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霆峰] Double Combo》兔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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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5.
　　凌晨两点，手术室灯熄灭而尹千觞手里的烟也燃到了尽头。陷入沉睡的李易峰被推出来，他右腿上的子弹嵌在了肉里，没有伤到骨头，这个是万幸。欧阳少恭冷眼看他被护士送进病房，身旁尹千觞似乎是松了口气，按了按眉间整个人都疲软了。
　　他们找到李易峰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开车在山道间打转时先是发现了那辆商务车，尹千觞下车后在倒后镜上看见了悬挂其上的手链，林间静谧，没有过路客，唯有头上的冷月与数不清的繁星在陪伴他俩，欧阳少恭站在商务车边朝树林的方向看，在尹千觞没有熄灭的车头灯里看见了昏睡在路边的李易峰——受伤的右腿耷拉在身侧，浑身像是刚从泥地里打了滚出来的，欧阳少恭就这么看着他，根本没有上前的意思，最后是尹千觞发现了不对劲，连忙跑去把人背起来塞进车里送到了医院。。
　　欧阳少恭低头看时间，他收起手机整理了衣领，把手链递给尹千觞：“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带些换洗东西来，你照顾峰少。”
　　尹千觞接了手链，欧阳少恭疲惫不堪的声线让他无论如何都没有安全感，洪欣坐馆被绑架且受伤的消息他们是瞒不住的，不知道是谁把李易峰放出来的，也不能确定是双龙下手做的绑架，他们站在被动的立场上，若是此刻欧阳少恭起了二心，那情况就要急转直下。欧阳少恭似乎是看穿了尹千觞的心思，他的手指抚过眼角，是个非常平和的表情。

　　“这场绑架是意料之中的，今晚峰少肯定会告诉你所有前因后果，他什么时候瞒过你。”
　　“你说什么？”

　　欧阳少恭反手拍上尹千觞的肩膀，沉吟半晌后再度开了口：“你不会背叛他们父子，峰少就不会亏待你的。毕竟，我已经不再是洪欣的头马了。”
　　下午凌端给他的短信里说的是计划成功，本来应该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可落到欧阳少恭眼中就不是那么的愉悦了。凌端与李易峰的联手成功只预示着一件事情：他欧阳少恭过往被动的荣耀已经成为昨夜的星辰，欧阳少恭在今日这场动荡里隐约觉得自己的另一出戏大约是要谢幕了，而他还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没有得到光明处的欢呼与黑暗间的掌声。拍拍尹千觞的肩膀，他迈步走了——不甘心始终太多，而究竟要如何把故事继续下去，他还不知道。

　　陈伟霆还在门外就远远见房子客厅的灯亮着，他蹙眉开着车进了前院，希望是方兰生晚课下的早而不是阿祥找上门来，他今天很累了，无论如何都不再会有处理纷争心思。
　　果真是方兰生，陈伟霆刚进屋就听到了电视机嘈杂的声响，绕到沙发背后发现方兰生正蹲坐在沙发里吃夜宵，他听见动静回头来见大哥神色疲倦的站在身后，右边裤子边缘还沾着些血迹，平日里英气勃勃的姿态此刻颓唐了许多。

　　“哥你总算回来了！没事吧！担心死我了！”

　　陈伟霆瞥见桌上摆着的大堆零食还有他手里的鱼蛋，对此话保持怀疑的态度。方兰生顺着陈伟霆的视线看过去，最后落到自己手里满满的一碗鱼蛋上，他连忙放下夜宵胡乱擦了嘴从沙发上蹦跶下来，像只兔子似的跳到陈伟霆跟前去，他上下左右的打量兄长，还伸手去扯了扯陈伟霆染到血的裤子，最后发现那些血并非来自于陈伟霆才算是放下一颗七上八下的心。

　　“今天我同学告诉我你劫持了祥哥飙车跑了！吓得我连忙打电话给祥哥。”

　　陈伟霆脱掉外衣，在客厅光亮的吊灯下方才发现袖子上也沾了不少血，都是来自于李易峰的。

　　“阿祥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他说有点小误会，不是劫持，我不放心想去找你被祥哥拦住了，那也没什么心思上课了索性就翘课回家来等你。”
　　“嗯，不想上课就不去吧，兰生，你之前不是说想出国去念书吗？”

　　方兰生眨着眼看陈伟霆翻来覆去的检查外衣，最后对着袖口和后背的地方对着灯看了许久。方兰生原先是提出过想要出国去念书，陈伟霆一直以他年纪还小拒绝了他，这会儿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提起这件事，倒是让方兰生心神有些不安了。陈伟霆是靠着做偏门把他养大供他读书的，虽然大哥一直想方设法禁止他接触社团，可长年累月的相伴中，自然也是耳濡目染了不少，看过太多不同情绪下的陈伟霆，今日这么冷淡平静的他，绝对是不一样的。
　　方兰生转身回到沙发上继续去吃自己的宵夜，拿起遥控器把电视节目调换，最后停在了一档电视剧上——盒子里的兄妹在上演生死别离，盒子外的兄弟似乎也要经历这样的一出。

　　“我原先是想啊，可现在不大想了，哥你不是觉得我年纪还小还不该出去吗？”
　　“不小了，我二十一岁的时候都已经做了两年双龙坐馆了。”
　　“可我现在不想去。”

　　陈伟霆也到沙发上坐下了，他在桌上翻翻拣拣，最后拆开了一包薯片。方兰生眼睛盯着电视剧，手却是捏着根签子在戳鱼蛋，陈伟霆看他碗里被反复蹂躏的那颗鱼蛋几乎要命丧在签子底下了，无奈的叹了口气。

　　“哪有说变就变的，这段时间确定个国家吧，我给你去联系学校。”

　　方兰生放下那碗被他搅得一塌糊涂的鱼蛋顺手关掉电视，他在安静的客厅里转头凝视陈伟霆，兄长并没有将这充满严肃与疑问的眼光放在心上，仍旧在吃那包薯片，咔擦作响的咀嚼声让方兰生很困扰，他时常搞不懂自己这个哥哥在想什么。幼年时候他被人欺负，总是哥哥出来保护他，在阿妈最困苦的时候，他们兄弟俩脑袋抵着脑袋，仿佛有额上有幼嫩的犄角，靠着不知从何处来的劲儿去拼搏生活，当年的那些搏命的劲儿方兰生都看在眼里也十分理解，可脱离了少年气味后，行为与言语就脱离了天真的轨迹，越发不能让人看透了。

　　“哥你出什么事了，那么急急忙忙要把我送出香港。”
　　陈伟霆神态依旧：“出什么事？我不准你去你哭着闹着要去，现在我让你去了又不肯了？脑袋没坏吧？”
　　方兰生愤怒的站起来：“别当我傻子！二十几年亲兄弟，你肚里有几根花花肠子我一清二楚！别说你是捞偏门的可能会遇到危险，就算你明天要被拉去乱刀砍死我都不会走！谁爱走谁走！”

　　陈伟霆面对方兰生的撒泼耍赖毫无办法，他放下了薯片，拿起染血的外套往楼上卧室去了。

　　“随你，以后要是改变主意又想去的话，不要怪我不同意。”
　　“谁稀罕！”

　　其实不是冷清的夜，陈伟霆走到二楼走廊窗前时，没关的窗户外是夜空里皎洁孤寂的月，他闭眼感受到有风拂面，手里的外套上属于李易峰的血在熨烫着他的皮肤，是怀揣了即将爆发的火山熔岩，滚滚沸腾着呼啸着铺陈到他眼前来。众多的危机在等待着他，方兰生不肯走他就有了却不了的包袱牵挂，可手里衣服上的血也是他的牵挂。
　　当年是为何要去争抢这个坐馆呢，凌端递给他了人生的第一支烟，也让他做了人生最为扭曲的决定。
　　数年前的他是热带雨林的蝴蝶，今日的自己终于在人生大道上感受到了当年振翅引起的暴风。
　　突如其来，却毫不意外。

　　李易峰入院的第六天，早晨护士来替他换了药后尹千觞拎着午饭姗姗来迟。

　　“今天路上大堵车，来晚了。”
　　李易峰不太高兴，撅着嘴看他：“昨晚也是来晚了今天也是来晚了，大哥你想饿死我吗？”
　　尹千觞一边从保温瓶里往外倒汤一边把勺子塞进李易峰手里：“你知足吧，待会儿我直接不来了你就安心吃医院病号饭吧。”
　　李易峰接过了汤可怜巴巴的喝起来：“不要，病号饭难吃死了。”

　　尹千觞拉开病房窗帘，这间房朝阳，造成的阳光非常恰好的射进来晒到人身上，李易峰喝着汤抬手去遮眼睛。

　　“太刺眼了，快拉上。”
　　“晒一会儿，你都要发霉了。”
　　“唉，你别说，我才回香港一年不到，居然就进了两次医院，真是走背运。”
　　“你不错了，看看双龙霆哥，据说前两天双龙内部谈崩了一次，差点又吃枪子儿进医院。”

　　李易峰咬着汤勺，若有所思。他的右腿上还打着绷带，手上被树枝划破的口子倒是已经快痊愈了，遭遇一次绑架让他伤痕累累，索性命还没丢可以继续接下去的事情，赌注押的有点大，可说起来也算是值得的。

　　“只要我们不停，他们会继续谈崩的。陈伟霆为了压住人必然不会出等价来收买，凌端那边谈了多少了？还有你呢？”
　　“外围几个大头目都同意了，宗叔和龙虎手上的生意和地盘面积不小，用来拉拢几个双龙的外围还是足够的，这部分人是摇摆不定的，剩下的耀文死忠不用我们去拉拢，也不会在倒戈回陈伟霆身边去了。”

　　陈伟霆来救他的那夜让他确定了不少事情，可子弹已经出枪哪儿还有转圜的余地，滚烫的心和发热的眼眶就像是做了场大梦，总要醒的，梦里的舍不得，到了梦外一文不值。
　　李易峰从汤里捞出块儿排骨下口啃了个一干二净，他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继续吧，不到把陈伟霆扒得一干二净就不要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