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庵门做戏 ...
-
沈寅的马车驶得颇远,一直向城东,来到一座偏僻的庵庙。这庵庙在城东半山腰间,有个坡道,但上山倒是不难。马车进去到门前,只见前挂着两盏大红的灯笼,萤火虫围着灯笼飞舞,在这深山间,有点鬼屋的感觉。好在这门前还载着几株桂花,飘着缕缕沁人的清香,别有一番世外的悠然之意。但到底,这个时辰还是,怪吓人的。
车夫是沈寅的侍卫,连忙跳下,拉开帘子。
又从车上跳下的沈寅,转身在霁柯要跳下之即,把手放在她身前。
霁柯怔了下,‘做什么。’
沈寅:“夜深,怕你摔着。”
霁柯听完从他身侧跳下,对他道:“下回,等我摔着再伸手。”
沈寅:“……”收手,默默安慰:虽是不解风情的女人,但到底不会爬墙的……
霁柯看着这鬼宅般,还阴风阵阵偏僻的庵庙紧锁的重锁,眼角微微抽了抽,问他:“我们怎么进去?跳墙,还是砍锁。”
沈寅笑,“你是不是女人,好歹也矜持点?”继而他看着墙头,思索下道:“还是跳墙罢,不然她又要给我脸色看了。”
霁柯:“她?”眉眼笑了笑:“你别告诉我,你带我来与佳人约会?”
沈寅挑眉,摇扇:“我虽然名声风流,但遇到你之后断了不少小情人。”
霁柯:“……”
沈寅:“你可别冤枉我对你的忠诚,这里面可货真价实是我最大的债主。”
说完,他伸手拉住霁柯,不待她反应,几步飞上墙头,两人不一会消失在庵外。待侍卫熟悉地将马前奏,稍后,一道黑影也随他们飞上墙头。
*
墙内,桂花香满庵,灯烛染夜色。
一声声敲木鱼的‘哒哒’声,伴着一声声轻唱:“年年待年年,乌月江山连;夜来经风落,晓枝撩庵萝;最思是故人,何怨亡心忍……”
庵们前,一个长发束簪,眉眼如画的男子,如不小心从月下落下凡间的仙人。他一身朴素的藏蓝庵衣,不然纤尘的气质,澄澈如水的双眸……抱着一只白兔,他坐在那木鱼声声的庵门前,一声声地低声重复吟唱着那歌语。
那歌声煞是好听,却带着一股淡淡的哀愁与思念,流转其间。
霁柯与沈寅站在不远的桂枝旁听一会,霁柯发现他倒完全没有发现他们所在,好似没有修习任何内功心法的模样。
沈寅在她一旁方开口道:“你可知,他是谁?”
霁柯仔细想了会,“他与老皇帝有什么关系?”
沈寅赞赏地看向她:“他是大胤最短命的皇帝,惠帝,胤如君。”
“惠帝,什么意思?”
“你不知惠帝?”
霁柯默了默。
沈寅替她回答:“对了,想必你除了他,对一切都是不关心的,又怎知那如流星陨落般的惠帝。”
“在我没完全恢复记忆前,我不想提那人,以后也莫提。”
“那自是再好不过。”顿了顿,他继续道:“大胤第十三代国君,胤如君,其母后麒瑞国公主,大胤文德皇后。他一出生便尊贵至极,享尽宠爱,他父皇不仅立封他为太子,大胤储君;麒瑞国君在他满月不久,派人送来十几座城池于他日后方便享用,与大胤无关。先皇过世后,他母后也随先皇而去,他十四岁登基,只在皇位上坐七日便落井身亡,凶手正是‘杀死他’现任胤皇。”
霁柯听着,微微惊讶:“七日身亡……那他为何在这?”虽是在听着沈寅说话,但是霁柯也注意到,那木鱼声不知何时停了。
沈寅:“这个嘛……”
他二人其后,突传来声疑问:“儿子,你怎么还没死?”
沈寅脸皮一抽。
霁柯转身,见徐徐落花间,站着一位……眉宇印着一朵红茶花,与沈寅有几分风流相似的气质的道姑打扮的女子。她青丝披散,一身藏蓝道衣,手拿拂尘,虽叫沈寅‘儿子‘,却也只像三十余多一点的妇人,道貌岸然地……霁柯也不知为何冒出‘道貌岸然’的感觉,总觉得那一身素衣,压不住她一身如华的酥骨风流。
沈寅尊敬正经地,鞠躬拜见,唤她声:“阿娘。”
那坐在阶梯上抱着白兔的纤尘男子也终闻声,朝这边看来。他见到来人笑了一声,很温和地压制不住惊喜地喊道:“阿寅,你来了……”
而随之他这声叫唤,是一阵‘簌簌’枝头颤动的声音。
霁柯这头三人都警觉到。
而胤如君却一点没有反应地朝他三人,笑如月下仙般地静华走来。
*
片刻,庵堂内。
沈寅的阿娘,唤胤荼,她从未见过儿子带个女子过来,便盯着霁柯,目光那是毫不遮掩对她的好奇与审视。
胤如君在一旁为他们煮庵茶,举止优雅地像幅画。大堂内很静,缘于大家都在欣赏他那举止优雅从容的煮茶手艺。待茶煮好,他走过来有礼地给胤荼倒了杯茶水,恭敬的举止,就好像一个晚辈对长辈的尊敬,丝毫未有前国君的架势。
胤荼倒也很受用,如君一句:“姑姑别瞧了,人家头一回被你看跑不敢再来,那多不好。”
胤荼一笑,方收敛:“虽是不像,但如君说的也是。
待如君走过为沈寅倒茶,沈寅礼到站起来,“我自己来便好。”如君倒是不应,按着他肩:“你坐下。”他眼睛一笑像是月牙,让人毫无拒绝的抵抗力。那在他肩头趴着的小白兔,红红的眼睛好似也染了主人温雅和煦的气质,瞧着很是温顺可爱地。
待到霁柯,她素来话少,活了那么久,对帝王阶级什么的概念也不是很强烈……如君倒好,她闻茶香,便淡淡道了一句:“谢谢。”也完事。
只她抬头间,见如君一脸春风拂面的好奇瞅着她,眼角不免不抽。
如君笑:“你长得真好看,配得上我们家阿寅。”
霁柯:“……”
如君又是一笑:“失礼。”
霁柯见过的人算是不少,形形色色的,可她注视着他的眼睛,惊讶他眼里怎生得如此干净澄澈,像是一汪未被沾染凡尘世俗的纯净甘泉,光是看着,让人舒服地放松所有警惕。这双眼睛,在她印象里,‘曾经‘的二师兄蓝子期有过。可二师兄杀伤力也是同门之中,最厉害的。
沈寅瞧这两人还对上眼了!扇子不免敲两下道:“如君表弟,你挡住我看你未来表嫂的视线。”这表搜二字,他微微放重,似在提醒。
如君惊讶转身问沈寅:“表嫂?她是……”
沈寅喝了口茶,点头笑:“对,你未来表嫂,霁柯,我媳妇!”
如君:“啊!”了一声,问霁柯:“他说的可是真的?”
霁柯一字一字咬道:“不,是。”
胤如君迷惑地看了看两人,单纯的模样,不知道谁说的是……直到胤荼看好戏地朝他招了招手:“傻孩子,坐我这来,我来审!”
沈寅与霁柯:“……”
如君这才笑弯了弯眼,“哎。”了声,朝着胤荼走过去。
他在胤荼的旁边坐下,便也是一幅看好戏的模样,眼里藏不住对霁柯的好奇。
胤荼向来直接,落了杯盏就道:“儿子,你先闭嘴。”看向霁柯:“这位姑娘,你和我家儿子是何关系?”
霁柯:“几面之缘。”
沈寅挑眉,待她补句:“也是患难之交。”他这才翘起性感唇边,看向胤荼,有些莫名的得意。
胤荼:“我猜,他喜欢你喜欢得不了啊。”
沈寅窘。
霁柯:“……”
沈寅:“娘,你别乱说话。”
庵娘一笑,“闭嘴。”
沈寅:“……”
胤如君低头轻轻一笑,姑姑的天生霸道就是父皇也没辙的。
胤荼又道:“这媳妇你都叫上了,还怕这一句‘喜欢’不是?不以喜欢为目的的结婚,就是在你阿亲娘面前耍流氓,你是长了几个胆子?”
沈寅:“……”
霁柯默了下,忍不住低头一笑。她这一笑,这冷清的庵堂,倒是生辉了不少。
见她笑了,沈寅身子前倾对他娘道:“话不是这么说!”
“那该怎么说,难不成你带这姑娘路过我这想借个宿?”
“阿娘!”
“少说话,多办点正事,怎么教你的。”
“……”
沈寅喝了口茶,觉得他应该将话题改变一个方向,待胤荼继续要说什么惊人之语,他连忙道:“娘,她是长生门中人。”
胤荼那清心寡欲又波澜不惊的眸,倏尔一亮,她猛然站起身来,像霁柯投入一道锋利的视线。
霁柯本以为她娘是因为沈家那个‘短命咒’才这般,没想到,她开口有些斟酌一句:“你师傅……他,无涯子,可还活着?”
霁柯微微心惊,敛目看着她那双美丽眼中闪烁的光火。半会,一句不紧不慢地,“他死了。”
那双美目中的火光,刹时熄灭地有些令人心痛。
*
霁柯不知沈寅为何带到她来这里,和他娘与前代该死却未死的国君喝了一盏茶,后被安排到庵堂。他那个不知为何高门不住,住这偏僻山中庵堂的娘亲,几次在她房门前欲敲门,但还是一声悠长的叹息,来来去去地……
次日,天还未亮,沈寅便拉她离开,只说时辰不早,该回去吃早饭了。霁柯忍住拍死他的冲动。
月还未落,小微露寒。马不停蹄地,她又与他往市口的方向走。
她想问,但昨夜一直跟着他们那位姓花的西厂都尉,却在庵庙后一直未出现。霁柯隐约觉得,他在做一场戏给谁看,思来想去,应该是那姓花的。至于这原因,她倒是想了几个,不是与他娘有关,即是那个惠帝。而后者,居多些。
日出渐变几层晕染色的青蒙空色中,在青绿的山间,烟露蒙蒙的。
马车侍卫一声‘吁……‘,霁柯伸手拉开帘子,见不远的小径路上,雾中站着一个熟悉而朦胧身影。
他一身黑衣,手中紧紧地握着把剑,微低着头,满身沉郁之色,有些摇摇欲坠地好似失重般,谁去轻轻一推,感觉他都能倒似的孱弱……正是那西厂的厂都,花千丞。
霁柯伸手点了两下沈寅的扇子:“人,来了。”
那双凤目缓缓地张开,毫无半点睡意地清醒着,朝她深深栩栩地,露出丝丝顽味莫名的笑。
他道:“霁柯,这回我连阿娘和如君都拉进来,你定要以身相许来抵我如此风险才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