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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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笑低估了重症强迫症患者对洗手这项活动的执念。整整过了半个多小时，狮子先生才从医院的洗手间出来，可看他脸上那意犹未尽的表情，似乎还觉得没有洗够。
“顾先生，现在正好到了饭点，不如我请你吃饭，我们边吃午饭边谈赔偿的事好么？”
在等待的那段时间里，蓝笑从林医生口中得知这位先生名叫顾云，半年前就已经是心理专家莫教授的病人。只不过，今天是他第一次来诊室接受‘认知——行为治疗’，以往都是靠药物来缓解病情，而且见面时间都订在下午。
大概是因为怀抱着“眼前的先生首先帮过自己，并且他是备受疾病折磨的不幸患者”这种想法，蓝笑说话的语气比平日轻柔得多，显得温婉礼貌。另一方面，由于“必须要洗手”的强迫思维得到了行动上的满足，再加上狂躁症易发时间的分界点正午十二时已过，情绪明显好转的顾云也就采纳了蓝笑一起吃饭的提议。
考虑到顾先生有严重的洁癖，蓝笑果断排除掉医院附近的那些个小餐馆，将不远处那家门面和价格都很高大上的城市主题餐厅选作目的地。可还没等她说出那家餐厅的名字，有主见到近乎任性的顾先生就坐上了他威风凛凛的新座驾，睨着和白色小POLO站在一起的蓝笑，淡淡抛出三个字：“跟后面。”
……果然是有钱人，这么快就入手了一辆新车。
蓝笑有点儿尴尬，跟着前方那辆明显不是原来那辆车的路虎揽胜，她无比庆幸刚刚没邀请顾先生来坐自己的车。再次感慨了一下这个社会的贫富差距问题，忽然，蓝笑意识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那天晚上被她不小心玷污因而惨遭主人抛弃的车……会不会很贵啊？
作为一个对车丝毫不感冒的姑娘，蓝笑不懂车，能认出顾先生的路虎也是拜前任杜思远所赐，因为那货一直很想买一辆，甚至还带着蓝笑去4S店亲手摸过，他当时那求而不得的眼神给蓝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连同车的价格。于是这会儿，思量着开得起路虎的顾先生先前的座驾绝不可能低端，主动提出要从他手上买车的蓝笑忐忑了。
当时天太黑，情况太紧急，蓝笑根本没注意那是什么车，当然了，看了她也未必认识。现在回想一下，黑色的，底盘好像还蛮低，该不会是一辆跑车吧……
得知顾先生患有心理疾病，从林医生那里了解到他不大可能再碰那辆车的蓝笑才动了将其买下的念头，希望能弥补对方的损失。现在看来或许是她冲动了，就算买得起那辆车，她招摇得起吗？
这就是平民百姓和土豪的区别，尽管蓝笑在业内数一数二的星河出版社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更是拿着高版税的畅销书作家，她骨子里仍旧保留着小农意识。除了固定的几款护肤品用得比较奢侈，蓝笑的消费习惯还是相当接地气的。好比包包吧，虽然买得起，她也不会花几万块去败一个满大街山寨货的LV，因为觉得没有必要。
然而，纠结归纠结，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既然蓝笑已经开了口，以她的性格断然不会出尔反尔。二十分钟后，两人在繁华商区一家格调颇为高雅的西餐厅里坐了下来，心疼地听着顾先生点了那些贵得不可思议的菜，缓了缓，蓝笑故作镇定地说：
“顾先生，感谢的话我不再多说了。你出个价吧，先前那辆车我买了。”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蓝笑这句话听起来很稳，很笃定，甚至声音里还透出一种□□老大谈判时特有的气魄。没有立刻接话，坐在餐桌对面落地窗前的顾先生微抬眉毛，沉默了几秒，他淡淡道：
“你见过展作家本人。”
不带疑问意味，这是十拿九稳的陈述句。没想到对方会一下子提到展晏，蓝笑愣了愣，正对上顾云漆黑沉亮的双眸。静静地望向她，那双眼睛的主人不动声色地问：
“展晏，她是女作家吧？”
温凉而低沉的嗓音传来，那个声音虽不大，却仿佛一下盖过了餐厅里的人声和钢琴演奏声。蓝笑心里微惊，出于心虚，本该若无其事反驳的她话一开口就可疑地打了个绊子。
“谁、谁说的，展作家明明是男人。”
顾云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那双眼睛还是看向蓝笑，眸光清亮逼人，竟像是要兵不血刃地杀进人心里。就在蓝笑被那道审视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时，他的唇角微不可见地上扬了一下，不急不缓地说：
“你的字迹，和展晏的很像。”
字迹……
脑中浮现出写在纸上的“展”字，意识到它的确和她每次签在书上的无差，蓝笑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太着急，我随手写的，居然歪打正着和展作家相似了么？”
“是么。”神色淡然，顾云静深的眸子显现出些许意味深长。
没想到他连那样的小细节都注意得到，蓝笑不免有些慌。好在这个时候，服务生来上菜了。将冒着滋滋热气的牛排端了上来，穿戴整洁的服务生又从身后的托盘里拿出一套崭新的刀叉，以训练有素的动作摆好。
“顾先生，这是您要求的餐具，是全新且消过毒的。”
“嗯。”
像是从喉咙深处轻轻哼出来的一声，顾云淡淡地应道。目光从蓝笑脸上移开，他低着头，拿起刀叉开始用餐，那沉默专注的样子就仿佛刚才的对话不存在。
眼见顾先生的注意力悉数被食物给夺去了，蓝笑顿时有种自在感，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一直以来，她在“展晏”这件事上可没少跟别人打过哈哈，但以往总能面不改色的糊弄过去，像今天这么担忧被识破倒是头一遭，到底是什么原因？
不吭声，蓝笑默默地注视着对面的顾先生用刀把牛排先分成“田”字，然后又把其中四分之一块继续分成“田”字，再分，再分，总共分了四次，他才开始把切成小块的牛排往嘴里送，按照顺时针的方向，吃完一个区域，才吃下一个区域……
对规则的执念如此强烈，强迫症的典型表现。或许正因为他是非正常的人，自己跟他对视时才会心虚？
得出这么个结论，发觉自己看他吃东西看入迷了的蓝笑转开目光。正准备临幸面前的美食，冷不丁，她的余光里闪入两个比苍蝇屎还影响食欲的身影。
杜思远和程晶晶。
窗明几净的落地窗外，蹬着一双防水台加高跟总共二十多厘米的鞋，暴发户家的大小姐程晶晶趾高气昂地从杜思远的那辆比亚迪里伸出穿着黑丝的脚。或许是受到晶晶公主的气场感染，杜思远那小子竟然犯贱地跑去给她开车门，怀里还捧着一大束骚包的红玫瑰。蓝笑和杜思远交往那么久，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种绅士风度，更没收到过花，她只收到过杜思远设计的玩具。
杜思远是设计师，他上班的地方正是高价买下星河出版社的爱世出版传媒集团。爱世是和天盛齐名的大集团，产业领域涉及图书出版、图书发行、报刊印刷复制、网络出版物、文化酒店、文化地产、金融投资和艺术经营等多个产业板块。据说爱世的CEO是位很有情调的大叔，于是杜思远就有了用武之地，除了跑腿外还给爱世设计吉祥物。
蓝笑见过杜思远设计的吉祥物，因为真心太丑，她还为爱世的未来担忧过。可作为一个好女友，蓝笑非但没有嫌弃杜思远做的玩具丑，还机智地建议他设计河蟹、草泥马、法克鱿这类在网络上爆红的萌物，结果杜思远当真把它们设计了出来，赚了一大笔。
接过玫瑰，程晶晶化着芭比妆的脸上绽开蜜糖般的笑容。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刚下车，中学时代就能穿着十厘米高跟鞋健步如飞的程晶晶居然崴了脚。于是，她整个人就以隆过的F罩杯大胸打头阵扑倒在杜思远的怀里。两人四目相对，散发出的奸.情光辉简直要闪爆路人的眼，随即，这对贱人手挽着手步入蓝笑所在的西餐厅，在与蓝笑相隔七张桌子两盆花的位置坐下了。
这无疑是近年来蓝笑遇到过最恶心的事儿了。
蓝笑什么都不想吃了，尽管眼前需要她付账的牛排一口没吃，可她确实饱了。远远望见程晶晶起身去盥洗室，蓝笑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名片，递向餐桌对面的人。
“顾先生，抱歉。我突然有点儿私事，我们改天再谈，这上面有我的电话。”不急不缓地说着，蓝笑尽量收起声音里的任何一种表情，就像个律师，或者记者，“把地址发给我，我会尽快把样书寄给你，买车的事也是，电话联系。”
其实，就在蓝笑看向窗外那会儿，顾云已经吃完了。从她的眼神和表情中察觉到某些异样的情绪，顾云以绅士般的默许表达了他的大度和体谅。什么都没说，他将名片放入西服口袋，随即便起身离开。
见顾先生似乎没有不满，目送他的身影出了餐厅，蓝笑也拎着包站了起来，临走前很豪迈地灌了一口果汁。
蓝笑一直都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帅气但不像男人的女人，在公共场合，无论是像泼妇一样骂街亦或是哭哭啼啼，逼格都太低，不符合她对自己理想形象的定位。因此，当看见蓝笑的杜思远露出被捉奸时的丑陋表情时，蓝笑给了他一个清新的笑容。
“一个人吃饭么，思远？”
听到蓝笑这么说，以为她是才看见自己的杜思远明显松了口气。
“不是，我在陪一个重要的客户吃饭。”杜思远的眼神里透着一种欲盖弥彰的心虚，“笑笑，前几天为什么突然要跟我分手？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你知道我多担心吗？”
客户……听他这么说，蓝笑真想回一句：你知道我多想吐么？
出轨就大方承认出轨，劈腿就光明磊落的劈，看着眼前这个暗结新欢却不放旧爱的男人，蓝笑瞬间觉得，电视剧里那些勇于分手、勇于摒弃前任的男人才是真汉子。
嘴角浸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在回答“操.你大爷”和“去你妈的”两者间权衡了一下，蓝笑无比亲昵地搭上了杜思远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说：
“你先陪客户吧，等忙完了再说，我先走了。”
“好，笑笑，路上小心。”
蓝笑知道，她这个旧爱能在新欢出来之前自觉离开，杜思远心里一定偷着乐呢。保持着笑意盈盈的表情，她走到了柜台，指了指杜思远的桌子，对远远地见证了他们亲密关系的服务生说：
“9号桌的那位先生说他今天心情好，要点一瓶洋酒，最贵的那种。”
说完，蓝笑潇洒地走了出去。隔着西餐厅敞亮的落地窗玻璃，亲眼见证了杜思远在看到那瓶打开的洋酒后吓得煞白的脸，蓝笑觉得稍微解气了一点。然后，她掏出手机，脸上挂着不可一世的阴森表情，模仿那部经典恐怖电影的片名发了条短信给杜思远——
“我知道你五分钟前干了什么。渣男，See you.”
接到短信，杜思远惊恐地抬头，正好迎上落地窗外的蓝笑静静的视线。御姐范儿十足的跟他挥挥手，蓝笑转身上车，就在系好安全带后她忽然意识到，刚刚演得太专注，居然忘了结账。
可服务生并没有拦住她，也就是说……提前离开的顾先生付了钱？
身残志坚！顾先生虽然有病，却是个响当当的纯爷们儿。
由于他值得点赞的绅士风度，蓝笑对顾先生的愧疚感又增添了一分。想了想，原本打算去什么地方散心的她调转车头，同时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妈，今天晚上我回家吃饭，顺便找几本书。嗯，不急，过一会儿才到，我还要先去一趟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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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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