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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五章(2) ...


  •   巩曼这一望,颇有些收不住的架势。
      岳云被她瞅得一阵莫名。

      巩静不知所以。她无奈地拉了巩曼一把,指尖迅速地不经意地掐起她臂上一丁点儿软肉。痛得巩曼“嘶”地一声,回了神。
      但见她若无其事,坦坦然看向岳云、岳雷道,“二位郎君丰神俊朗,小娘我一时看晃了眼睛,失礼了。”
      巩静忍俊不禁。

      丰神俊朗?
      这等浮夸的词儿,是从她爱看的那些话本里学来的吧?亏她讲得出口。

      心知有异,巩静却不在岳云面前拆穿。耳旁又听巩曼道,“出来许久,肚子也饿了。静儿,我去茶坊等你,你慢慢来,我可不急。”
      巩静还未回话,巩曼脚步欲动不动,突又旋身瞧向岳雷,“不知二郎君喜欢吃什么?不如,同去?”
      “他二人入不得坊。”巩静说。
      巩曼这才想起,岳家儿郎仍在孝中。
      岳雷年纪不大,应对却颇得当。他躬身鞠了一礼,回说,“多谢这位娘子好意。”

      这种撮合太过明显。岳云双耳根处,又有了隐隐发热的迹象。

      他与巩静退开几步,并未离开太远。
      不过款款几句,巩曼与岳雷若想听,自然皆能听到。

      他们之间,向来存着不同于旁人的默契。
      算一算,分开的日子几乎比从前在一起时还要长,可自小拥有的熟稔,仿佛不曾间断不曾消磨,即便相顾无言,心中亦格外踏实。

      “听闻东林寺的慧海住持福泽甚广,岳小郎日日闻经向佛,可有收获?”
      岳云微弯唇角,轻柔地望了巩静一眼,“不过伴爹抄经诵典罢了。不求得甚佛理,但求心安。”
      “可是真能叫人心安?”

      岳云认真思考了一瞬,而后点头,“确比从前心静许多,想来有益的。”
      “哦?”
      “嗯,”瞧她颇有兴致,岳云邀道,“若想听住持说法,择日与我一同上山?”
      巩静立即摇头,“不敢扰了岳将军修行,”又问,“将军真打算守满三年?”

      显然没有料到她有此一问,岳云双眸讶异的神色十分明显。
      半刻迟疑后,犹带叹息地答了句,“爹爹有心如此,但……”

      只听一句,巩静心中已明八分。
      岳云最后说道,“总归有所牵绊。”
      “你呢?”
      “我?但凭爹爹做主吧,至多还兵鄂州。”思及此,岳云问她,“你知鄂州吗?”
      巩静点了点头。
      岳云又道,“今后一直在那翠竹庄中?”

      踌躇的人,换成了巩静。
      唇瓣动了动,她的心中一片茫然。她的今后,原来她做不得主。

      “小静……”岳云唤她的这一声,好似包含了几重忧虑飘向她。
      巩静笑起来,“放心,岳小郎,若有变,这回一定让你知晓。”
      岳云有些惊弓之鸟。
      却听她肯定再道,“放心。”

      岳云与岳雷回到府中,李娃夫人正在前堂待客。
      来自行在的内臣、专在圣前行走的宦者邓琮,岳云第二回见。

      他二人上前见礼,口称:“中贵人。”
      邓琮端了杯翠青的云雾,面色不愉。不紧不慢瞥他兄弟一眼,“赢官人,这是老臣第二回入府,到这江州也第三趟了。”
      岳云转眸朝李夫人方向顾去一眼,李夫人不着痕迹地摆了下头。
      岳云会意。

      “不知中贵人此行何事?”
      “哼!岳大郎,莫要与老臣装傻!速引我见你父亲!”
      邓琮将茶盏往桌案重重一搁,“第三道圣诏我已带来了。这回,不论岳少保重孝或是轻丧,不尊君心、不体国情,便是不忠!不忠便治重罪!你岳氏一门获罪尚小,却不可牵连僚属。若再不依诏复命,岳家军全体将官,全部革职论处!”

      邓琮劈头盖脸,一番言辞极其凶猛。岳云不曾经过来自朝官的这种震慑,一时骇在当场,颇有些无可适从。

      岳五郎按制守孝以来,朝廷诏令接二连三,均由陛下亲信送至江州。
      前方敌情叵测,战事吃紧,不论皇帝或主政大臣,是绝不准岳将军居丧守制的。

      可将军悲怆正浓,孝心又重,即便邓琮携圣旨请了两回,将军谢恩辞请,人不离东林寺,任谁也劝不下山。
      这才有了今日第三回。邓琮话说得决绝,从前好言相劝,现今已变了脸。逼胁之意扑面而来。

      这个时候,岳家军还军鄂州,伪齐军复攻唐州,进逼南下,局势十分危急。
      朝廷负责督战部署之人乃右相张浚。张浚所谓迎敌部署,排除了川陕的吴玠大军,迁就了怯敌的张俊、刘光世,仅调承、楚二州的韩世忠军与屯驻鄂州的岳家军主攻,又错打了个时间差,令得两路大军无从配合。
      因而二月发动攻势,直至六月,无功而返。

      眼看秋天将至,又到了敌人擅攻、宋军退防的季节。岳将军怎忍军中僚属因他一人受罪?他只得收起悲伤,忍住双眼痛疾,重返鄂州整军肃甲,启动了岳家军轰轰烈烈的第二次北伐。

      这头,巩静与巩曼仍由马车送回竹庄。巩静第一时间去见赵榛。 

      赵郎君虽说冷言持重了些,到底是位宽和体恤的主。他理所当然关怀道,“巩曼如何?” 
      巩静回:“带她看的妇医。” 

      赵榛:“……”
      他竟无言以对,心中不免一阵赧然。
      怎的如此直来直往,不晓得修饰呢?
       
      饶是信王自小皇族争斗中成长,又在金人的百般折辱中机智脱困。听了巩静这个回禀,他后头预备的种种,譬如患了何症、是否严重……全部硬生生憋了回去。 
      赵榛虚握拳,挡在唇边弱弱咳了两声。 

      巩静抬眼去看,信王脸上现出罕有的窘迫。放在平日,这该是个轻松的时刻。 
      巩静心中一时滋味难辨。 
      她短暂地松口气,丝丝忐忑又油然生起。 

      当年救她命的是马扩马首领,首肯保她收留她的却是赵榛。 
      他们于她有恩。 
      可她,还是不能十足坦荡荡。 

      巩静这一生,招惹的事仅有几桩。自认活得并不十分用心,与人来往性情乖张。可她看重的人仍有那么几个,偏偏巩曼也是其中之一。 

      巩静见赵榛都不拿正眼瞧她了,主动禀说,“换差的人并未如期至坊中,我没有见到人。” 
      辞了岳家兄弟,巩静绕回茶坊,未获丝毫音讯。坊主与赵榛此时所料相同,派出去的暗桩被人拔了。 

      赵榛是一位心性低调的王,行事极其隐蔽,庄中朝里常用的暗侍不过数人。
      这批人擅长伪装,照规矩两旬一轮,差遣的人面孔得生。过于俊朗过于丑陋,让人一见难忘的长相,如巩静这般,便是万万不成的。 
      大多数部曲家将,赵榛委给了马扩。用人不疑,赵榛对马扩万分相信。
       
      撇开马统领一身正气,乱世之中少有的忠义不谈;在还活着的名正言顺的赵氏子孙之中,除了临安那位,他赵榛排头一份。
      据可靠线报,临安那位似有隐疾,子嗣难续。他虽身子不便,生个承继大统的,倒不如何难办。端看他愿付出何等代价。

      很多时候,身不由己。赵榛所作所为,与朝中那位防他,一个道理。 

      以往也出过事。暗桩被人撬起,乘便想来个顺藤摸瓜。有那么两遭,差点摸到赵榛跟前来。
      重栽一个倒也不难,只是,人不好挑。 

      “我去探探?”巩静询请赵榛的意思。 
      赵榛皱眉命她,“放赵五出去!” 
      明面上,她是他最宠的女婢,他病着,她去那头问医,求一求药,总归说得过去。 
      可到底也有风险。赵榛不愿她轻易以身犯险。 

      巩静自然明白赵榛好意。至于这好意背后更深一层,她觉着,现下无需多想。 

      赵榛不是没有过妻妾儿女,只是历经那场浩劫,皆已不在人世。 
      信王是一位沉稳的凡事深思熟虑的男子,更是位流着尊贵血统的王。再加上他如今这副身子,即便有心也是无力。巩静并不担心。 

      “岳将军只怕守不满孝期。” 
      赵榛毫不意外,“时不待也。”又转向她,问,“你如何晓得?” 
      巩静说,“今日遇见岳府两位郎君。” 
      赵榛默然一臾,忽问道,“岳少保家大郎比你年长?” 
      巩静说,“虚长。” 
      “哦,那是青梅竹马了。” 

      巩静消声静气,脸上淡然无波。 
      她琢磨:赵郎君这是一道自言自语吧,一不留神说漏了声儿。
      这显然不是一个问句。不然,明摆着的事,教她如何答? 
      说不是,我与岳云不熟,那是欲盖弥彰。
      赵榛眼皮子底下的事,自己无需隐瞒。 

      可说是吧……
      她与岳云许些年没见,仿佛也不如当初那般熟悉。
      她算不上了解如今的岳云,或许正如岳云不懂现今的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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