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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二卷 风卷云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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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风卷云输
白衣翩翩,抬步入院。腰间系有一尺长的竹筒,传言,是此人行兵布阵时用的‘竹筒计’。
目光聚焦白衫身上,随着他的步子缓缓移动,伍子胥早已侧身阖闾一旁,也是盯着这让他肃然钦佩之人。
长袖一摆,拱手一揖,“齐国乐安人士,孙武,参见吴王。”
“孙武?”阖闾微微坐正,“那个谋士?”说话时,眼角瞥向伍子胥,“难得他能将你请来。”阖闾如何不知孙武现今的处境,说出这样一番话,也是爱才之举。他慢慢起身,亲手扶起孙武,“先生请起。”
“谢大王。”孙武面色淡淡,观了终累一眼,又望夫差,浅浅摇头,拱手道:“武有一计献于大王,可制衡楚。”
“当真。”吴国忌惮强楚,却又不甘遇楚时总是躲避,心中一直为此事烦忧,奈何身边出谋划策之人所谏,皆不中他的心意,为此阖闾也是日日忧思,如今看孙武校场计谋,便知他并非徒有其名,应是有真凭实学之才。
孙武抬目环视四周,并未言明。阖闾明白,立刻将他请入正厅,只留伍子胥、终累在屋内。
“大王。”孙武直言道:“如今吴国的实力不足以同楚国抗衡,若想破楚,需两句箴言,‘以迂为直,出其不意’。”
“先生何意?”
“大王,方才校场比试,在下所用技法便是此道。敌强我弱之下,避敌存力,耗磨敌人耐心耐性,以攻为守,以守为攻,真真假假,不明虚实。待敌人松懈,则功敌寻胜,待敌人反击,则转逃避害。致使对手恼怒,便可扰乱其思绪。致使对手空防,便可乘胜追击。若是长期佯攻真攻,看不出我方意图,便可寻机攻其不备,势如破竹。”
孙武一番,阖闾虽觉精彩,却不解何意,点点头,望向一旁似是明白其理的伍子胥。
“大王。”伍子胥聪明,知阖闾不能完全理解,拱手一礼,“孙先生方才所言,便是‘疲楚误楚’之道。我军若想胜吴,不可强求一时,需有长远打算。拟战计划,分兵三军,轮番攻打,各个出击,能胜则胜,若败则逃,扰楚不安,疲其防卫。时日久了,楚便不知我军真正意图,便会疏于提防,届时,将是我军大胜之机。”
“好计策。”终累已明两人所言,“正如方才校场上,北门前期对敌的铺垫尤为重要,且枯燥乏味,结果却是一鸣惊人,一招制敌。此招同行军一理,拘于小胜,则不能常胜,更无大胜。凡事,耐心最为重要,若是十年隐忍,换回一举功成,也是值得。”
听终累所言,阖闾不禁一惊,自己这个儿子从未在兵谋上发表过意见,如今,只是一观孙武的校场之计,便愿吐其所想,可见,孙武的计谋真的让他为之一惊,颇为震撼。
“孤已明白先生何意。”阖闾转身落座,“对楚之战,孤从未心急,若是能一将功成,等多久孤都愿意。即使孤等不到,还有孤的孩子,孙子,总有一日,可以破楚。”
孙武点点头,斜眼看向方才一番言论的终累,微微蹙眉。阖闾看着二人,微抬眉目,“日后孙先生便是‘太子师’,太子需同先生好好学习。”
终累佩服孙武机智,自然愿意拜他为师,立刻对孙武躬身一礼,“终累能拜孙先生为师,三生有幸。”
“太子请起。”孙武上前搀扶,眼中神色淡淡。
众人皆知,徐、钟吾两小国同楚关系颇好,且两国依附于楚,三国总是同心同力,犹如本家一般。徐、钟吾虽不足为患,却不可轻视,两国若是单分,确实无可怖之处,然而,蜈蚣虽大,皆有脚助,否则将是一具空壳。徐、钟吾便是楚的蜈蚣脚,斩其脚,方能近其身。
孙武首领吴兵至徐边境,坐于战车,挥手指点一队车马前去邀战。
徐派兵求楚支援,也是派一队兵先拖延时间。
吴兵对徐时,进退有度,步步为营。待楚兵赶至,吴似是方寸大乱,丢车弃马,狼狈而窜。
楚昭王大喜,顿觉孙武徒有其名,不足为患。
吴再驱车奔至钟吾,乃由伍子胥领兵,小胜一仗,临近钟吾城池时,楚军又来增援,伍子胥领兵逃奔,倒是未有伤亡。
楚昭王见两位临友皆被欺负,刻意表示不快,想要为两家出气,点了兵马前去吴国讨伐。吴依计派重兵守城,使得楚虽未攻城成功,却看出了吴国兵车实力,比大胜更加欣喜,只觉得以吴国实力,根本不足为惧,心下担忧防备日益减少。
徐、钟吾时常狐假虎威,对周边小国勒索欺辱,唐、蔡便是两国目标,备受其害。楚国有意纵容徐、钟吾如此,目的是逼迫唐、蔡依附于它。奈何,唐、蔡受欺日久,便对楚起了恨意,如何都不肯与它同伍,慢慢成为楚国周边的两根毒刺。
楚昭王一度想灭了唐、蔡,身边谋士谏言,唐、蔡虽为毒刺,却也有可用之处,从唐、蔡几年所做可以看出,他们也无心依附于别国,并无致命的威胁。倘或外国来犯,这两颗毒刺为了自保,便会选择刺中他人,也可为楚带来些好处。
孙武看清局势,向阖闾进言,“毒刺虽然会弄痛全身,也可刺痛旁人,这便是楚昭王留下唐、蔡,至今未灭的原因。倘或吴国将两颗毒刺拉拢入自己怀中,便不再惧怕这些刺会命中自己,反而能让其反刺楚身。”
“唐、蔡两国向来不与别国结交,若要他们归于吴国,并非易事。”终累一旁道出所想,更令阖闾惊讶,孙武的影响当真如此大,让他这个不爱政事的儿子,如今能坐下来陪他们谈论国事一整日。
孙武浅笑,“战场上讲究‘兵不厌诈’,国与国之间亦是如此。楚国自持强大,并不将唐、蔡放在眼中,所以无心拉拢,并非唐、蔡不可拉拢。”
阖闾点头,“先生所言极是,唐、蔡早就看不惯楚国自傲之姿,如今我们有心同他们一起破楚,考虑长远,两国应会为孤所用。”
“不。”孙武起身,缓缓转步,半晌,道:“唐、蔡不会为大王所用,正如他们不愿为楚所用一般。我等只需尽力拉拢,并不用强求此事。反而应该专注一件事。”
“何事?”阖闾不明。
孙武看向终累,“至于何事,武想卖个关子,请太子与公子夫差一同想一想,应专注何事?”
两日后,孙武邀说客廖卿至吴,做了终累的门下客,为他日后所用。
夫差很少介入政事,并非他不愿,而是他懂得伺机而出。如今孙武抛下一问,邀他同终累解答,他立刻明白何意,在终累未给出解答前,即使已经想到答案,他仍旧隐忍不语。
孙武坐卧前厅,手中竹简刚刚放下,终累踏步而入。
“老师。”他躬身一礼,模样虔诚。
孙武并未起身,抬手请终累入座。
“老师口中的‘一事’,本公子已经想到。”
孙武微微抬目,眼风瞥向内室的屏风之后,举杯饮下温水,“廖卿在太子府中要人尽其用,他乃说客,国之使者,太子可想好了要他先前往哪国?”
终累蹙眉,不明孙武所言,“老师何意?”
孙武手中杯盏一顿,对终累浅浅摇头。
终累不笨,想他如此做定是有原因,立刻转了话锋,“廖卿聪慧,出使唐国最妥当。”
孙武点点头,“太子就这样去办吧。”
终累起身,点头一礼,随着孙武的眼风扫到内室,垂目思忖,恍然大悟,“多谢老师。”太子极为恭敬地一拜,转身而出。
不消多时,夫差赶至,想是时刻盯着终累步伐,知他先已言明,这才道出。
“先生所言的‘一事’,乃是诱楚攻城。”
孙武浅浅一笑,夫差观他眸色,知道自己所猜正对,继续道:“我等可使计诱导楚国全力攻打唐、蔡两国,楚国一旦出兵唐、蔡,两国察觉城危,势必会想起屡次求合的吴国,定会派人前来请吴支援,届时,吴不必要求唐、蔡依附,它们也会如此做,而且会是心服口服的归顺于吴。”
孙武并未说话,依旧照例点头,夫差拱手一揖,“我这便派人赶至唐、蔡,游说两国与吴国同好,却不会逼他们归附于吴。”
“公子。”孙武抬手止住正要离开的夫差,“公子派人去蔡国即可,唐国那里,太子已经遣人去了。”
“终累猜出了先生的意思?”
孙武点点头。
夫差一惊,并未想到,手中拳头猛然握紧,却是缓声道出,“知道了,我派人去蔡国即可。”说完,转身离开。
良久,阖闾从内室步出,孙武即刻起身作揖相迎,阖闾示意他免礼。
“孤能听出,你是有意帮太子。你放下此题,孤便已想到,他解答不出。”
“这正说明,太子心善,不想用他国亡城之计来富足吴国,如此,可做明君。”
“要明君有何用,手段才是帝王最先要掌握的权术,保住国,才有机会贤明。”阖闾摇头轻叹,“为今乱世,唯终累不可做君。”
“大王。”孙武眯眼,眉梢微蹙间,只觉得可惜。
“罢了。”阖闾留下一语,意味不明,从厅内走出,背影着实落寞。
终累派遣廖卿赴唐商议两国共好事宜,夫差派遣少将展如前往蔡商议此事,结果如何,阖闾留宫静待。而终累同夫差的比拼终于放置明面,悄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