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衣难渡》书柜里的虫

5、国女司马秀

　　秦始皇四临芝罘，求仙而不得，芝罘城因此而得名，也因此而名扬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寻仙访道之人在此出海，寻找飘渺的仙缘 。

　　后帝封登州，亦有一步登仙之意。

　　登州府几兴几落，如今时光转至大晋，此地属于胶东郡，胶东郡之西乃空桑。千里空桑之野，天府之国，是惠帝爱女清河公主的封地。

　　芝罘城夯土成墙，筑城为国。这城门处的守城卒今日却无精打采，不知道先前做了什么耗精费神的勾当，现在中午艳阳高照，他竟然哈欠连天。若是让巡查使看到了，定然脱不了一顿好揍。这皮肉之苦一般人自是受不了，他们不像武林中人，没有内功护身，那只能生捱。

　　他旁边的另一个小兵用胳膊捅了捅他，“精气神儿呢，唉，那来了一队车马，注意点，这么没精神！”

　　那无精打采的小卒闻言一个激灵，倒是恢复了几分神采。顺着同伴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官道上果然有队车马，一行十几个人，护卫着一辆马车，这马车雕花坠玉，很是豪华 。那车周围的护卫一个个也是膀大腰圆，凶神恶煞，一看就是练家子儿，众人皆是高头大马，好不威武。

　　“今日这是哪里的贵人来此，这般浩浩荡荡。”小卒嘟囔了句。

　　“我哪里知道？莫不是琅琊王家，待会儿近前了，你过去问明他们的身份。”小卒的同伴提醒道。

　　待那车队靠近，小卒轻快的向前，车队里一个管家似的人出来仍了块牌子与那小卒，连话都懒的说，神色傲踞。小卒也不计较，待那小卒看清了牌子上的两字“司马”，神色大骇，想来是皇族中人，只是不知道是哪位。但也不敢做它想，便立马让同伴放行，连马车中的人是谁都没问。

　　见此情形，同伴也知道来人定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处处小心翼翼，终于将那伙人送入了城内。

　　话说这马车里坐的便是清河公主。清河公主闺名司马秀。她本意去参加神兵阁主持的品剑会，但奈何来的稍微早了些，又欣慕先贤遗风，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便寻了始皇帝的足迹，来到了芝罘，一路也是游山玩水。

　　待入了城，那管家模样的驼背老者便对着马车的小窗小声道，“殿下，我们此行到了芝罘，已是终点，殿下何时去驿馆？我好遣人去准备。” 这驼背老者神色恭谨。

　　不出片刻，便听马车里一端丽的女声，“我等微服来此，去客栈歇息罢，刘叔先安排去罢。”

　　驼背老者点头称是。

　　司马秀一行前呼后拥十几人进入客栈时，原本人满为患的大堂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见来者皆是功夫在身，当下更是老老实实，这里到底没有多少武林中人，大多数都是一些行商罢了。

　　司马秀走在众人之前，一身紫色金边长裙，淡紫色的纱巾帷面。回首间，瞧见了大堂中间的一个女子。大堂中间，那独占整个桌子的她 。粉衣袭人，幽香萦绕 。在人满为患的大堂里，显得甚是突兀。那女孩托着腮，凝神静思的模样，浑然忘了身处何地。她就像是个像是集天地灵气，钟灵毓秀于一身的精灵。让人见之难忘，离之不舍。只是，为何她孤身一人，她就不怕周围的那些豺狼虎豹，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睛，恨不得一口吞了她的目光。

　　司马秀厌恶的瞥了眼这小娘子四周的狂风浪蝶，那些人猥琐的让人想吐。这小娘子竟然犹自不觉。她怎能这样？

　　司马秀原本打算去二楼雅间儿，但此刻改了注意，她觉得有必要提醒这小娘子一番。不知觉间已经走进了那桌子。

　　“姑娘可方便？”轻柔的声音打破了尚沉浸在精神世界的惜蓉小娘子。

　　惜蓉抬头一瞧，见是一个比自己年龄稍大些的女子。来人发髻如云，金边紫裙揖地，如牡丹国色，有倾城之貌。婉约而雍容，甚是端庄大气。惜蓉亮晶晶的浓眉大眼一动不动的看着来人，心里暗叹，这才是真正的大家之女。岂是散养至今，无品无形的惜蓉小娘子所能比拟。

　　见这姑娘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司马秀也不以为怪，她天生丽质，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女子。她见那人还在出神，又提醒了她一下，“这小娘子，可好？”

　　惜蓉浑然忘了那是何意，只是觉得这姐姐好温柔，她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惜蓉小娘子自幼生活在碧游宫，宗门里莫不是隐士高人，虽然有几位女性，但年龄也与自己相差甚大 。今日见到气质如此出尘又雍容大气的女子，当真是有些不知所措。

　　紫裙女子温婉一笑，甚是明丽动人。清了衣袖坐在了她旁边的长凳上。

　　惜蓉摆出了一个自以为此生最是动人的微笑，“姐姐真是美丽，没想到在这贫瘠之地，也能出落出姐姐这般人物，真是造化神奇。” 惜蓉的这张臭嘴，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定要露馅，当真是口无遮拦。她见这紫衣女子果然蹙了下眉，当下有些埋怨自己这张嘴，分明是赞美人的话，提个“贫瘠地”作甚，这又是要坏事的节奏。这分明就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妙处啊。

　　着急道，“紫衣姐姐莫要误会阿蓉的意思。大晋神州浩土，风土人物，冠领四方，美人姿色，艳冠天下。真的，真的，姐姐莫要怀疑。” 惜蓉信誓旦旦。

　　对面的紫衣女子噗哧一笑，惜蓉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的摆了摆衣袖。

　　其实司马秀虽是惠帝之女，但并不是在宫里长大，她幼时体弱，有先天弱症，自幼被山里的高人抚养长大，她从小练功，学了一身本事，最近几年长开之后，才被惠帝接入洛阳。那个驼背刘叔，高人身边照顾她的人，后来也随她入了宫，如今做了公主府的管家。

　　紫衣女子见她这般形状，更是喜爱，试探问道，“姑娘可愿随我去雅间？”说罢眼角撇了撇周围之人，其意味不言自明。”

　　那掌柜连忙插话道，“二位姑娘乃神仙人物，今日光临本店，真是让本店蓬荜生辉，二楼有雅间不假，但本店三楼有观涛阁，乃是为本店最尊贵客人制备，今日二位姑娘来此，定要去三楼才好。” 掌柜口若悬河，“三楼乃这小小的芝罘城最高的地方，可远观大海，甚是清雅，祖上传言，先汉武帝光临本店，就是选在三楼。”这掌柜的连自家祖宗都搬了出来。

　　司马秀微微一笑，惜蓉早就想离了此地，她在此地正襟危坐了好久，只为了能偷听点这大堂里众人的窃窃私语，可她呆了半天，也没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既然这紫衣姐姐发出了邀请，她自然乐得答应。当下欣然前往。

　　观涛阁三面皆以栏杆相围,此处端的是一处观景的好去处。惜蓉见惯了好景，也不以为意。倒是紫衣的司马秀神采奕奕。伊人一笑百花开，讲的当真如此，她这一笑，周围陪同的两人心情似乎也便的好了。

　　此处观海，见那汪汪大洋，湛蓝如碧，浓郁似墨 。只让人生出渺小之感。

　　待两位坐闭，司马秀轻启檀口，“我观姑娘谈吐，并不似中原人士，不知姑娘家在哪里？为何孤身一人在此间？”

　　“姐姐莫要姑娘姑娘的叫，我名惜蓉，来至海外。你如此称呼就可。我观姐姐衣着华贵，人又秀美温婉，想必是大家出身。”惜蓉动了些小心思 。

　　司马秀有些诧异，果然是方外之人。她观这小娘子灵动出尘，本就起了结交之心，又听这小娘子问到自己，便也没打算遮掩,\"我名司马秀，此地西去千里，便是姐姐的封地。\"

　　惜蓉欢快的跳了起来，“姐姐姓司马氏，听师父说此乃当朝国姓，” 她双手握在一块，有些手舞足蹈，忽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拍了拍额头，“妹妹姓华，刚才忘记说了。”

　　那立在一旁装电线杆的驼背老者，皱了皱眉。似是觉得惜蓉有些无理，开口道，“我家姑娘乃清河公主。”

　　惜蓉朝那管家吐了吐舌头，突然想起走时师父的话，有些替这位刚认识了半天的姐姐担忧，口无遮拦道，“我师父说晋朝国基不稳，皇帝昏溃，内有权臣当道，外胡环伺，姐姐……”，这话还没说完，就发现了有些不对劲儿。

　　却见那驼背老者脸色已涨的通红，厉喝一声，“大胆，你这小娘子如此乱评国事，侮辱圣上……”

　　惜蓉心中哀叹，哎呀，我这种臭嘴，当真再也不说话了，这怕是要惹恼了这位姐姐，她该是那昏溃皇帝的女儿才是，罪过，罪过。她偷偷瞟了眼紫衣姐姐，发现她脸色果然有些差，急忙道，“姐姐莫要信我的话，我也是道听途说的，刚才我在路口，一臭道士讽刺国事，给我听了来。。。” 小娘子毫无意外的卖了自己师父，脸不红，心不跳。

　　司马秀又何尝不知道当今之世，父皇暗弱，权柄旁落，她有心无力，干脆不理，此次出游，更多为了散心罢了，“惜蓉妹妹安心便是，没人会怪罪于你，那道士到有三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