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与魔》华玫

6、惜花之人

　　玉铃的要求难住了德，德不知道玉铃花是什么？他问玉铃，“玉铃花是什么花，有没有别的名字，长什么样，什么颜色，香不香？”

　　玉铃的回答是闭上眼，一言不发。
　　德怏怏地回了宫。

　　回宫之后，他问遍了所有人，包括那位学问最渊博的老博士，老士也说不知。德犯了愁，在他看来老博士无所不知，连无所不知的老博士都就不知道，这可如何是好？

　　一个近侍给德出了个主意，“大王，您可以出王榜啊。也许民间有人知道呢。”

　　德的眼睛一亮，脸上焕出绝处逢生的欢喜，“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贴王榜！马上！”

　　当天杞国的国都贴出了王榜，几天之内，王榜贴遍了杞国各地。“有知玉铃花为何物，并献玉铃花者，赏金五千两。”王榜上写道。

　　告示一出，献花者层出不穷。然而，当德带着一大堆所谓的玉铃花去见玉铃时，这些花却无一是玉铃所要的。

　　那些献花的人，没能得到赏金。不但没能得到赏金，每人还挨了轻重不一的打。女子老人鞭二十，男子壮年人鞭五十。

　　三日之后，就鲜有人揭榜献花了。

　　到了第五日的时候，一大早，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子，在清晨明媚的阳光中，轻轻揭下了一张已经有些褪色的王榜。

　　守王榜的武士把男子带到了德的面前，德仔细地打量着男子。男子的身材很高，肩宽背厚，蜂腰长腿，五官端正。德眨了眨眼，稍微垂了下些眼眸。

　　那男子只是静悄悄地跪在他面前，他却无端地感到男人像在发着光，那光无形却又耀目，令他不自觉地就要垂眸。仿佛不如此，便会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光芒灼伤视线。

　　“你是何人？家住何处？”德飞快地扫了一眼男子，又飞快地垂下眼。

　　男子一拱手，从容作答，“小人姓伍，名春河，家住清河县田鸡村。”男子的声音温润动听，配上他不卑不亢的气质，有那么一瞬令德心生妒意。

　　“你有玉铃花？”德不大相信。在男子之前，很多人揭过王榜，每个人都声称自己有玉铃花，可最终那些人手中所谓的玉铃花，都不是玉铃要的花。

　　男子敛眉垂首，“有，也没有。”
　　德一皱眉，“此话怎讲？”

　　男子从容作答，“玉铃花只在每年十一月至来年二月间开放，大王若是现在就要小人拿出玉玲花，小人自是没有。不过，大王若是肯假以时日，待到今年秋末冬初之时，小人定会让大王看到大王想见的花。”

　　德挑起一边的眉毛，“哦？你会种此花？”
　　男子答，“回禀大王，小人会种此花。”

　　德沉默了。他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男子，估量着男子的话有几分可信。
　　“你方才所言句句是实？”过了一会儿，他问男子。
　　男子的身体向前微微一躬，“小人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德又沉默了。半晌过后，他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好，本王姑且信你一回。”

　　德去了圣女庙。

　　玉铃的病还没好，今天是月初，本该是圣女接受百姓朝拜的日子。然而，因为体质虚弱，没有气力长时间在圣座上端坐。玉铃取消了朝拜。百姓们很失望，失望之余便有了传言。

　　有人说圣女在修炼，以便让自己更圣洁，更无暇。也有人说圣女病了，病得不轻，都起不来床了。

　　“今天又有一个人揭了王榜，他说他会种玉铃花。”德坐在玉铃的床边，轻声对玉铃说。仿佛声音大一些，便会亵渎到圣女。

　　在今天之前，每当有人来进献玉铃花，德必将那花双手捧到玉铃面前，给她过目。只是，哪一次，玉铃也没睁开过眼。只是闭着眼，轻轻摇头，以示否认。

　　这一次，德以为玉铃的反应还是会像前几次，闭着眼摇摇头。可是，他想错了。他的话音将将落下，就见玉铃长长的睫毛蓦地一颤，紧接着，那一双倾尽天下，醉倒众生的美目缓缓睁开。

　　德惊异地瞪大了眼。

　　只听玉铃柔美的声音在静室中悠悠响起，“你说，他会种玉铃花？”玉铃的目光虚茫地半睁着。

　　德激动了，“对！他说现在还不是玉铃花开放的时候，要等到秋末冬初，才有玉铃花可看。”

　　说话间，德不错眼珠地盯着玉铃的脸，生怕错过玉铃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他看见玉铃的眼，在他说话时不断微微忽闪。于是，他的心，也跟着玉铃的睫毛上上下下，起起伏伏。

　　爱一个人，原来是这样：她的每一个细微举动，都会牵动你的心。让你的心，随着她的喜乐忧愁，喜乐忧愁。

　　“让他来，”玉铃的睫毛大大的忽闪了一下，德的心，也跟着玉铃的睫毛大大的起伏了一下，“让他来给我种花。”

　　“这……”德犹豫了。圣女庙中，从圣女到圣女的侍从，全是女了，连个小童都没有。

　　玉铃悠悠道，“让他住在庙外，每天来庙里给我种花。”
　　德想了一下，下了决心，“好吧，听你的。”

　　话音落下，室外忽然起了一阵风，透过浅紫的窗纱，透进室内。整个室内的空气为之一动。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也随着德的决定，发生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