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莲，我只想忘返》柘忆

4、我的大学——迷茫

　　寒假，平淡中的涟漪让我感受到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快乐。对文静的想念也是一刻也没有停顿过。在家的日子里，总希望快些开学。
　　开学前的报到，学校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主干道上人满为患，还有无数的私家车挡路，都是有钱人家送孩子上学来的。
　　眼前，一辆白色的轿车，我根本叫不出什么名字的车（因为我除了学习，对其他的都没有研究）。从车里走下两个人，一个中年男子，紧随其后的是一位皮肤雪白，身材高挑的女孩，即使在冬天，依旧看起来不臃肿。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脸，少许不一样的感觉。眼前的她，烫卷了头发，越发美丽了。
　　“哲仁，好久不见了。”她礼貌地打招呼。
　　“恩，是啊。”我心跳加速，话语出奇地简略。
　　她身边的中年男子显然是她父亲，一脸的严肃。他的目光转向这里时，充满了带着奇异的居高临下感。他显然发现了什么。
　　于是我觉得必须赶快离开，于是借口还没有注册，就匆匆走开了。
　　在寝室里见到阿寿，他看上去比快放假的时候平复了很多。
　　其实我有些歉意，寒假里，和阿寿的联系实在很少，只是有时用MSN草草地寒暄几句。
　　“哲仁，你来啦！寒假过得好吗？”
　　“还行吧，有时候倒是真的很无聊。”
　　“我决定跟晓雯试着交往一段时间，我想给彼此一个机会。”阿寿难得的认真再次出现。
　　“哦，是吗？那很好。”起先觉得这是个不可思议的决定，但这句话的意味真的很复杂，可能有祝福的意思，但更多的还是少了一个和我思绪抢一杯羹的家伙，我感到很欣喜。我真的自私，但爱总是自私的才对。
　　“刚才见到文静了，你们还没见过面吗？”我抑制不住一种内心的喜悦，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
　　“哦，是吗？她怎么样？”阿寿很镇定，但可以看出伪装的成分。
　　“也没多谈啦！”
　　阿寿的电话响了。
　　“是晓雯，我出去一下。回来跟你细聊。”阿寿接了电话，就走开了。
　　一个人在寝室有点闷，所以就打算去图书馆借书看。寒假过后，我也不像从前那样不想出门了，反而觉得有时候一个人呆着也会生腻的。

　　报到当天，图书馆里没什么人，零星的一些同学在借书，有些由于借书超出规定时间，在办理续借手续。
　　“哲仁，你也来啦！过来一下好吗！”
　　信子大声地向我打招呼。在图书馆这种场合，她还是这么大声。
　　“什么事？”
　　“你带借书卡了吗？”
　　“来借书的，当然带了。”我觉得这个问题很滑稽。
　　“不好意思，我把卡忘记在家里了。我有本很重要的书想借，你把卡借我用一下吧！”
　　原来如此，但是显然没有什么诚意。
　　“我也要借很多，一次可只能借三本哦！”
　　“拜托，真的是本重要的书，而且是朋友叫我借的，行行好吧。”虽然把自己说得可怜，但是似乎充满了一种信心，她似乎觉得我肯定会答应的。
　　“那我借两本算了。”我让步了。
　　“太感谢你了，下次请你吃饭吧！”她爽朗地笑了。
　　照理说，过了寒假，人都会发胖的，可是信子却出人意料的变瘦了。
　　“你怎么借这种书啊？”我看她借了一本医学方面的书，心里满是疑惑。
　　“我同学要减肥，看看有什么科学的方法呗！”
　　我终于恍然大悟，竟然还借口说是同学要借的，真不像她的风格。
　　回寝室的路上，看到阿寿和晓雯一起走着，只是没有牵手，并不像其他热恋中的情侣那样。我想，也许是他们刚开始的缘故吧。
　　回到寝室，眼前的一幕使我震惊。我们的寝室门竟然是开着的，我和阿寿都不在寝室，从我们的两人寝室里竟然传出谈话声。
　　是辅导员老师在里面，还有两个打杂的人。
　　听辅导员说，我们班上新转来一个插班生，目前没有空余的寝室。由于我们的寝室本来就比较宽敞，所以要加个床铺进来，以后我和阿寿的两人寝室，就这么凭空出现了第三个人。
　　我很郁闷，因为我觉得我和阿寿相处得很好，这已经很难得了。我不希望那种热闹的景象出现在我们寝室里，何况，我自认为并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
　　他叫朱利枫，挺秀气的名字，只是为人不敢恭维了。寝室里整天不见他的踪影，这倒对于我来说是件好事。整天板着脸，摆出一副所谓很酷的架势。阿寿真是个好相处，起先一直很主动地想和他聊天，只是他支支吾吾，爱理不理的态度很难让人有好感。
　　于是我想起自己。刚进校的时候，也是阿寿这么狠命地和我聊，和我说，我才慢慢变得开朗些的吧。每次见到这位新同学，我都对自己说，我不要成为他那样的人。他的存在，好像也就是我的反面教材罢了。我们几乎没有什么交流，至于他的情况，我当然一点也不了解。
　　他上课也是无精打采的，公共课经常缺席，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去哪里了，反正他就是我眼中坏学生的典范。这倒与我无关，我无法容忍的是他看我的那个眼神，似乎充满鄙视，充满嘲讽。但我告诉自己，只要不搭理他，井水不犯河水，日子照旧。

　　终于熬到下课，那天上午满满的课，一直上到十二点。肚子早就空得直叫唤了。
　　“一起吃饭吧！”
　　“不了，我约了晓雯，下午没课，她让我陪她去商业街逛逛。”阿寿推辞。
　　“那好吧。祝你们玩得愉快！”不知道是那个反面教材的缘故还是其他，我已经懂得如何祝福别人，因为把话压抑在心里的滋味是不好的。但排除恋爱，那是种特殊情况。
　　我直奔食堂，由于我们下课晚，食堂已经变得很冷清。我买了比平时多一倍的米饭，多买了一个荤菜，因为实在太饿了。
　　“请问旁边有人吗？”很温柔的声音。
　　我抬头，是文静，迷人的笑容稍稍绽放。
　　“哦，没有，随便坐吧。”边说边意识到我买了太多东西，被看到狼吞虎咽的样子真的不好，突然有种后悔的冲动。
　　“这学期的课安排得不好，竟然有这么晚下课的，肚子真的有点饿。”
　　我仿佛被滋润了，觉得这是一种安慰。
　　“嗨，是你们俩啊，两个人在这里幽会，竟然没叫上我！”又是大声的问候。
　　“什么幽会，你别胡说啊！”我有些坐立不安，发现幸好周围没什么人。我偷偷看了一眼文静，她似乎也有些不自然。
　　“信子，是你啊！过来一起坐吧！”文静寒暄道。
　　她的餐盘里，只有一小叠蔬菜和相当于我四分之一的米饭。
　　“信子，你怎么吃那么少。不舒服吗？”文静很关心地问。
　　我马上想到了那天图书馆里的情景，心知肚明。
　　“当然没有，只是不饿而已。下午还可能会去吃甜点，文静，一起去吗？”
　　“哦，不好意思，我参加的社团今天下午有活动，所以恐怕没时间。”
　　话音刚落，信子的眼睛突然转向我这边。她一定想让我陪她去，虽然我有时间，只不过我不能当着文静的面，答应和其他女生一起出去。
　　“那你呢？我们一起去吧！”
　　“我……我看还是不去了吧。”我吞吞吐吐起来。
　　“记得上次我们的约定吗，我还要请你吃饭的呢！”她说得倒轻松。
　　我却不知如何是好，时不时地看几眼文静。哪里有什么预定，只不过是借书这么简单的事情。我觉得她很可恶。
　　“对啊，让哲仁陪你去吧。”文静很平静。
　　那是当然的，她一向就对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嘛！我只是在自作多情，何况她也不知道我喜欢她已经很久了。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感觉在作祟。
　　“那，那好吧。”
　　“那下午一点在寝室楼下面等我！”说着，将一颗榴莲糖塞进嘴里。顿时，一股难闻的气味迎面而来。
　　我暗暗想，不是在减肥吗？怎么还要吃甜品，还吃这么难吃的糖呢？有点迷惑，不过她一向让我琢磨不透的。尤其是对榴莲死命的喜爱。
　　天气倒不如开学那几天冷了，风中透出些许淡淡的暖意，眼看春天就要来了。不知道学校的春天会是怎样的一幅画面呢？柳树长出嫩黄的叶芽，春风滋润着它，渐渐印出生机的绿意。河边的石椅上，悄然出现一对对情侣模样的人，谈笑着，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但这，完全是我肆意的想象。
　　下午的甜品店里生意火爆，好不容易等到座位。信子没有叫她最爱的“流连忘返”，几乎也没吃什么，只是附和我，稍稍地动几下勺子。我们只是一直在聊天，有些内容完全和前几次重复，但是依旧饶有兴致。她的梦想就是毕业后出国。我很好奇，每次说到出国，她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和憧憬。
　　每一次的交谈，都发现信子是个快乐的女生，有些不拘小节，有些小粗鲁，但是可以让我得到最大的放松。在生活中，能有阿寿和她这样的朋友，我觉得是我人生路上的一次飞跃。

　　虽然寝室多了个被我称为不速之客的人，但是生活还是照旧。
　　春天终于到了。河边的柳树和我预想的那样长出小芽，桃花的花蕊酝酿着即将盛开的能量。
　　新学期一切烦杂的开学工作完成之后，学校各大社团开始招新了。上学期也有招新过，只是我对此提不起一丝的精神。这次依旧如此。
　　阿寿却拉着我去，说是可以交到新朋友。我却不那么想，因为，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已经是上苍对我的仁慈了，我很满足。只是阿寿总是那么坚持不懈，我也只能被他说服。
　　学校的主干道今天被围得水泄不通，几乎所有的社团都出来摆摊招新。我和阿寿在人群中穿梭，拿不定主意。嘈杂的声音几乎震裂我的耳膜，我发誓以后不再来这种场合了。
　　那是一个文学社的摊位，比起那些充满时尚元素的社团，这里稍显得冷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蓬松的卷发在春风中肆意地飞舞着，依旧雪白的肌肤，和春天的背景融为一体。
　　文静早在上学期就参加了社团，现在已经在里面担任职务了。
　　她的身旁，一个略显魁梧的身影，在我痴迷的三秒钟后，破坏了整福画面的美感。朱利枫，一个似乎陌生感与厌恶感共存的名字回荡在脑海中。
　　画面中，文静和他聊得正尽兴，两人的表情似乎也亲切得让我嫉妒。第一次看到那个家伙喜上眉梢的表情，却比原来更加可恶了。他甚至时不时地将手搭在文静肩上，而文静也没有丝毫反抗的举动。在我看来，好像有那么几分暧昧的感觉。
　　我几乎和阿寿同时看了对方一眼，相对无言。看得出，阿寿依旧没有放下他的单恋，而我，当然更加放不下了。
　　我们俩于是很盲从地在一个摊位前报了名，就回寝室去了。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我想，阿寿也一定在想着什么吧，但是终究在想什么，和我想的是否一样，就不得而知了。
　　回到寝室，阿寿的眼神有些奇怪。我有些慌乱，也没有上去问。
　　“哲仁，我已经这么没用了！而你呢？你怎么比我更加懦弱！”
　　“啊？你在说什么？”我更加慌乱了，我根本不明白阿寿在说什么。
　　“我看得出你喜欢文静，你竟然……竟然就这么等，等下去有用吗？你会得到什么吗？”语气很激动。
　　“阿寿，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对阿寿的话感到震惊，他也从来没和我翻过脸，这是第一次。
　　“你是个白痴！”他几乎要向我这边扑过来。
　　“我……”我不知道要说什么。竟然阿寿知道我喜欢文静的事。
　　“你究竟想窝囊到什么时候！没用的家伙！”阿寿火气越来越大，好像就要一发不可收拾了。
　　“你……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我都已经退出了。你却……无动于衷的意义在哪里？你等吧，我看你哪天等来幸福！文静也不会喜欢你这种没用的人的！今后你一定后悔！”
　　我顿时沉默了，说不出一句话。我的脑子很乱，突然感觉有太多的东西堵住了思绪，我感觉麻木了。
　　阿寿“嘭”地一声把门拉上，跑出寝室。我的心也被那响亮的关门声着实怔了一下。
　　至于刚才阿寿讲了些什么，我的记忆模糊了，处在一片混沌的状态。于是便一直发呆。我在想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或许本来就什么都没想，都不敢去想吧。
　　整整一个下午，阿寿没回寝室，我一直坐在床边，思绪继续僵硬着。

　　初春的夜晚依旧有些寒意，风不像白天那样有暖暖的感觉。寝室，依旧只有我一人，阿寿从没有这么晚还没回来的。推开门，走上阳台，眼前的校园很开阔，路上只有稀疏的人，映着河边稀疏的柳树，有些凄凉。
　　风吹在脸上，凉到心中，却足以让我比刚才清醒。
　　想着下午发生的一切，眼泪有些不听话，在眼眶中打转。自从高中，我很自闭，但我坚决不会流眼泪的。
　　我强忍着，但终究还是没有用。我感觉到脸颊上眼泪的温度，然后经过寒风的洗礼，立刻变得冰凉。心里，也感受着冰凉与温暖的共存。
　　真的好没用，一份爱，将被我永远埋在心里，得不到阳光的祝福。
　　听见寝室门被推开的声音。我不由往后看，原来是他，永远不受我欢迎的人。完全和下午判若两人，又是一副冷酷的表情，却仿佛充满一种挑衅的喜悦。
　　我从阳台走进来，他对我瞥了一眼。我当然不会说什么，就走开了。
　　走在学校的主干道上，任凭风吹我的脸，反正感觉是麻木的。我在想什么，连我自己都不敢确定。文静，阿寿，朱利枫，这些名字反复地出现在脑海中，永无休止地轮回着。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校门外。原来校外的夜市如此热闹。我随便进了家店，坐在那里，可能此时只有热闹的环境才可以把我从思绪中解脱出来吧。
　　邻桌坐着几男几女，我一眼就认出他们是我同一个系的，只是不是一个班的。
　　端上来一碗馄饨，回忆又出现了。想起在同一个店里，吃过一次有史以来最好吃的馄饨，而今天，我却没有一丝的胃口。只是呆着，让馄饨的热气打湿我的脸。
　　由于午饭吃得很少，又没有吃晚饭，肚子的确很饿，可我依旧没有想吃的冲动。
　　“你知道吗？那个隔壁班新来的家伙在追我们系花！”邻桌的谈话彻底打断了我的回忆。
　　“是啊，那个文静真是人见人爱的类型，如果换做我是他们班的，我肯定也近水楼台先得月，哈哈！”一个男生在旁边附和着。
　　“那男生是系花同一所高中的，听说以前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很暧昧了。”另一个女生马上上来插话。
　　“该不会是为了她，才转学的吧！浪漫死了。”
　　我再也没坐住，起身冲出了那家店。我只能说，此时的感觉无法形容，想哭却哭不出来。
　　“同学，你忘了付钱了，等一下！”馄饨店的伙计大声地叫住我。
　　是啊，我竟然连钱都没有付，于是再回到店里。
　　“你看，这忘了付钱的不是隔壁班的那个跛脚男吗？”刚才邻桌的一个女生很低声地说。
　　“好像是哦，我还看到过他和系花一起吃过饭呢！不会也想追她吧？”
　　“我的天哪，如果被他追到，那火星撞地球了吧！”随后偷偷地笑。
　　“是啊，你看现在还想赖帐。这种人……唉！”
　　他们议论得很轻声，可我却听得格外清楚。我感到自尊在此刻已经早已被埋到十八层地狱。我愤怒，可是早已没有勇气了。
　　冲出馄饨店，我立刻觉得眼泪再也无法承受地球的引力，不住地往下挂。我恨自己，我看轻自己，我简直就是别人的笑柄，一个懦弱得不堪一击的东西。
　　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我可以去哪里。我漫无目的地走，校内还是校外，我都分不清了。路边的灯光让人晕眩，我觉得浑身无力。
　　我的思绪越发混乱，似乎感觉有些神智不清了。突然，在脑海中似乎闻到记忆中的那种味道，那种特殊的味道。一闪而过的念头，我想去甜品店。
　　我拖着无力的双脚，一颠一颠地走。但好像最后没有吃到吧……

　　第二天醒来，我已经在寝室里了。
　　朱利枫不在，只有我和阿寿。
　　“大哥，我说你干什么去了？你以为拍电影啊，竟然晕在人家甜品店门口！”
　　“啊？什么？”
　　“昨天我正好在校外，发现你。否则你就惨了不是！”阿寿的语气中带着关心。
　　“昨天。我……”
　　“我背你去校医院挂急诊，医生说你低血糖。真是够弱的，你说你都去干嘛了。”
　　“我……谢谢你，阿寿。”
　　“肉麻死了，我可不吃这一套的。”
　　“昨天，其实……你还在生气吗？”
　　“当然，你知道背你从校外跑到校医院是多累的一件事啊！我很生气！”
　　“我要说的其实是……”
　　“不说这个了，你已经睡了够久了，现在都下午两点了。出去吃点东西吧！”
　　“恩。”我真的不知道对阿寿说些什么才好。
　　之后的几天，我们都没有提那件事，只是在我的心里，永远打着一个很难解开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