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巢》尔康菜

3、遇见

　　第三章遇见

　　在庄子里面的长工都去上工的时候，刘芗还坐在自己的通铺上面，静静地等候管家把他带到新的住处。走的时候刘同还没好气地擂了他一拳头，不爽地说：“你小子就会折腾人，大半夜地还说梦话，一巴掌还差点没捂死老子。”
　　刘芗顿了顿，愣怔了一下：“刘哥，对不住啊，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老子吃饱了撑得听你瞎咕噜。”刘同嘻嘻笑着，随着其他的工友上工去了。
　　等待的时间并没有多长，大概就是刘同他们的人刚刚走全，阮三管家就带着两个人来接刘芗了。
　　沉默不语地一路走着，穿过了一片长长的林子，阴冷潮湿的空气裹挟着人的身体，让刘芗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小路是没有多少人涉足的地方，越往里走脚印越是少了，揭开了层层掩映，出现了一块大大的空地，空地上面长着密密匝匝的青草。再往近走了，会看到那片空地之后其实伫立着一排低矮的平房，房子前面的一圈似乎被撒了什么药，那里寸草不生。
　　自己的住处还是原来的地方，原来自己已经在这里住了半年之久，半年之久的药人啊，刘芗恍惚地想着，迷迷瞪瞪地走到自己的床铺。
　　貌似药人不像是普通长工一样每天都上工的，现在屋子里面满满当当地塞着九号人，每个人都在床上休息着，当门打开的时候只有一个人伸长了脖子抬头看了一眼，继而又躺了下去。
　　管家指了指那个伸长了脖子的人所在的地方，又指了指刘芗：“你去那儿。”说完，就带着他的下属健步如飞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刘芗压低了脚步声，慢慢地走到了床铺的尽头处，那是一个靠墙的地方，床尾还有一床空余的被子，一人睡的床铺大小。
　　在他旁边床铺的是个年轻人，正睁着眼睛盯着刘芗，脸上带着惊愕的神情。刘芗也没有理会，把自己的包袱丢在了床尾，脱了衣服也躺上了床铺。
　　“我是刘芗，不过回去之后忘记了些东西，之前我应该认识你。”刘芗翻了翻身，将脑袋对着那个年轻人。
　　“你不是刘芗。”只听见那个人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是刘芗的弟弟刘旭吧。”
　　刘芗的表情僵硬了半晌，争辩道：“你认错人了……我真的是刘芗……”
　　“刘芗的手臂上面有一条手掌长的划伤的疤痕，你没有。”那个青年显得有些咬牙切齿，“穷人是没有办法去花大价钱把那个疤弄掉的。”
　　“刘旭，刘芗他怎么了？”
　　“他呀……回家没过多久……就死了……”刘旭满带悲伤地哽咽着，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也算是承认了自己刘旭的身份，“他一直都不让我接近他，说是得了能够传染的病，没日没夜地吐血……身体也都在烂，我哪里能够看到他手臂上的疤啊……”
　　十八岁的少年压低了声音哀嚎，另外一个少年拉开了被子将身旁的人拥入怀里，肩颈的湿意不断地扩大，水珠顺着脖子滑到了胸口。
　　“我是夏安南，”少年轻轻地拍打着刘旭的后背，压低声音絮絮叨叨地说着，“刘芗在这里的时候总是跟我说，他呀，有一个听话又懂事的弟弟……说你们兄弟两差个两三岁……但是长得又极为相像，他总是为你做了错事去顶包……你就是一个捣蛋鬼……”
　　是啊，记得那半年和刘芗一起共度的日子，夏安南慢慢地回忆着，那个寡言的男人是一个心细的兄长，没有父母的他，如自己的姐姐一样为年幼的弟弟撑起一片天。记得他那天回家去的时候，男人收拾着包裹，是那样的兴高彩烈，他告诉自己，多亏了杨旭，他帮自己求了个情 ，让他能够回一次家，看他的宝贝弟弟杨旭。
　　夏安南记得自己当时是刚试了一次药，双腿阵阵地疼着，听着他的话，立刻冷笑了一声：“那是他应该的。”
　　刘芗没说什么，笑容却是收了起来，背上了自己的小包裹走了，但那知道，这一别就是永远。
　　趴在夏安南怀里面的刘旭抽动了肩膀，他能够感受到自己手掌之下肌肉的紧绷，他挨近了刘旭的身体，贴在他的耳边，小声问道，“你这次来，是为了给你哥哥报仇吗？”
　　“是的。”刘旭点了点头，闷闷地回答道，“南哥，你知道杨旭吗？”
　　“杨旭？”夏安南听到这个名字一愣，顿住了轻拍的手，接着就是咬牙切齿地询问，“你见到他了？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刘旭发泄了自己的情绪，收住了自己的哭声，从夏安南的怀抱里面挣脱出来，用手背揩干自己的脸上的泪珠：“他说……他喜欢我哥。”
　　“那个没心肝的人渣，这就是喜欢刘芗的做法吗，”夏安南愤愤地指责道，“就是为了救这个人渣，你哥的手臂才留了那么长的伤疤，那个混球还让你哥成为了药人，做了药人，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
　　“我只得做下去，不然他们会去找小旭的麻烦。”那时候的刘芗是相对平静地叙述着这件事情，故作轻松地调侃，“一年有十两银子啊，这是我好几年才能赚的钱，算是我得利了。”
　　赤裸的事实摆在了刘旭的面前，这一刻他恨不得能够将杨旭剥皮抽筋，噬血啃肉，人怎么可以这么坏呢，明明自己的兄长是他的恩人啊。
　　“别冲动，小旭，你哥哥一直希望你能够过得好好的，报仇的事情需要从长计议。”夏安南摸了摸刘旭的脑勺，而后将自己的双臂收回被子里面，刚刚的那一番认亲费了他大半的力气，眼皮厚重如帘幕一寸一寸地压下，不多时就已经沉入了梦乡：“小旭……明天你和南哥……走……”
　　刘旭瞪着大眼，看着眼前人的睡颜，冷冷地勾起自己的嘴角：没有了兄长，他哪里能够好好的，他爱了五年的人被人这样害死了，就算是拼上自己的性命，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他也要让那些人血债血偿。自他决定到凤霁山庄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回头路了。
　　他的兄长在地下会很冷吧，他本来就是一个怕冷的人，冬天脚怎么都是冷的，总是挤着和自己一同入睡的。
　　啊，他们两兄弟不应该分开，再也不会分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