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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八章(2) ...


  •   岳云本以为她为自己而来,怪他想错了。
      他有时也想,自己若少些惦念,或许就能好过些。可这些年戎马铮铮,一路鏖战过来。除了她,他何时生过旁的念想?

      岳云无声叹息,自然有些低落。她定要今日返回江州,他亦没有挽留。

      巩静瞧他这副模样,只当他为了赵桁一事起了落寞,怪她,自己把沉甸甸的旧事全都推给他来背负,巩静有怜有愧。

      临行前不忙上马,巩静立在岳云身前,一双眸子忐忐忑忑地瞅着他。

      岳云见她这般专注望来,心中那点儿怨由,不由奇怪地一点一点地都散了开去。
      想勾唇对她笑,岳云想了想,仍板着脸问,“怎么?”

      巩静小心翼翼,“岳云……”
      叫着他的名字,尾音悄悄打了转儿,是在同他撒娇吗?
      她从来爱对他称名道姓,心情好的时候,便唤他岳小郎。
      他后头小郎又有四个了,只有她一直旧称不改。他一直知道,她是念旧。

      “岳云,对不住,可是我……”
      巩静只觉有苦难言。这件事无论孰轻孰重,她都将巩曼连同赵桁摆在了岳云前头。可这些年,岳云他追随岳将军,生死不计,忠孝顺从,她本该为他多考虑几分。

      岳云稍稍弯了脖子去瞧她,待看清她眼中藏也藏不住的苦楚,他的心中一时泛滥,决计从今往后,再不教她为难。

      “若觉对不住我,便再挑日子前来探我。”他说。
      巩静抬头,见他脸上露出欣然笑意,巩静眨了眨眼睛,“你……”
      岳云越发笑来问她,“为何总把事情想得繁复?”

      巩静心说,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吗?我又是为谁?
      她撩起眼帘横了岳云一眼,便要转身上马离去。

      岳云拽住马缰,“还没应我?”
      巩静回身,一只手搭在马背上,扬声应他,“我知道了。”

      回庄自然先见赵榛。信王看她满脸疲惫掩都掩不住,命她先去休息。

      巩静推门进了屋。
      巩曼挺着肚子,人坐在床边,手上绣活不停。
      明知她回了,却低着头,不给一个正脸。

      巩静独自打马回庄,三天赶作两天,风尘仆仆人累得不行。她草草收拾便摊在床上,转身睡下了。

      巩曼这才抬起头,看着她的背身,心中气性下去,隐隐担忧起来。
      她这趟出去又好些天,一回来气力不济的样子,这莫不是……又,伤了?

      她扭扭捏捏,慢腾腾地挪过去,挨在巩静背后坐下,伸手轻轻碰她,“哎。”
      巩静差点就快入梦了,被她一碰,心想她有心和好,主动抛了根藤儿,她总不能不接。

      巩静翻身面对她,睁开眼睛。
      巩曼问,“你……无事吧?”
      巩静冲她笑,“能有什么事?”
      她又问,“你这几日干嘛去了?”
      巩静说,“送何郎中到鄂州。”

      “鄂州?”巩曼不自觉提起声,见她警醒眼神,又压低声量,“你去见岳家大郎了?”
      巩静默了默,告诫她道,“别在庄子里胡说。”

      巩曼不乐意了。心想这点轻重我难道没有吗?又记起她临走前干的荒唐事。
      “哼!你有何理由来说我!我不过多看岳大郎两眼罢了,我可没脱他衣裳呢!巩静你简直……你……你就是个不知好歹的!没羞没躁!”

      巩曼终没舍得再对她说重话。不论她们姐妹真假,感情却比亲姐妹还亲。她做过什么说了什么,自己当然相信她,即便当时恼一恼,总归还是原谅她的。

      巩静坐起身认真地看着巩曼。她身子重,整个人都比从前圆润。此在巩静眼中,越发娇憨可爱。
      “曼儿,是我不好,你也代我向赵桁道声不是。但你信我,不管我们是不是一家人,你都是我的亲人,我一定办好你与赵桁的婚事。赶了两天马,我现下很累了,你让我先歇息吧。”

      听了她的话,巩曼也不多问。乖乖坐回原处,拾起先前的活儿继续做起来。

      一连几天,鄂州那头都没有动静。巩静惴惴不安,不知岳云可有对岳将军讲明,又忧心他自个儿郁结难过。岳云从不会诉诸心事令人知。

      巩静正打算去茶坊问消息,赵榛派人来传她。他从未如此郑重,传话的人道,“殿下有请。”
      巩静一听,心知不好。

      隔着这么点距离,巩静一路走到赵榛屋外,尚来不及理清思绪。
      推开门,赵榛正对门阈坐着。听见开门声,他抬眼望来,神色淡漠。
      巩静走到跟前,唤了声,“郎君。”

      赵榛没有应。他手中捻起张纸,抬手撩到巩静眼前。
      巩静连忙两手接过,一览,鄂州来信。

      岳将军信中说,赵桁乃他已逝挚友的儿子,他的义子。义子大婚,岳家自当承办席面、接亲等一众婚仪,彼时将迎新妇至鄂州大操大办,他岳家军已好久没这等喜庆。
      岳将军不是商量的口吻,结尾道,若信王无异,他不日派人来议迎亲事宜。

      巩静阅完,仍盯着手中纸。寻思:义子,倒是种得宜的说法。岳将军这事处理得巧妙。

      “义子?是真是假?”
      赵榛神情终于有所松动,却用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看向巩静,开口问她。

      巩静说,“岳将军既这般说了,该不会错。”
      “婚事是你说的?”
      巩静犹豫了片刻,迎着信王的目光点头,“恩,顺口提了提。”

      “顺口提?为何?”
      “……”
      巩静失语。她目光清透,却神色游离,一副无辜无助的模样。
      嗫嚅着答,“叙叙近况罢了。”

      “哦?”赵榛仿佛认可她的说辞,他坐在椅上,需抬首看她,倨傲的下颌却丝毫不失气势,“赵桁早年起便在宗正属下,现今人在我庄里,岳少保怎知是他义子?”
      巩静再次无言相对。她很想自圆其说,可她不愿意对赵榛撒谎。她轻蹙眉头道,“幼时岳将军已……有这位义子了。”
      巩静说完垂下双眸,不再与赵榛对视。

      却忽听赵榛厉声呵斥,命她道,“抬头!看着我!”
      赵榛此前从未真的凶过她。尽管进这间屋前早有准备,巩静仍觉有些难看。

      听了信王吩咐,她缓缓抬眸,又听他语速极快问道,“幼时?我是问你现在!赵桁年幼失散,幼时全无印象,岳家怎如此确定?当年不过一个义子!”

      赵榛越问越暴躁,他激烈的情绪令巩静怔愣当场。看着赵榛大有怒气滔天之势,巩静不由垂头,刚一垂下又即刻抬了起来。
      她没有发声,她想让信王缓一缓,不要如此动怒。
      可信王不容她缓和,唤着她的姓名,迫她回答,“巩静,我在问你话!”

      巩静皱着眉,抿着唇,脸色有些发白。她急道,“赵桁幼时便与岳云有些……像,大家……”
      砰!
      不待巩静说完,赵榛抓起案上茶盏,抬手就砸去巩静脚边。

      瓷盘瓷盏刹那间破碎,茶水流了一地。
      信王还在克制,所以未失手砸到她。

      巩静颤了颤,并没被他这通脾气吓到,可是却有湿气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她不想对赵榛说谎,所以她避重就轻。
      她明白赵榛如此愤怒,不是因为岳将军信中独断问也不问他信王一句。
      赵榛什么苦没吃过,这点委屈还忍得下。

      他不过气她不说实话,对他隐瞒。可是,那是岳将军,那是岳云。关乎岳家身家性命的事,巩静什么也不能说。

      赵榛一看她下定决心的模样,情知绝问不出实情了。他太了解她,毅然决然的情态,哪一次不是倔强到底。

      巩静低着头,不看湿了的裙裾,她又行了两步,挨在赵榛身旁跪下,她就那么丧气地窝在赵榛脚边。
      赵榛看见她颤动的睫毛,她在阻止眼泪流下来。

      赵榛移开目光,又去看自己砸出的的满地狼藉。他说,“岳家在江州时,你爱往镇上跑,我想你亲旧本不多,爱去就去吧;今时岳家送了你回来,我念着护你的情面,准你往鄂州去。呵,出去一趟,倒同外人成了一条心,守口如瓶,宁愿被我责罚,也不对我讲一句实话。”

      巩静抱着他孱弱的伤腿,口中哽咽,“郎君……”
      “不要叫我,”如她所愿,赵榛缓了下来,说话再不费力气,“回信告诉岳少保,本王不允。我庄子里的人庄子里的事,轮不到旁人插手。”

      巩静终于哭出来,她求道,“殿下……”
      赵榛说,“出去,我不想见你。”
      说完,他转动轮轴离开了正屋。

      巩静如踩在云雾中,脚步虚浮回了房。
      巩曼一瞧她神不守舍的样子,也跟着慌了神。
      “静儿,你这是怎么了?”
      巩静看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眼中还有残余泪光。

      巩曼哪见过她这情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出了……何事?你别……吓我,是郎君他……”
      她如今有孕,人倒敏感起来,“是……我同赵桁的事……生变……了么?”

      巩静望着她满脸失意,不禁想起先前,这同样一张脸上的甜美的笑颜。
      巩静突然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曼儿和她的孩子都该得到应有的安稳。郎君恼怒自己,却不能牵累曼儿一家三口。

      巩静摇一摇脑袋,终于开始清醒,“不是,郎君是恼我。”
      “恼你什么?郎君几时又跟你较真过?”
      “恼我不安稳,外头去的频了,久了。”
      “吼了你了?”

      巩静被她问得笑出声来。
      “是,吼得我一点没防备,很凶。”
      她一笑,巩曼放心地相信了。
      她们不总这样吵吵闹闹吗?很快又会好起来。

      她宽慰巩静,继而劝道,“你与岳家大郎的事还是尽早告诉郎君吧,依咱们郎君对你的劲头,我要是他,不气也难。或是让岳家派人来说说情,人家是大将军,郎君多少给些脸面……”

      她还要再说,巩静制止她道,“和你说过几回了,这种话以后莫提。”
      “我知道。”
      “郎君心情不好,你留神些,别在他跟前出错。”
      “我晓得。”

      夜幕笼罩,一团浓黑。巩静头巾裹起脑袋,穿了个厚袍,牵马出门。
      她令门阍开门,门阍岂会拦她?巩小娘要出门,那定是得了郎君口令,这种事他可问不得。

      又是两天两夜,再至鄂州逢了晚上。巩静不敢随意惊动城门守卫,她缓缓接近,摆出无害的姿态。

      今夜轮值的恰是那天得岳云吩咐为她启门的兵。
      他一见巩静,即刻认出这模样好看的小娘,赢官人可亲自迎她入城呢。

      巩静谢过他,问,“赢官人可在此处?”
      那小兵摇头。
      巩静又问,“在大营之中?”那可有些麻烦。
      那兵又摇头。
      巩静挑眉看他。
      他迟疑道,“赢官人……他回府了。”

      回了岳宅?巩静问明方位。她总不能夜半去岳府叩门。
      此时的鄂州城静悄悄的,只有城门烽火燃着霸气火光。
      巩静牵着马慢走,生怕马蹄声冲撞了驻地威严。

      来到离岳宅不远的地方,巩静栓好马绳,随便寻了处屋檐,她歪在石墙角落裹紧袍子,疲倦地闭上眼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八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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