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
-
一个月后，星河出版社的庆功宴在爱世集团下属的五星级酒店内举行。
宽敞的大厅内，各种光亮混合在一起，给人以华丽灿烂的感觉。在这与日常生活截然不同的豪华空间中，站满了盛装出席的人。穿着高级西装打着领带的男人，穿着光鲜礼服裙的女人，每个人手上都端着闪闪发光的高脚玻璃杯，悠闲地漫步着，相互打着招呼，以几个人围成的小圈子谈笑风生。
裹着红色丝绒的大门两边陈列着用来装饰的花瓶状喷泉，大厅中央，铺着白色镂空桌布的长桌上摆放着各种宴会料理。被悬挂着写有祝福条幅的巨大花篮所包围的到场人士，除了星河出版社的职员外，也有爱世集团的一些高管，甚至还有记者。
虽然焦点人物展晏以一贯不喜抛头露面的作风谢绝出席，庆功宴的热烈氛围却没有丝毫削减。各大媒体的曝光宣传、可供谈资的高昂预付版税，以及作者本人一贯的影响力让《静静的疯狂》首战告捷，甫一出版便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和讨论，很快就登上了各大畅销书排行榜。
不仅仅是可观的利润收益，作为展晏跳槽原台湾出版社后的新东家，星河出版社在业界的声誉也跟着水涨船高。星河的老大徐鸣秋高兴得合不拢嘴，连说签下展晏是近年来最明智的决定，对身为展晏御用编辑的蓝笑更是赞不绝口，直夸她是新时代的珀金斯。
如今出版界的核心不再是一片需要开拓的丛林，而是一个浮华绚丽、令人目眩神迷的浮躁场所。蓝笑当编辑的时间越久，就越多地见证了“珀金斯精神已死”这一残酷的现实。而最近的例子就是，出版社没有跟她商量就削减了《墨鲤有信》百分之十五的广告预算，因为和展晏同期出版的这本书上市后反响平平。
“蓝笑，你看看，这是读者发布在‘豆瓣’上的： ‘叙述中的绝对旁观令人诧异，展晏的文字透出彻头彻尾的绝望和理智，在冷静背后充满了冷笑和讽刺，还带有一丝丝寒意。《静静的疯狂》读到最后，会感到自己长久以来居住的世界受到彻底颠覆般的冲击，笔触极为深刻，令人心生敬畏。 ’”
拿着手机，徐鸣秋竟然不顾场合地向蓝笑读起了展晏新作得到的书评，声线里满是难以抑制的激动。
“再看这条：‘展晏不愧是深刻的社会派，不是恐怖惊悚，但看得人浑身汗毛倒竖，却还要往下读，因为实在令人感到酣畅淋漓。如今，他已经历练到不管写下的故事多么丑陋也不会让人觉得难以入目，而是能直接贯穿读者内心，唤起透明的痛感。’”
“还有这条！‘够犀利，够赤.裸，想法也很独到。对人性的描写极为细腻，且充满负面的煽动力，拥有让人一翻阅就会被勾魂摄魄的才气，毋庸置疑，展晏是真正的作家！’真正的作家，这评价够高了吧！”
“书评的确很动听，但大部分人都会认为这些东西是出版社或者作者本人写的。”
毕竟是自己的作品，听到褒奖的话，蓝笑当然也会觉得飘飘然。不过，她这番像极了泼冷水的话倒也是事实。
“随他们怎么想，我们和读者都清楚展作家的实力。他的榜可不是花钱买下来的，这年头，这样的作者能有几个？展晏现在就是我们星河的定海神针。”
并没有被蓝笑的话影响心情，收起手机，徐鸣秋心花怒放道：“到了下周，《静静的疯狂》说不定会登上畅销书排行榜的前三位，社里已经决定要加印五万册了！”
“那可真是好消息。”
蓝笑由衷地说，顿了一下，她觉得应该利用眼前愉快的气氛，趁上司高兴时帮一帮手下的另一本书。可是，她刚说出营销部削减了《墨鲤有信》广告预算的事，徐鸣秋脸上的喜悦神色就被显而易见的不耐烦所取代了。
“蓝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那本书只卖了不到三千册，别说加了，我正考虑要不要再削减百分之十的预算。”
“还要减少？”蓝笑心里一沉，“那样连网站方面都不够……”
“算了吧蓝笑，那个新人作者的书只卖了那么多。如果没有展晏我们就亏大了，你放弃那个作者吧。”徐鸣秋无动于衷地说。
“放弃？我做不到，如果我们不支持他为什么要出版他的作品呢？”蓝笑微微皱眉，露出不赞同的表情，“对作者而言，他为作品付出了心血，当然希望自己的小说得到重视。既然作者把作品托付给我们，出版社就应该努力让作品发挥它的价值，我们对作者负有责任。”
“你的意思是星河不负责？”
蓝笑：“但愿不是。”
扫了蓝笑一眼，徐鸣秋刻画着精明的脸庞变得有些严峻，“这不是一家出版社的问题，目前出版社的作风就是这样。蓝笑，我理解你想成为一个好编辑的想法，但你要知道，在‘文学品味’之外，编辑还必须具备数学概念，你不能是色盲，你得能分清‘赤字’和‘黑字’的差别。”
“这道理我也懂，我也不是求出版社花大钱在《墨鲤有信》身上，只希望不要完全放弃那本书。多给它一些曝光就好，作为新人的处女作，这本书的成绩其实不算特别差。”
直视着上司的眼睛，蓝笑垂着眉梢，静候着他的回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徐鸣秋似乎是妥协了。
“好吧，我会考虑的。可是蓝笑，出版社不只有你一个编辑，别的编辑手里也有作者，我为什么总是照顾你？”
蓝笑心知肚明，上司这只老狐狸之所以会给她面子，还是因为展晏。果不其然，不等她接话，徐鸣秋就下达任务了。
“展晏出道以来还从来没有以真面目示人。蓝笑，你能不能跟他商量一下，这一次请他出席新书的现场发布会？爱世的高管开会时也提到了，如果展作家的形象气质真如传言中那么出类拔萃，我们不能在书本里浪费他的才能，有大把的媒体等着宣传他，他们能把展晏的身价抬得更高。”
在这个娱乐至死的时代，关于作者——可供人八卦的私生活，为传媒喜闻乐见的外形，有影响的交友圈，甚至是怪癖，这些全部可以被出版社纳入商业化宣传手段的考量中，增加收益，但是……
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蓝笑不假思索地回绝道：“如果星河还想在展晏那里有个好印象，这种事最好不要提。我认识的展晏是真正的作家，他的主赛场永远是书页，而非那些八卦和哗众取宠的商业活动，他非常讨厌那些东西！”
她的音量有些大，再加上那略显犀利的言辞，霎时，周围的人齐刷刷地朝这边看过来，弄得徐鸣秋一脸尴尬。
并非故意的，蓝笑只是一时间激动了。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顿了顿，她主动提议说：“出版社如果想搞活动，我们不如向展作家多要些亲笔签名的新书，在活动现场赠给幸运读者。展晏不喜欢抛头露面，我觉得这样会更妥当。”
她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纵使徐鸣秋一脸的不高兴，也只得采纳蓝笑的建议。端起桌边的酒杯抿了一口，他随口揶揄道：
“挺孤僻啊，据说他在原来的出版社也这样。不过，一次性签那么多本书，展作家难道不会觉得手酸吗？”
“这个……”回想起先前因为接连签了上千本书而抽搐不停的手，蓝笑不自然地笑道：“兴许展作家已经练出来了。”
***
有时候，得到上司的赏识也是件很痛苦的事。
聊完展晏后，徐鸣秋又向蓝笑征求了一番她对别家出版社某位打算跳槽的名作家的看法，还问了她最近有没有接触什么新作家。大概聊了半个多小时，徐鸣秋才放她一马，去和爱世集团的几位高管寒暄去了。
庆功宴已然进行了一半，蓝笑终于能去洗手间调整一下早在半小时前就觉得有些紧的内衣。整理完毕，闷闷的胸口总算了轻松了不少，正准备推开厕所隔间的大门，却听到有人在议论她。
“瞧那个蓝笑，手里握着那么个大神不知道好好攥着，反倒一个劲儿推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新人，真够奇葩的。”
“可不是。我听说有次开会，她居然提出要把给展晏的广告预算拨一部分给那个新人。展作家要是知道自己的编辑这么打压他，说不定一怒之下就把星河给踹了。”
“不过出版社可都知道，蓝笑是展晏钦点的编辑，与其说是跟星河签约，倒更像是和蓝笑签约，整个出版社也就蓝笑见过展作家本人。我猜他俩的关系不一般，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我也觉得，会不会……他们是男女朋友？”
“八成是，他们年龄也差不多，说不定早就认识。要不然就是，展晏觉得蓝笑长得漂亮，先点了她当编辑，然后两人才勾搭上的。”
“有可能……”
男女朋友，勾搭……照她们的说法，敢情她蓝笑得自攻自受了？
心里有些好笑，静了一瞬，蓝笑踩下冲水，随即重重地推开厕所大门，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洗手间的大镜子前，方才还八卦个不停的两个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本红润的脸颊在看到蓝笑的那一刻瞬间惨白。
然而，目光并没有看向她们，蓝笑径直走向盥洗池洗干净手。洗完后，对着镜子整了整微卷的长发，蓝笑朝镜子中的自己嫣然一笑，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足以气死很多女人的话。
“不需要展晏觉得，我本来就长得漂亮。”至少，比那些在背后乱嚼别人舌头根的女人好看多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两名八卦者就被晾在了那里。
若无其事地拿起手边的包，正在竭力装高冷的蓝笑转身离开。刚从洗手间走出来，拐了个弯正准备笑，怎料一抬头，视野中就出现了一个不容忽视的身影。
一袭纯黑的西装，紫色衬衣，暗光皮鞋。在距离蓝笑几米开外的地方，年轻男子周身散发出一种强烈又独特的气场，清冷、孤傲、桀骜，再加上那张清俊的面容和挺拔的身形，即便他正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也绝对是令人无法忽略的存在。
顾云，天盛集团的总裁。
自从知道了他的身份，将样书寄给他之后，蓝笑就没有再主动联系过他，一眨眼一个月过去了，就连买车的事也渐渐被她给忘记了。没想到，眼下会在星河出版社的庆功宴上看到他，该不会是奔着展晏来的吧？
作为展晏的书迷，顾先生或许误以为喜欢的作家今天也会到场，所以才出现在这里……
这么猜测着，蓝笑心里竟有些抱歉。就在这时，隔着一段稍远的距离，顾先生那双沉黑清亮的眼睛和她的目光对上了。
大概是对方颜值略高，而且正好又符合蓝笑的审美，只是一瞬，她明显感觉自己的小心脏被向上揪了一下。回过神来，她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本以为对方最多会象征性的冲她点个头，没想到，顾先生居然迈开长腿，径直走到了她面前。
“顾先生，你好。”没办法，人是自己招过来的，蓝笑只好主动问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是为了展作家而来的么？”
不知是不是蓝笑的错觉，就在她说出“展作家”的那一刻，正居高临下睨着她的顾先生，他墨蓝色的眸底似乎掠过一抹她读不懂的深沉。
“嗯，的确是为她而来。”
没能正确评估眼前男人的危险程度，蓝笑客套道：“看来顾先生真的很欣赏展作家，他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眸光清冽幽深，顾云定定地看着蓝笑，静了一瞬，他温凉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展晏的经纪人了。”
……诶，他说什么？
礼节性.的笑容凝固在嘴角，蓝笑的眼里泛起强烈的质疑和些许困惑。
“顾先生真会开玩笑，展作家暂时还没有经纪人。”
是的，她没有经纪人，之前被称作经纪人来和出版社协商的其实是蓝笑在法学院任教的叔叔。
面容沉静，顾云淡淡道：“我有必要撒这种谎吗？”
眉头微皱，蓝笑仔细看着他的表情，确实不像在开玩笑，不仅不像玩笑，还正经得不可思议。可是……
“这怎么可能，连我自己都还不知……”
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蓝笑赶忙收声。遗憾的是，已经迟了。
“啧，你自己？”
轻挑了一下眉，顾云的唇畔万分难得的升起浅浅的笑意。上前一步，他微微俯身，压向蓝笑的眸光比方才更加清亮锐利。
“果然，你就是展晏吧。”他说。
.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7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