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斯空寂---物资库西的克苏鲁神话》利夏尔

8、第三个故事

　　美人蛇雕像
　　有时候人们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幸福。
　　当乔治·库拉尼斯又成功地拖延了一次编辑部催要的稿件，回到家的时候，发现有一封信正在电子邮箱之中等待着他。他打开电子邮件，看看里面的内容，觉得有点意思。他的老友亨利·瓦西拉基斯，一名雕塑家，想要邀请他去自己的工作室，参观一下这次搞到的杰作。乔治相当怀疑，亨利从事雕塑已经数十年，自身也颇为喜爱收集艺术品，然而他辛苦收集的艺术品，仅仅是一堆一文不值的赝品和废物罢了。
　　亨利住在离松枝大街不远的一座古旧的钟楼里。钟楼上的晚钟已经坏掉了许多年，钟楼旁边就是教堂，如果这座钟楼不旧的话，和教堂一起敲响晚钟的时候，必定让人难以忍受，太响了。
　　亨利从艺术学院毕业之后，就租住了钟楼敲钟人的房间，在狭小的房间里进行他的工作，至于钟楼内的大部分空间，有一大半用来摆放了他的收藏品。他瘦弱，白净，蓄着胡须，但是他仅仅有二十六岁。尽管古旧的钟楼租金颇为低廉，然而他的这个住所算是相当安定了。
　　虽然说是租住钟楼敲钟人的房间，事实上整个钟楼都是归他打理，清扫，维护并且享用的。
　　乔治对于钟楼相当了解，亨利毕业之后，三五不时，在他收集到自认为有价值的东西之后，联系一帮同学，在钟楼之中大开派对。然而乔治因为工作的缘故，经常错过派对。所以亨利只能单独发信函，邀请他来参观自己的新的收藏品。
　　在来到钟楼雕花刻字的小门前，乔治伸手打开门，钟楼下层的照明不错，因此被用来作为储藏室，储藏那些奇奇怪怪的雕像。被‘剥了皮’的蜡像肌肉与长出两条古怪的触手的维纳斯站在一起，墙上挂有达利的名画和毕加索‘乱七八糟’的作品。它们的年份却是二零零一年的，这些古怪的赝品让乔治感到非常不快。二楼就是亨利的工作室。
　　那是个相当古旧的大房间，房间中满是泥点和石膏，那是无意之中甩到墙上去的。房间里仅仅有几座石膏未干的雕像和一个用粗布覆盖的物体，这让乔治有种被亨利耍了的感觉，他倒是想要揍他一顿。亨利就专心地雕刻着一个王冠。
　　只是可惜，他达不到罗丹的水平的。
　　乔治这样想着，亨利便突然转过身来，自豪地说：“乔治，你看到我的电子邮件了？”
　　“哦，是。”
　　乔治不耐烦地说着，然而注意力却被那个石膏王冠吸走了。
　　“哈，我这就让你看看一件史无前例的杰作。我能够看到它，得到它，真的是太走运了。”亨利说。
　　“那么你从哪里得到的？”
　　一定是三流拍卖会上。乔治如此习惯性地推测着。
　　“噢，不是在拍卖会上。这么特别的雕像可没有任何销路，事实上，这是我打扫钟楼最上方的小房间的时候得到的。我请了十个工人，将它搬了下来。“
　　亨利自豪地笑着，仿佛他是占了什么大便宜一样，出人意料的是乔治接受了他的解释。亨利走到粗布前方，伸手揭开它：“它太古怪了，实际上我应该让你做好心理准备，一部分是美丽的然而一部分并不好看，不过它的确是一件精美的作品。“
　　乔治了解亨利的糟糕眼光，不过当那东西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吓了一跳。这的确是一件精美绝伦的作品，一件处处透着疯狂和恐怖的作品。
　　这是一座金色的人像，不，确切地说，是半人半兽。可是它不同于希腊传说中的半人马，相反它更接近于拉弥亚。它的上半身的躯干是精壮修长，比例完美的男体，什么衣物都没有，有一条锁链缠绕在他的身上，不过它更像是一种装饰而非束缚。
　　头和身体向后仰起，流水般的长发，每根发丝都纤毫毕现，与下半身的基座构成一个漂亮的三角形。它被雕刻出来的布带之类的东西蒙住了眼睛。
　　不过乔治还是能看到，雕像的鼻子和嘴巴的线条明朗俊美，下巴略尖，这让它在阳刚之中带有美女般的阴柔。它的手臂抬起，在头上，与头顶连成一条直线，手中分别拿着两把利刃。
　　双刃在它的头顶交叉，尽管被覆盖住了眼睛，人像的表情还是呈现出一种圣洁的献祭味道。
　　乔治立刻被人像的上半身迷住了，然而他被它的下半身吓住了。它的下半身是一条类似长蛇的东西，被四只古怪的螯枝所支撑着，蛇身盘卷，上方附着着许多古怪的，无定型的，令人眩晕的线条，线条与线条之间，又是不止一只眼睛。在雕像本来应该是膝弯的蛇尾部分，延伸出一对像是海生生物的鱼鳍，不，它是收拢的，看起来更像是翅膀。
　　乔治感到了一种刺骨的寒意，他被惊呆了，在这种古怪的雕像面前，亨利不安地重新将雕像覆盖好。
　　乔治才长叹一声。
　　“上半身的美丽与下半部分的恐怖。”他说：“真是难以置信。我不敢确定雕刻它的疯狂艺术家是谁，我也不敢确定有谁敢做这位艺术家的模特。”
　　“我没想到你会这样。”亨利很不高兴地责备道：“你被他吓坏了？是不是？”
　　“我只是很震惊！”乔治说：“但是它雕工精美，仅仅将一只眼睛雕刻好，就需要不少时间，这是用什么材料雕刻的？蜡？铜锡合金？还是黄金？不，不可能是黄金，如果是金子做的，你早就惹上杀身之祸了。”
　　“噢，应该是铜锡合金。”亨利说：“不是蜡，应该不是蜡。”
　　亨利说着，继续进行他的工作：“我想，如果我雕刻一顶王冠，戴在它的头上，它就会成为一个漂亮的神像。”
　　乔治心神不定地走到亨利身边：“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理它？”
　　“当然是收藏起来。”
　　“你以为收藏它值得吗？”
　　“它的价值超过我收藏的所有东西的总和。”亨利说：“它的力量是独一无二的！你以为我会找博物馆或者画廊，将它存放起来吗？那些保守派的艺术家必定会拆了它，好吧，我承认，这是一座复古的雕像，可是它描绘的是提丰还是别的东西，我不清楚，不过你别想劝我离开它。”
　　亨利怒视着他，乔治心存戒备地摇摇头：“幸好你不是女人，否则我不会接近你，你的歇斯底里太可怕了。冷静点。”
　　亨利转身去收拾自己的雕刻工具，乔治继续转向雕像。
　　“它到底是出自哪位作者之手？”
　　“不知道。”亨利咕哝道：“估计也是一位住在古钟楼里的艺术家，创造了这个作品，然而他没有带走。”
　　乔治无可奈何，准备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