衸就能多活些时辰，因为所到之处周遭都静悄悄的似乎笼在一片阴沉的气息之下，或许人们已经预知死亡会随时降临般的死寂。

　　帐外萨满仪式尤为隆重，带着不同面具的萨满上神都不遗余力的挥舞着手里的法器，嘴里还念念有词都是些听不懂的话语，他们似乎在向上天祈求着什么？看来就连睿智如康熙这位真龙天子也不得不借助于萨满的力量来祈求儿子的平安。

　　踏进帐篷的瞬间已闻不到任何中药的味道，似乎整个大帐里都迷漫着一股熏香的怪味，缭绕升腾占据了所有人的味蕾，适应了帐内的昏黄光线后我才发现原来这里并不止我一个人，康熙满脸悲痛的跌坐在胤衸的床边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床上的小人儿，想来他也是无能为力了，面对生离死别谁都有恐惧与无奈的时候。

　　若大的帐篷里除了那一对父子还黑压压的站着一堆人，一眼略过便知除了太子跟十三阿哥外随扈的阿哥此时都在而且个个神情悲痛，真不知道他们心中又有几个是真心，几个是虚意奉迎呢？早几日曾听说太子因怕被十八阿哥传染已擅自把自己的营帐挪出了规定的范围，碍于十八阿哥的病情康熙隐忍未发。太子不来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十三阿哥呢？这关键的时刻他怎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呢？我愣怔了片刻赶紧福身请安。
　　康熙却挥挥手示意我过去“起来吧，朕知道这个时候你肯定想见见小十八”他的声音不大却惹来暗里几十束光线同时扫向我，或喜或忧，或震惊，或鄙视，或厌恶，或不置可否总之有太多无法言明的神情。自动滤过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我亦步亦趋的向床边走去，胤禛站在最前边他眼里除了震惊更多的还是探究，是啊，此时此刻我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我只得作势瞟了眼失神落寞的康熙又冲他微微点头，希望他能明了我的身不由己。

　　越过他便看到了床上的胤衸平静的躺着，双眼紧闭，小脸不知何故竟有一丝驼红色乍看并没有任何病人的征兆，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吗？他也仿佛知道有人来探望他般艰难的睁开眼，原本涣散的眸子慢慢聚拢最后定格在我的脸上“四嫂，你来了，太好了，那天…我忘了谢谢你帮我…？”他说的异常艰难仿佛已是气若游丝，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居然还记得这些，张开嘴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顷刻泪如雨下“十八阿哥，咱们不说这些了，好吗？”
　　他拧了双眉无力的看向我“四嫂，你…你怎么哭了？”
　　“没有，没哭啊”艰难的逼回了眼前的潮湿，冲他笑了笑却觉得比哭还难受“可能是外面风大不小心让沙子迷了眼睛”
　　他却‘顽皮’的勾起唇角笑了“你…你哭的好难看啊，以后…别再哭了”一瞬间的失神，仿佛往日那个活泼可爱的胤衸又回来了，可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在强打精神去安慰人“嗯，四嫂以后再也不哭了”错开眼神的交汇泪水再也忍不住簌簌直下，心像是被撕裂般痛的已经失去了知觉。

　　喘息了半晌胤衸将头转向康熙“皇阿玛，额娘呢？额娘…来了吗？我好想她，好想…好想她再…再抱抱我…”密嫔，她好像不在这次伴驾之列，也不知道康熙是否会通知那个可怜的母亲，让他们母子能最后见上一面？
　　我看向康熙，他赶紧隐了脸上的伤痛与无奈慈爱的看着眼前的小儿，慈父之情溢于言表“阿玛已经着人叫你额娘来这儿了，马上就到，马上，阿玛知道她也很想见你，孩子，你等等她”
　　“嗯”胤衸含糊的应了声缓缓转向我“四嫂，抱抱…我，我想…在你怀里…等…额娘”我慌忙把他抱在怀里紧紧的，生怕一不小心眼前的小人儿就会随风而去。

　　胤祄闭了闭眼睛又缓缓张开，含乎的气息却已经紊乱，小脸绯红嘴里吐字不清的在说着什么“皇-阿-玛，我…我…”此情此景我赶紧附在他唇过却听不清任何言语只得安慰道“十八阿哥，你别怕，额娘一会儿就到，你一定要坚持住，知道吗？”
　　“我…想…”胤衸冲我眨眨眼用尽力气颤巍巍的伸出他的小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在半空中无力的垂了下去，缓缓的永远的瞌上了双眼，我不敢去试探他的呼吸执着的不愿相信死亡的来临，彷徨无措的去握住他的小手却不知该放向何处？
　　太医们围了上来抱走了我怀里的胤衸探了他的脉博，试了鼻息后随即齐齐跪倒在地“皇上请节哀，十八阿哥他，他殁了”
　　康熙无语，重重的靠向床棱，闭了眼两行清泪缓缓滑出了眼眶……

　　我拼命的摇头不愿意相信这个无情的事实，想冲出这令人窒息的环境却浑身无力无法迈不出一步，只觉腰上一热遥遥欲坠的身子被胤禛揽入怀中，我无助的躲在他怀里无声啜泣，周遭静悄悄的，仿佛谁也不愿亲手打破此刻的静谧，只愿小十八走的安静些。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一阵骚乱，密嫔娘娘疯狂的冲了进来看到床上一动不动的胤衸，拼命的摇头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真的，我的小十八不会死，不会的”她把胤衸紧紧的抱在怀里像哄婴儿般拍打着怀里的小人儿“皇上，你叫醒他，求你叫醒他呀，他只有八岁，怎么可能死呢？他是在跟我捉迷藏吗？我已经找到他了”许久那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响彻草原的夜空，是啊，生老病死任谁也无法阻止，哪怕是尊贵如康熙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离开人世而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