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G朱修友情向]相逢畏相失》花近深色

4、Part 3

　　女人在第一眼看到枪械时就感觉大脑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是什么？那种熟悉的感觉。
　　——分明没有过使用枪械的记忆，但却直觉知道如果自己这双手握住枪柄的话会是怎样的触感。
　　她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对着那个帮他们领路的学生扣动扳机，而最终经过消音处理的子弹击中的是另一个少年的肩头。
　　——枪声，血迹。
　　视网膜接受到的图像没有唤起应有的惊慌不安，反而刺激了脑内蛰伏的记忆。
　　一阵晕眩。多少画面自眼前疾速流转而过，外界的一切声息影像被暂时屏蔽。
　　——我究竟是谁？
　　灰翳的云层，颓败的高楼，吞吐焰火的枪口，尸横遍野的战场。
　　——不，那不是战场，是屠场！那也不是战争，是屠杀！地面上奔跑着的，哭泣着的，呼喊着的，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
　　她捂住额头，慌张不解。但另有声音告诉她：
　　——平民？屠杀？
　　——那不过是一些卑贱得无需存在的数字而已。死不足惜！
　　“呃……”她发出痛苦的低吟。
　　——是谁。谁在说话。这个声音……特别熟悉。
　　脑海深处有雷声滚滚而来，是一个诘问。
　　——忘了你是谁么？忘了你的骄傲么？甘愿跟卑贱的蝼蚁屈就一生么？！
　　——维蕾塔！
　　“……”她睁开眼，放下捂着头颅的手，手指的颤抖逐渐平复，而眼神锐利自厌。
　　——全都想起来了。那正是我自己的声音。我自己在提醒我自己不要忘了自己的骄傲。
　　——难以置信，我，布里塔尼亚的男爵，居然跟11区人……！！
　　※
　　抬眼，注意到将自己护在身后的已经换成一个女生。穿着学生制服，看侧脸也应该是布里塔尼亚人。但为什么她枪口指向是帝国皇女？
　　不明情况的维蕾塔皱起眉，环视一周，然后惊讶地看到——那个男生！
　　失忆前的最后一幕闯进脑中。
　　——没错，鲁鲁修兰佩路基。他就是——Zero。
　　狂喜立刻涌上心头。
　　——无论如何，只要抓住他，揭穿他Zero的身份，之前在Orange事件里受到的所有屈辱，就全都可以……
　　她冷冷哼笑一声，一把扣住了身前女生握枪的那只手的手臂。
　　——————————————————————————————
　　红月卡莲在听到身后女人的一声冷哼时就惊觉不对。
　　她不知道这个看长相应该是布里塔尼亚人的女人跟扇是什么关系，只不过看到刚刚扇要把她护在身后，而女人本身又是一副被吓到失神不具威胁性的模样，所以在扇要被擒之后，就下意识把她认作同伴纳进保护范围。
　　——这算是同伴的家属……么？不过扇这家伙，执行任务居然还带着女人！
　　只是还有这样一点怨言而已。
　　但现在看来，这种保护的行为简直愚蠢至极！

　　那女人用猝不及防的速度抓住她的手臂，伸手来夺她手中的枪。
　　分明前一刻还是毫无反击之力的柔弱模样，此时却眼神锐利招式狠捷。
　　——到底怎么回事？！
　　疑问只是一闪而过，来不及深思，下一秒红月卡莲就被迫全神贯注地跟女人玩起了争夺□□游戏。
　　——喂喂。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女人的身手出人意料得好，这绝对不是普通布里塔尼亚人可以具备的。一招一式都带着征战沙场的军人特有的杀伐果断。
　　好在卡莲身手也不差，角逐中的两人一时间势均力敌。
　　但就在争抢打斗之间，不知道谁的手将枪口朝向了女孩，也不知道谁的手指扣下了扳机。
　　总之，结果是，离膛的子弹向着轮椅上懵然的女孩袭去。
　　——————————————
　　——！
　　心脏一秒停跳呼吸一秒停滞。
　　枪声响过之后的世界鲁鲁修无心睁眼目睹。
　　——为什么……
　　他捂眼无力跌坐在地。
　　眼不能视，却不能有再多的手来捂住双耳去拒绝声音。
　　他听见异母妹妹尖利悲哀到无法相信是出自她口中的嘶喊。
　　——“朱雀——！”
　　神经断裂，世界崩析成黑白二色。

　　————————————————————————————————

　　那是超越了“快”这个形容词能够代表的，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的速度。
　　并没有“追上子弹”这么恐怖，事实上，应该这么说——
　　这个少年，与子弹同时，或者说在子弹出发之前就脱离了他在震惊之下不由自主放松的钳制。
　　——也就是说，一直在警惕着发生这样的事么？
　　扇要感觉自己被震撼了。
　　但眼下不是把思维停断在这件事上的时候。
　　他把视线转向了让他震惊的源头，千草。
　　不，她其实不叫千草。他们两人都不知道她应该叫什么。不过现在看来，不知道的人只剩下他了。
　　而毫无疑问，恢复记忆的“千草”是个厌恶日本人的帝国军人。
　　此时她已经趁红月卡莲因为那意外的一枪失神的瞬间夺取了两人间争斗的主控权。——很显然，对于失手的那一枪，那一枪最终又击中了谁，她毫不关心。
　　——这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千草”了。
　　扇要看着对方的背影，举起上膛的手枪。
　　——应该趁现在，她背对着我的时候杀死她。可，我……
　　女人站在灶台前回首，自然而然的明亮笑脸在脑中一闪而过。按住扳机的食指下压，又在按到底之前松开。
　　——果然，还是……
　　※
　　已经取得决定性优势，将女生牢牢制住的女人察觉到背后的危机，霍然转头侧身扬手上膛举枪扣击。
　　——“砰”。
　　两声重叠的枪响。一重一轻。
　　男人捂住左腹神色痛苦地屈膝半跪。
　　女人神色一阵空茫，胸口被子弹穿透处血液汹涌而出。暖的。但寒意从心头泛向四肢百骸。
　　她缓缓倒下，长发铺展在地被阳光打出柔顺光泽，而相反的，眼中的神光逐渐褪去，嘴角的弧线反倒扯起。
　　那是一个嘲讽的笑容。
　　——真是愚蠢啊。到头来，下不了手的，居然是我么？
　　死亡的阴影覆上眼睑，光和影都离己而去。连同那迟来的悲声。
　　——“千，千草——！”
　　————————————————————
　　该怎样去形容被饱含同等悲哀的两声嘶喊淹没的感受？
　　红月卡莲呆立当场，做不出任何反应。
　　就在那么短暂的瞬间里发生的事情，每一件都让她猝不及防猛受冲击。
　　无论是那个以非人速度挡下枪子的少年，还是眼前死去的女人。他们都让她失语。
　　——这个女人绝对是留情了，否则那么近的距离，以她的身手，怎么会打不中要害？可对于危险条件反射做出回击的扇，却杀了她。而他显然不想杀她的。
　　——至于那个少年。他……
　　红月卡莲蜷握了一下手指。
　　刚刚扣下扳机的那个人，是自己。
　　——任务算是完成了吧？可为什么，一点也不……应该说是，无法觉得如释重负。
　　——因为如果不是他的话，刚刚那一枪，就会让我犯下无法被饶恕的罪业。
　　※
　　帝国皇女的嘶喊已经引起了刚刚被下令等候在不远处待命的那两位女性SP的注意，现在可以听得到她们跟近方警署联络的声音。
　　虽然奇怪于她们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跑来察看情况，但卡莲明白，此时的首要之务是赶紧逃离这里。
　　“扇，快走！”她一把拽起扑倒在地悲怆满溢的同伴，而对方却还挣扎着看向死在自己枪下的女人，伸出手去想碰又不敢碰，口中呜咽不成声。
　　“你这家伙，是想死么？！”卡莲愤愤地切齿怒吼，看着同伴失魂落魄的模样，一闭眼用力把他架起，费力地扯着他向学园后门的方向行去。
　　走了几步之后她稍微停顿，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前行，再不留恋。
　　——我的校园生活，就这样，结束了吧。
　　——————————————————————————
　　“朱雀……”尤菲米亚跪坐在伏倒在地的少年身边，全身无力，手指冰凉并且不由自主地颤抖。她哽咽难言，但因为太过震惊，还没有来得及流下眼泪。“你……”她伸出手，却不敢触碰他。
　　在她自己的感官里似乎是过了很久，在想到“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救他”之后才惊觉过来不能放任他这样下去。
　　※
　　朱雀的伤口在颈侧，因为他是从被压制的半跪状态仓促起身，高度的落差导致了子弹击中了他的右侧颈部而不是原本该击中的胸口。
　　这一枪没有击中咽喉，所以他还活着。
　　但是，血液正从伤口涌出，浸红了他身下的土地。
　　这样迅速的失血速度……
　　明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但是尤菲米亚仍旧想不出该怎样阻止血液的流失。
　　唯一能做的，就是握住少年犹自温热的手掌。
　　“活下去，拜托你……”她轻声地，不断重复这两句话。
　　※
　　“尤，尤菲……”
　　跟Geass命令重叠的语言阻止朱雀的意识陷入完全的黑暗。他下意识回握住公主的手，而另一只手自发地按照之前接受过的生存训练，用力压住了颈侧动脉的端口。血流立缓。
　　察觉这一点的尤菲米亚立刻抽出手来帮他按住了伤口。
　　“朱雀！”她担忧地低喊。
　　枢木朱雀微微点头，他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但总觉得……
　　——不对，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忽略了。
　　——是什么？不赶快想起来的话……
　　失血过多而混沌的脑中突然闪过一线明光，仿佛断掉的线被连上了，朱雀的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他挣扎着撑起上身，突然的动作让公主无法按住他的伤口，鲜血再度涌出，他没有去管。
　　他吸一口气，眼中红光明灭：“尤菲，让，鲁鲁修带着娜娜莉快走，他们两个不能被……”连贯得不像是重伤的人口中说出的话戛然而止，撑起身体的手臂失去了力量，漆黑无声的世界扑面而来。
　　————————————————————————
　　“不能被……”什么？
　　——不能被军队的人调查问讯。因为他们是“已死”的皇子皇女。
　　尤菲米亚和鲁鲁修都明白这一点，但是先开口催促他们离开的人却是朱雀。
　　鲁鲁修半跪在轮椅前，握着惊慌不安的妹妹的手，感到大脑清明，身体却僵硬难行。
　　——是这样么？原来是这样。
　　——这个时候的你。朱雀，这个时候的你，还是站在我和娜娜莉身边的当初的那个男孩。
　　——所以，或许我不得不承认，这一次，错的人，是我。
　　※
　　“朱雀说得没错。鲁鲁修，带着娜娜莉快走，不要再发呆了。”他的异母妹妹镇定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很平静。太平静了，所以更让人觉得压抑难过，“跟在我身边的那两个SP被下令只听我的命令，所以可以让她们对我和娜娜莉见面的事情守口如瓶。但如果有更多的人看到的话……”
　　“尤菲……”鲁鲁修低着头轻声开口，没有回头。
　　“因为是日本人，”尤菲米亚突兀地抛出这样的开端，声音里终于带上一丝哭音，她用力按住怀里少年的伤口，“所以，即便他是我的骑士，那些人，也不会采取迅速的救援行动。你才有时间离开。所以，如果，如果……”她咬住嘴唇，顾及着娜娜莉，同时也不愿说出那句话。停顿了一下，她继续说下去，“永远。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绝对！”
　　“……哥哥。”最先有所行动的是娜娜莉。这个敏锐的，善良温柔的女孩把自己的手覆上兄长的手，坚定地开口，“我们走吧。”
　　“娜娜莉？”鲁鲁修一怔。
　　“只有我们离开了，尤菲姐姐才能放心地催促救援人员快点到来，不是么？”女孩侧头微笑着，轻声说。鲁鲁修却感觉到覆在自己手上的妹妹的手正在不自觉地发抖，“朱雀会没事的。我们走吧。”
　　SP交替杂乱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鲁鲁修咬牙站起身，踉跄了一步，推着娜娜莉的轮椅用最快的速度反方向跑开。
　　他经过尤菲米亚和朱雀身边，却不敢侧头也不敢停顿。
　　——朱雀，活下来。
　　此时，这三人的心里，都是这样祈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