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斯空寂---物资库西的克苏鲁神话》利夏尔

6、第二个故事

　　佛棍覆灭记3
　　因为他仿佛看到了前方有什么可怕的景色，而我也感觉到了一种恐惧，一种折磨着人的思维的最原始的恐惧，是对于外界，对于随时来袭的敌人的一种恐惧心理。我曾经听宗銮舆师兄说，他曾经强迫过十多个女人与他发生性关系，现在年纪大了，才皈依佛门，修习不净观。宗銮舆师兄说过：其实女人这种动物是最没有安全感的，你打她一顿，她下次见了你，就一动都不敢动了。而如今我也感受到了那种令人一动也不敢动的恐惧。因为我听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声音。
　　那种声音及其宏大。我至今都无法形容它的壮观，以及可怕，简直无法形容。因为它不是人类的声音，也不是乐器或者其他的什么动物所能发出的声音。那是令人头晕目眩的风雷声和尖叫声。它仿佛从创世开始就这么一直响下去。我就这么呆呆地坐着，我不敢出声，生怕一出声就会性命难保。
　　这个时侯，原本一动不动的，装满小龙菩萨的袋子，那些袋子，竟然也……动了起来。一条条的蛇从袋子中钻出来，纷纷缠绕到了每个人的身上，也许它们察觉到了某种可怕的震动。张玉妙师姐大惊失色。
　　“佛祖！佛祖！”她嚎叫着：“饶了我吧！我知道我给人乱做媒是不对，可是我也是好心！佛祖！”
　　张玉妙师姐曾经将一个叫做李友改的抢劫犯介绍给某个姑娘，他们婚后，李友改故态复萌，在一次口角中杀死了妻子，然而由于他多方打通关系，甚至找张玉妙作了伪证。李友改才被判处七年徒刑。
　　这是张玉妙洋洋得意地曾经对我们吹嘘过的事情，并且，她将这件事当做是菩萨保佑的功果，她认为诵经的功德抵消了因果，便可以心安理得了。对于张玉妙的丑态，坐在我身边的空慧师傅耸了耸肩膀。
　　“什么啊。”他说：“白费力气的，不要这样子了吧，你不动，它们不会咬你。”
　　空慧师傅的话更加剧了我们的恐惧。是的，明明是普通的话，可是依然让我们感到心惊胆寒。
　　“佛祖，佛祖！”黄骅师弟也开始高声向佛祖忏悔：“我罪孽深重！我哄骗了一个女孩，将她骗上床之后，我就唆使她堕了胎，之后我就跑了！我有罪！”
　　宗銮舆师兄就不要说了，胡俨师兄便战战兢兢地看向车上的其他人，说：“我可什么都没有做过。”
　　“不在于你做过什么。”空慧师傅说：“区别在于你在哪儿。”
　　“空慧！这是怎么回事！”空净大师厉声责问空慧师傅，然而我能看出来，他手持的佛珠在不停地抖动。
　　空慧师傅面色自若地回答道：“他也许在想我，所以他来找我。”
　　“什么？畜生！跪下！难道你就不怕因果报应吗？”空净大师怒不可遏地用禅杖敲着地板：“你这是世界上最重的罪！必定会堕入三途恶道！现在悔改还来得及，佛祖宽宏大量，也许你能……”
　　空慧师傅打了个哈欠，没有理睬他。之后，他问：“有人中毒了？”
　　“孽畜，你没资格管！”空净大师怒道。
　　“好吧，我不管。”
　　过了片刻，他带着愉快的笑容，打开车门，纵身一跳，就从我的视野里消失了。
　　“他来了。”他说：“各位自谋生路吧，或许你们之中有一个能活下来。”
　　他离开之后我感到了一种由衷的恐惧，因为在这种陌生的环境里，他恐怕就是唯一一个能够给我安全感的人了，因为他气定神闲，仿佛一切都没有影响到他。蛇也没有咬他，仿佛当他不存在那样。
　　张玉妙师姐已经中了蛇毒，她脸色发紫，倒在地上，鲜血从她的鼻子里和嘴里流出来。我呼喊她，她没有任何回应。
　　我突然回忆到自己读过的一篇文章，那篇文章就是描述一个被毒蛇咬伤的科学家如何度过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小时的，最后几句之中就有：“血从鼻子里，嘴里涌出来，我想脑已经开始充血了……”
　　这批放生的小龙菩萨里的确有很多有毒的蛇。
　　其他的人身上也爬满了蛇，我身上没有，然而我吓得全身发抖，几乎要失禁。幸好当年一位经验丰富的耍蛇艺人曾经告诉我，只要人不乱动，蛇是不会轻易咬人的。我高声提醒被吓得瘫倒在地的胡俨师兄和郭细花师妹，让他们不要动。之后，我便用车上的空编织袋，将张玉妙师姐的尸体盖起来。
　　我完全理解不了空净大师的话。这个时侯路边的建筑都消失了，司机已经昏倒了，然而汽车还是在自动行驶。汽车行驶在了覆盖在满是裂隙的冰雪覆盖着的暗色山峰之上，奇怪的是此地的海拔应该很高了，可我们除了冷之外，没有一丝不适的感觉。我看到了天空之中散发着蓝色冷光的星辰。还能看到一簇簇的，耸立在山峦之上的，混乱无序的噩梦般的尖塔与城堡。
　　我是到了地狱吗？
　　那个时候我的确是在反反复复地询问着自己，我们所看到的距离地狱真的是太近了。我看到了混乱地散布在山坡上的东西：雄伟的山峦上生长着银亮的刀片一样的东西。在山体破裂，从中流淌出银色与血红色的水，还有熔岩。还有凝固的，封冻的冰的河流，不，那不是水冰，而是一种奇怪的冰，应该是氮冰，它们同样在黑暗的山体之中发出冷光。屏障般的山脉，最上方隐匿在淡紫色的云气之中。
　　估计已经爬到了上万米了，可是山峰一直无限延展。
　　一阵狂风混合着我刚才听到的尖叫声，令我除了高声尖叫之外几乎没有办法理解任何问题。我孤零零地在这辆疯狂行驶的汽车上，胡俨师兄已经被吓昏过去了，空净大师用驱虫剂在车厢内喷洒，他想要制止这些乱爬的蛇。之后他盘腿打坐，高声诵经，金色的佛光顿时笼罩并且覆盖了他的全身。
　　汽车爬上了那些冰凉又火热的可怖山峰。它沿着山道，像是要爬上禁断之中的恐怖世界，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外面的天空越来越黑，汽车爬行得越来越高，一头冲进了某个混合着空间，时间以及维度的七彩佛光之中。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我看到了空净大师，他已经失去了人类的形体，正在慢慢变成某种别的东西。我听到了宏伟恐怖的风笛声和狂躁的鼓乐声，声音单调而细长，越来越响亮。不！
　　胡俨师兄，张玉妙师姐，郭细花师妹……以及黄骅，宗銮舆……他们的形体都在变化，我根本不敢描述他们的形体，因为我可能也疯了，我那时候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所有的东西都在我面前变成了模糊的影像。汽车早就消失了，因为我感觉到了狂风掠过我的身边，它的力量足以将我融入万劫不复的痛苦，这正是佛经上所写的，包围着无间地狱和大铁围山的飓风，现在我正被它送往飓风的中心----闪耀的苍穹之上。那时候我只希望自己可以彻底消散在虚空之中，周围漂浮着令我惊恐万状的怪物，他们用细长的触手，像是深海怪兽那样抓取我。他们周围环绕着燃烧的火焰，他们在痛苦的嘶嚎之中向着我抓来，想要将我拉入他们受苦受难的地狱！
　　什么净土，什么福报，什么修行仿佛都失去了意义。那时候我无法解释我所看到的这一切，我只能高声念佛，恳求佛菩萨保佑，然而佛菩萨仿佛没有听到我的经文。
　　（作者按：只是可惜，你修行深一点就能看到他们变成人的样子了，
　　一缕缕金色与紫色的星云在我身边掠过去了。我看到了将我向前推送的飓风，沸腾的混沌盘卷而成巨大的星云漩涡。我看到了一个狂乱咆哮的，巨大，黑暗，无定形，无边无际的星系正在疯狂撕咬着。然而它包容着的东西是一个具有形体的恐怖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