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清梦 之 清月无痕》籽言

72、别样伤情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营帐的，满脑子都是小十八离世时的神情还有密嫔娘娘悲痛欲绝的身影及哀嚎，想来也是除了胤衸还有那遥不可及的丈夫密嫔似乎真的一无所有了,而康熙却不同他还有无数个儿子可以慢慢磨去他对胤衸的印象，也许这就是男尊女卑社会制度下的必然产物吧。
　　凌乱的思绪嘎然而止在一阵阵的惨叫声中，夜深人静的时刻传来这种声音着实有些渗人，回过神儿正好看到胤禛紧蹙双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这是什么声音？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唉，还不是太子，大半夜的教训个奴才也弄出这么大动静”胤禛的语气颇为鄙视“前些日子蒙古喀尔喀部进贡了一批御马，性子野的很谁知他动了哪根筋非要去降服那些马却被那此畜生摆了一道，这不正牵怒于养马小厮痛打人家呢”
　　天哪，太子真是越来越无厘头了，先不说私自打御马的主意已经是大不敬的罪名，胤衸病逝作为哥哥的他竟然私毫不理会更是毫无悲情可言，眼下又为了一个畜生牵怒于人，真不知道他意于何为？难道他已经不再忌讳康熙也知道自己会被废索性来个我行我素吗？这到像他的性格。我正迷乎的想着这一切胤禛却站起身拿了披风准备出去“你要出去？”

　　“夜深了，我去瞧瞧他，皇阿玛这些时日已经够劳心伤神的了兄弟们对他又避而远之，总不能再由着他疯癫下去了”胤禛蹙眉忧虑道，太子被废看来已经是顺理成章的事了他此去只会让自己身陷其中说不定还会入了别人的圈套，虽然两次太子被废的风波中胤禛都能独善其身，但我也绝不允许有一丝丝的危险靠近他尤其是在这种晦暗不明的情况下“你不能去”
　　“怎么了？”他有些吃惊的看着我，素来我是不会限制他的任何自由“我的意思是你也说了别人都不愿去你又何必以身犯险呢？”
　　“犯险？没那么严重，只是他那性子使然没人敢触霉头罢了”胤禛不以为意的捏捏我的脸颊“小十八不在了我知道你伤心，别胡思乱想，我很快就回来”
　　“不是我胡思乱想”我上前紧紧的扯住他“我不让你去，如今太子的事情已经碰不得了，小十八病逝他毫无悲痛可言，加上凌普亲家欺压百姓的事儿，还有这些日子他如此放浪的行为皇上是不会放过他的，他迟早会被废掉的，到那时你今日此举会受到牵连，就算皇上念你顾着兄弟之情不说什么，那么其他阿哥呢？会不会落井下石？我真的不想你有事”

　　胤禛定定的凝着我似疑似惑，神情颇为复杂，半晌才缓缓低声道“太子会被废？你是怎么知道的？”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难道说自己是来自三百年后的人已经知晓历史的发展吗？那他会不会把我当怪物一样看呢？迟疑片刻我辩解道“我。。。我好歹在皇阿玛身边服侍过几年，多少熟知一些他老人家的脾气，太子有些事儿的确做的不尽人情有悖常理而且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再说了皇上是何等精明睿智的人他隐忍不发便是在给太子机会，可太子他并没有珍惜，所以…所以我也只是大胆猜测罢了”

　　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依然回荡在夜空中外，胤禛将信将疑的眼神不可置信的扫过我的脸庞，欲言又止，最终在我的渴望中渐渐暗淡下去，揽我入怀低叹一声“玥儿，或许你的猜测是对的，这个坎怕是他过不去了”唉，原来一切他都已明了，只是不愿抵毁了心目中那个曾经可敬的二哥吧，儿时的兄弟情谊始终是他难解的心结。

　　或许是旁观者清吧，我在心里默念，彼此无语静静的站着……

　　一连多日康熙似乎都沉浸在丧子的悲痛中，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太医是宣了一波又一波却毫无成效，皇子们都急的团团转除了每日晨昏定醒更是在龙帐外跪求不起，这可苦了我跟胤禛每日连见面的机会都微乎其微，他回来我已歇下天不亮便又前去龙帐请安，偶尔偷偷的瞥见他挺拔的跪姿都心疼不已，只得在心里祈祷康熙能快些好起来。
　　接下来的几日整个大营似乎都笼罩在一片死气沉沉当中，非常时期若无必要我几乎足不出帐尽量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日忽然传来了关于太子的动静，我才突然想起这些时日以来还从未听过他曾尽孝于康熙的榻前？这回他又咆哮龙帐不仅责骂皇上的近侍李德全还鞭苔了司茶的宫女，夜里更是用刀割龙帐以窥视，他的行为真越来越令人难以琢磨，前后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他的性格乖张暴厉的竟让人发指……

　　在众人的期待中康熙终于有了些许动作，首先他以太子行为狂悖不法的理由拘禁了太子并交由大阿哥看管直至回到京城；而后又令胤禛护送十八阿哥的棺椁先行返回京城而独独让我随大部队稍后再行，不知道为什么会是如此安排？依依不舍的别了胤禛思来想去理不出头绪最后也只得作罢，眼下的情形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幸浩浩荡荡的大军在十日之后便开拔搬师回朝了，可这一路上走的并不快几乎是走走停停，归心似箭的我强按住内心的急切时不时的着惠哥去打听消息才得知是康熙的风症加重了，病情反反复复才拖延了大部队的速度，唉，这样下去真不知道什么年月才能抵达京城？除了在心里期盼面上却不能有任何表露。

　　好不容易从草原上了官道谁知几日来却阴雨绵绵路上泥泞不堪，大部队不得不停止行进就地按营扎寨等候天晴的时候再走，实在厌烦小太监们手忙脚乱的搭帐篷便信步走开却惹的惠哥在后面不停埋怨“主子，奴婢知道你心情不好可雨这么大您这是要去哪啊？别淋坏了身子，这会儿大帐也快扎好了咱们还是先避避雨吧”
　　雨势似乎越来越大几步之内已是模糊一片，的确没有再走下去的必要了“算了，回去吧”其实不过是被碎风吹皱了衣衫，惠哥却如临大敌般一会儿逼着我喝姜汤一会又安排我沐浴，生生的把我当成瓷娃娃般供着，折腾了大半天总算可以舒舒服服的躺在榻上小憩，谁知外面来报说是密嫔娘娘有请，看了看外面雨势稍歇便换了衣服只带了如画去，如画是胤禛新给我添的侍女年龄不大人却很机灵什么东西一学就会，这段时间惠哥总是忙前忙后的也该让她忙里偷偷闲了。

　　刚到密嫔的帐外已有眼尖的小太监轻声通报，只觉里面低低的应了声小太监便打帘让我进去，帐内未点灯有些混沌不清，眨了眨眼适应些便见密嫔着一件月白色的绣袍旗头上除了一根玉簪再无它物，一个人愣愣的坐在榻上，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却吸引了她全部的注视，想必仍是在惦念刚刚逝去的十八阿哥吧，想到这儿心里一酸紧走两步行了礼柔声说“给娘娘请安”
　　密嫔木纳的顺着声音转头，见是我脸上艰难的绽出个让人看不懂的神情“来了，坐吧”
　　“谢娘娘”顺着她的意思我在对面的椅子上坐定，半晌也不见她有什么反应抬了头见她仍旧悲痛满面定定的注视着手里的东西，真是睹物思人凭白的添些伤感只得劝道“娘娘请节哀，逝者已逝，想必十八阿哥在天上看您如此难过的模样也会伤心的”

　　密嫔无语帐内又是一番寂静无声，正纳闷于这种沉闷的见面方式却听她冷不丁的问“胤衸临终前都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吧？”我先是一愣心里开始犯嘀咕，难道没人告诉过她关于小十八的事情吗？可转念一想也许是有人不愿她伤心过度才没告诉她实情的吧“回娘娘的话，十八阿哥临终前只想见见您，让您像孩时一样再抱抱他”

　　虽然我很小心的措词可还是惹来了她的泪如雨下，低低的啜泣声中密嫔语无伦次的说着什么，似忏悔似痛心疾首又似无意间的倾诉又或许是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于我却是晴空霹雳，原来琉璃的难产并非自然现象而是别有用心的人在背后做了手脚却是我始料未及的，仅仅是因为新晋得宠的淳贵人若生下皇子便会一朝得势从而夺走皇上对十八阿哥全部的宠爱，所以她要先下手为强。
　　这样的理由多么牵强多么可笑更是多么的令人无法理解却活生生的夺走了一个母亲年青的生命，让她含恨九泉，幸而上天有眼那孩子并非孤苦零丁多少得到了应得的关爱，或许飞雪的未来跟其他的皇家格格没什么两样可至少她童年的记忆里没有那炼狱般的涵春堂，没有那福祸难测的紫禁城。

　　我鄙视的看着眼前号啕大哭的密嫔却机械的递了帕子给她，不知道该不该同情像她这样自私的母亲，己所不欲却要强施于人，如果她知道有朝一日自己的儿子会为那段孽债付出生命的代价那她是否会后悔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呢？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吧！上天给了你所求的却要收回你最珍爱的，可小十八却成了无辜的牺牲品……

　　曾经的我还为密嫔痛失爱子而怜惜如今则是从心里瞧不起她却很佩服自己竟然跟算得上半个仇人对坐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终于止住哭声后密嫔冲我歉然一笑“我失态了”哼，我在心里冷笑，若不是她的失态或许有些阴谋便不能大白于天下了。
　　密嫔拭干泪痕坐直身子，嫣然一幅极尊贵的模样“这个镶有东珠的簪子你还记得吧?”顺着话音低头看看似曾熟悉，若是没记错的话因为一只小兔子小十八曾经要把这个赏给我“这孩子真是死心眼，你还是宫女的时候没收下他就一直放在身上总想找机会再赏给你，后来你成了他的四嫂他又怕送不出手了，昨儿嬷嬷整理他的衣物时发现了这个我才知道事情的始末，这个你拿着吧，当是谢谢你成全他一个做儿子该有的孝心，他的皇阿玛着实没白疼他”

　　“十八阿哥的心意我领了可这是他留下的东西，娘娘还是自个儿收着留个念想吧”我毫不犹豫的辞了虽然知道簪子里蕴含了小十八的心思可我并不愿就此跟密嫔有什么瓜葛，琉璃的事儿必竟是个心结。
　　“他一直想给你，就随了他的愿吧”密嫔按住我的手，期盼的眼神晃的我一时的心软，就当是为了小十八收下吧。

　　从密嫔那儿出来天空已然大晴，朵朵云团在夕阳的映衬下红光缭绕，冲着落日的方向举目望去虽刺目却仿佛看到了希望，一时间突然有种闲庭信步的欲望，没走出几步却瞧见不远处的小湖边伫立着一人，藏青色的锦袍随风飘舞，落日的余辉衬着那孤寂的背影竟有股说不出的凄凉，太子故然会得到应有的下场可他的梦想他的心志也将就此断送在康熙的多疑与猜忌中。

　　“八爷吉祥”沉浸在无边的思绪中忽听见如画的声音，无奈的抬起头便撞进了那双久违的幽深如潭的眸子，本以为自那日后再见面彼此便再无波澜，可那痴迷的眼神却是我无论如何都躲不掉的，此刻若是索性走了也就罢了可他的问候声荡在耳边却犹如千斤重“四嫂，好久不见，你还好吧?”若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一次喊我四嫂，或许是因为如画的存在又或许是他真的看开了，无论是哪种状况却正如我所愿，胤祀，但愿你以后都能记着这句话，这样以来彼此都会好过些。
　　“还好”我欣然一笑“看来八弟的身子也无碍了”他苦笑着张张嘴却又似在顾忌什么，见此情景我只得打发了如画先回去.
　　“我们之间好像突然生疏了许多，真的不愿再见到我吗？”
　　“没有，你多虑了”我摇摇头将视线转向远处“或许是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一时间难以适应吧，来的时候一切还好好的可现在什么都不对了”想起小十八，想起琉璃，还有那个貌似可怜的密嫔，真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人竟会有如此戏剧性的关系。
　　“放心吧，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虽然不愿直视他的双眼可他周身洋溢的自信还是灼伤了我，他所谓的结束是他可以取代太子而成为后继之君吗？不能不说他的志向是远大的可结果往往是事与愿违的，看着此时意气风发的他，心里思量着要不要给他提个醒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或许看我一幅难奈的神情他轻声提醒我，看着他忧虑的眼神我决定还是问问他，算是报答他曾经为我付出的一切吧“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什么事儿，表情这么正重？”他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我想知道那个位置对你真的就那么重要，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不会动摇？”话一出他先是大惊然后慢慢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我，仿佛不可思议的是我已经看到了他的心底，半晌他缓缓道“是，因为有了它才会有想要的一切，无论什么代价我都必须走下去，永不动摇”他说的掷地有声，似永恒的誓言令人不能有一丝丝的质疑。

　　彼此无语，直到天边的嫣红完全消失，天空再次被暗淡的灰青色主宰却一如我的心境沉闷晦涩“最近天气总是变幻无常，时而艳阳高照时而又阴雨绵绵，希望你多保重”昂首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着那挺拔的身影消失的瞬间心里竟掠过一阵酸涩，为什么人们总是执着于那些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呢？甚至为了那些莫名的空想付出毕生的力量直到最后碰的头破血流依然斗志昂扬？我不懂或许永远也不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