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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五章(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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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拽我,让我歇会儿!”巩曼挣开巩静拉她的手。
见她一副心虚的模样,巩静很有几分震惊。
巩曼不像她,常有机会出府。她朝起夕落,照料赵榛膳食,几乎接触不到外人。
巩静把近日入庄之人在脑中过了一遍,实在找不出始作俑者。
这种事,不落实确有其事,皆做不得准。
巩静朝着背对自己的巩曼道,“郎君可是恼得很,你待如何?”
巩曼一听,翻身回来瞧向她,不大相信,“有你在,郎君哪还恼得起来?”
“他这几日,本就吃地挑挑拣拣,今日好不容易提了点兴趣,你在他面前来这一出,”巩静从上头睨着她,问,“换你,你不恼?”
“那,郎君可说了什么?”
“让我带你出府瞧瞧,甭管什么病症,总不能在庄子里一直拖。”
巩曼闻言平平躺回铺上,视线直勾勾转向屋顶,不吭声了。面色犹疑难定。
巩静也不逼她,“你可想清楚了,过几日好了便罢,若拖久了,郎君忍不得请郎中入庄,到时还由你?”
她说完提步出门,留给巩曼一屋子静谧。还有伴着她的怎样都缓不下的心跳声。
备膳,是一门手艺。巩静从前会做,算不得擅长。
到了赵榛这里,没有动过手。
从前头寻了个善烹的厨娘,巩静盯在跟前令其重做了一番,才又端去赵榛房中。
她两手拖着食盘,还没进门,就见赵榛已由窗边儿,移至案旁。
方才被她收拾的一团胡乱裹住碎饼的软巾正平展铺在赵榛膝头。见此情形,巩静差点被门槛绊个一跌。
赵榛半垂着头,安静地望着那一摊面屑,神情相当认真。他白净的指尖在碎屑之中拨来拨去,最后捻起一块极小的,抿入唇中。
巩静来不及阻拦。
“别吃了。”
赵榛口中品着,循声抬起头来,唇边含了笑,道,“我也算尝尝鲜,省的你说我嘴馋。”
“您若喜欢,明日再买就是。”
接连几日,她都请了出府的差事。赵榛定眸望向巩静,说,“你这几天倒往外跑得勤。”
巩静愣了愣。反应过来,一边把食盘布在案上,一边询道,“郎君不喜,那我便呆在庄里。”
赵榛捏起玉箸,从盘中挑了样顺眼的入口,仔细咀嚼咽下后,点头,“不错,”又问,“你做的?”
巩静连忙道,“我哪有这等手艺?”
赵榛便说,“改日学了也做来尝尝?”
“郎君,您饶了我……”巩静皱起柳眉求道。
她一脸苦恼的小样子,全被赵榛览入眼中。又驻眸瞧了几许。
赵榛向来晓得她眉眼生得极好。细细两道,弯弯两汪,嵌在她瓷白的面庞,黑白分明,一副精雕细琢的好样貌。
“不想学便不学吧。不过近日还真得再去一趟。”
巩静挑眉静待。
“驶差换差的期限到了,你还得去见见人。”
“嗯,我记得,上回坊中已约好了。”
“你一向省心。”赵榛挑不过三筷子,搁下了。抓起热棉巾净了净手。
巩静皱起眉,心想,方才一来二去的,全是白费功夫。
开口劝道,“辛苦做了,您多吃些。”
“撤了吧。”赵榛淡淡道。
巩静没依言收拾,她转去赵榛面前,关切地端详他通身,“到底哪里不舒服?你倒是吭气?”
赵榛自己转动椅轴,动了两圈。
答她,“只是饱了。”
“这几日也没见咳,”巩静拦在他椅前,忖问,“腿又疼了?”
赵榛摇头不语。
“还照何郎中的法子给您推一推?”
赵榛说,“你先出去。”
不知好歹。得了他这句,巩静索性不管。傍晚由着两个男侍抱赵榛入塌,早早歇息了。
回到房间,巩曼已坐在床上,她一进门,巩曼不错眼地跟着她转。
巩静也不理她,打水擦了把脸,一日下来,浑身拾掇舒服了,才在自己那张榻上躺下。
巩曼再不开口,只怕她就要睡着了。
“静儿,”巩曼唤了她一声,“也许……我真是胃口不好?”
语落收声。巩曼也不知在问巩静,还是反问她自己。
“也许?”
巩静撑起一边手肘,整个人侧卧于床。她身段婀娜,这种卧姿尤显纤腰不盈一握。
巩曼眼中抱起希望,看着巩静,殷切地点了点头。使劲又点了几下。
巩静心想:也许?
也许,就是存了可能。巩曼的腹中或许真孕了孩儿。
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瓜这豆,总不能是她一人种出来的吧?
巩静直截了当问巩曼,“是谁?”
对面的巩曼沉默了。
巩静道,“不是非要你说。只是曼儿,我问你,若当真不是坏了胃口,你作何打算?这庄子里主主仆仆,你能瞒到几时?果熟蒂落之前,你不要成亲吗?何时有人来提亲?”
巩曼越发沉默了。
她不仅双唇抿得紧紧的,连一整个人似乎都坠入一片沉寂之中,缄然无语。
巩静撑肘的那只手有些酸了,她翻身趴伏在床上,脑瓜重新枕于臂弯。
胆子倒大得很!巩静暗思量:平素不过活泼烂漫些罢了,谁又料到背地里她敢干出这种事?
“还是照郎君吩咐,先寻郎中瞧瞧吧。”巩曼思定,终于开口。
巩静点头应她。
“何时去?”
“明日问过郎君,自然越快越好。”
赵榛允给她二人一架马车。驾车的侍卫十分娴熟,车子平平稳稳,向镇上驶去。
这个镇子医馆有几家,对症别类,分得也细。有风寒杂症、推拿定骨,也有外伤、妇医……
巩静二人自然去看最后一种。
医馆开在街尾。方位不是顶好,堂中候着诊病的人却不少。
两人候诊花去的时间比坐在跟前凭那妇医把脉长得多。
这位郎中三指搭腕,沉眉闭目,瞧上去探查的十分认真。再一睁开,望闻问切,还只切了一把,郎中当即肯定道,“喜脉。”
好吧,照规矩,巩静付了双倍诊金。所谓好事成双。
巩氏二女的揣测成了真,一时俱有些茫然,也不知该欢喜还是忧愁。
巩静一向从容,自认凡事不乏应对。可身旁这位还没出阁,肚子里突然来了这么一条人命,巩静感觉新奇,却也不知所措。
巩曼调整得比她快多了。
最初的惊吓过后,一股始料不及的喜悦从天而降,包围了她,令她收起慌乱,脸上甚至泛出期许同几缕羞赧。
巩静看着她,深觉这位与她拜了姐妹的小娘子心可真大。难道现在她已经拥有了母爱的力量?
“此事不宜再拖,曼儿,是我将这孩儿的爹揪出来呢,还是省点心,你替我寻了来?”
巩曼说,“静儿,你容我再想想。”
巩静心说,想想?是该好好想想。可你已经想迟了。
“他爹不在江州,待他回来,我们商量过后再……”
“你等得,你的肚子也等得?”
“我估算着,用不了太久……”
巩静看着她肃然道,“巩曼,郎君那里,我尽量替你周旋,你这事……”巩静叹了叹,眉尖攒着,“你这事迟早说破,我料不到郎君作何反应,”
她眨一眨眼睛,颇为烦恼地转过头去,却见岳云和岳家二郎岳雷站在离她们几丈远的地方,目光专注地向这方望来,似已望了不短时候。
岳云与岳雷一道,又从山上东林寺中归来。
这是一条人来人往的正街。每每行到此处,总有些镇民认出他兄弟,不远不近招呼,或给些热络的问候。他们彬彬有礼应着。
今日与岳雷同行,岳云并未去那竹风茶坊问她的消息。却没想在这条路快走完的时候,就这样不期而遇。
她的脸上带着少有的懊恼,却又出言一直安慰与她一起的那位小娘。她语中关心显而易见,怨了对方惹麻烦,却又不忍责备。
就像当初对他一样。她总是给出一种无需道破的温暖。
岳雷已听他家大郎说过,这个在他印象中,只近日见过一回的小娘,在他幼时竟还抱过自己。
岳雷当时就现出窘态。不知还好,一知原是故人,不免亦有些好奇。
他见岳云停了脚步候在一旁,便也静静待着,悄悄打量。
岳云见她转头瞧向自己,抬动步子走近。
待他二人身前站定,巩静道,“这是我族姐,姓巩,单名一个曼字。”
两位朝向巩曼有礼一揖手。
巩静又对巩曼说,“这是岳府的两位郎君。”
她话音落,等了半天,不见巩曼回礼。巩静偏头向她望去,却见她目光紧紧盯在岳云面上,露出几丝近乎思慕、追念的神情。
巩静疑惑地向岳云望去,岳云皱起眉峰,回望过来,无声询问自己。
巩静心说:我哪里清楚?我也想晓得怎么回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