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争凤戮》焰雪炎雪

38、鸿门之宴

　　直到倒在榻上，我脑中仍是一片空白。他是六殿下六王爷，他是容晟佑，是小六，这些我都知道，可我不知他到底在做什么。
　　“五儿，五儿……”他捧住我的脸，在我唇边喃呢几声又再将唇欺上来。
　　“唔……”我想要转头躲开，又被他掰回来，那火热的双唇将我的嘴紧紧含住，吮吸掠夺，直到我喘不过气才移到别处。鼻尖，脸颊，额头，眼帘，全都被他被他烙下了一个个火热的印子。
　　“放开……”我拼命挣扎着，可被他单手扼住双腕，胸膛覆压住身子，挥拳打不着，蹬腿踢不着，就连叫喊也像被掐着脖子。
　　我从未感到这样无助，年幼时回回是我欺他，他无论如何也敌不过我。可此刻我才发现我在他身下是这样柔弱渺小，旁人都说我凶悍，可我哪里凶悍，他只用一只手便可叫我无还击之力。
　　“住手，不……”我只觉得吓破了胆快要死过去。他拉开了我的衣领，他撤掉了我的腰带，不只是贞洁操守在鞭笞着我，我更怕的是将要受下的欺凌。
　　“嫁我，五儿嫁给我！”他那双如熔炉的眼眸像他的身躯一样滚烫。
　　啄在脖子的亲吻像是根根针在扎一般，气力像汗水一样全数渗了出去，我除了哭喊别无他法，“走开，走开啊！”
　　“我不走！我不会让任何人将你夺走，任何人！”他已然失去了理智，挑起我肩头的兜衣细带，用力撕了去。
　　“容晟佑你着了什么魔——！”

　　我曾见过被欺辱过的女子，她们裸着身缩在山洞里，披头散发，惊惧战栗。我那时不知她们究竟是受到何种侮辱，如今大约知道了。
　　“你还是……”我缩在墙根，一手拉紧锦被，一手握住短剑，惊惶地看着他，哆嗦着问，“你还是容晟佑么？或是被哪个恶煞附了身？”
　　堂堂六王爷，此刻却端端正正地跪在榻前，脸上尽是交叠斑驳的巴掌印，“我错了……”
　　那红肿得不成样的脸可不关我的事，我只打了一下，其余的是他自个儿扇的。
　　“你没错，难道是我错？”瞥见地上的腰带，我忍不住又哭出声来，“你不是小六，你定是骗我的！呜……”
　　“我是我是！”他跪走上前扶住床沿，一脸悔恨地说道，“五儿信我！我无心伤你，我只是情难自禁……”
　　“情难自禁？”闻言，我气得挥出去一刀，却没真的砍了他，只是割破了床帐，“你给我说，你有何难自禁的！”
　　舅公终究顾忌我是个大家小姐，不该让我提早涉及的男女之事，他瞒得滴水不漏。我此刻也不知究竟有没有真被他欺辱，他撕了我的衣衫，还……还亲吻了我，这算是么？
　　他咬了下唇，又狠狠给自己一个耳光，“是我错了。”
　　“我让你说！”
　　“说就说！”他一改方才的怯懦，伸长脖子喊道，“本王再过不久便满十八了，十八了！你见过宫里宫外哪个男子年过十四连个贴身丫头也没有？只有我！我也是男子，我也有我的……我的难处！四年过半，我心里一直都只想着你，只念着你。好不容易见了你，谁想你又长得这般，这般……”
　　“长得如何？”我眼一眯握紧了剑，他要敢说我丑陋，我定要一剑穿了他。
　　他仰起头，微微勾了下嘴角，“我没想到五儿你生得这样好，五儿你真美……”
　　我顿时红了脸，埋下头去，“当真？你没诓我？”他先前已说过同样的话，可我偏偏要一再让他说。
　　“岂能有假！”
　　“我不信。”我长得美不美我自己清楚。虽说翩翩老说我好看，可那不过是宽慰我的话。我真要是个美貌的女子，何以别人老把我认作男子。
　　似乎，说岔了，这会儿可不是说我美不美的时候。
　　“你滚远点！”我把剑一挥，他当即把手缩了回去。“你还没说完！”
　　他叫了起来，“还要说什么，我都说我错了！可你也有错！”
　　“我有错？！”他当真不想活了？
　　“我这些日子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不曾有一刻不将你惦记着。可你呢，见了我却这样冷漠。”
　　“我冷漠？”我都已经……已经不顾名声和他看了一夜月亮，这还叫冷漠？
　　他苦涩地抿了下嘴，“当年你那样粘着我，你对我那样……那样。可如今，我碰一下你的手，你就……”
　　“我对你哪样？！”我上前就给他一巴掌。他自个龌蹉下作，竟还敢污蔑我！
　　不错，年幼时我不知男女有别，对他做了些，嗯，一些不知羞的事。可就因为如此，他便可随意轻薄欺负我么？
　　“你打你打！”他将我的手按在脸上，忍住痛说，“可你打完了，能听我一句话么？”
　　“不听！”
　　“你听我说！”他用力握住我的手，呛声道，“五儿，跟我走！”
　　“走？”
　　“我们离开京城，我不做安西王，你也不做泷大姬，我们去乡野去深山甚至去塞外都好。我什么也不想要了，只要你做我的妻，只要与你生儿育女……”
　　“你还说！”我气得再扇了他一下。
　　听到这些，我更是怒火中烧，全然没把他前头的话听在耳中，只为那‘生儿育女’又气又羞。
　　只要你做我的妻，只要与你生儿育女。他说过的，他曾一字一字地说与我听，而我回他的却是一个巴掌。
　　“我懂了。”他起身轻声道，“我走了。”
　　我把短剑砸了出去，“当真要我穿你一剑不成，快走！”

　　房里闹得那样乱，翩翩岂会发觉不了。更何况她早知道今日六王爷是跟着太子身后来了泷府的。那坏家伙来了却不现身，反而是干起偷偷摸摸干起龌蹉事。
　　我不言语，翩翩也没问。见屋里乱了，也没叫来别的丫头，自个儿亲自动手收拾了一番。可她不作声，却是一直用怪异的眼神瞧着我，直到隔日一早出门时才将那憋不住的话说了出来。
　　“昨日六王爷来过了？”上了马车后，她让支远了云敛才悄声道了一句。
　　我忙将窗布拉好，咬牙道，“没。”
　　她掩嘴笑了起来，“没来便没来。不过有一事，小姐你别忘了。”
　　“何事？”
　　她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六王不嫁。”正因这四个字，她才未对昨日的事太过担心。
　　我偏开头哼道，“谁要嫁他。”
　　见我的样子，翩翩丫头急得捉住了我的袖子，“小姐，这事你可不能马虎过去，非得查清楚不可。”
　　“我不查！”我对那种事虽说还不甚明了，可想也是羞人的，这叫我如何去查。莫非真去抓住六王爷，问他是不是狩猎时伤了龙根……
　　“好，那翩翩自个儿去弄明白。”她比我还要着急，使劲儿拽了我两把说道，“这种事可大可小，往大的说，小姐真要选了六王爷，那日后你的一生可就……可就毁了！”
　　我咬住唇看着她，“毁了？你说的也太过头了。”不就是不能有孩儿……想来也的确是天大的事。
　　“一点也不过头！”这丫头当真急了，甩开我的手气呼呼地转身过去，闷着声许久后才说道，“小姐，你当真要选六王爷？”
　　“我……我……”在她的注视下，我捂住发热的脸，点了下头，“嗯。”不选他，还能选谁，虽然他那么坏。
　　“那好。”翩翩正了脸色，认真地说道，“那接下来的事便由翩翩去办。”
　　“嗯。”我依然点头。她到今日已不仅是我的使唤丫头，既然她日后是我的大姑，很多事我总该放手给她。

　　一早出门不为别的，是为了去赴宴，据说是八公主为我归家准备的宴席。
　　“不知等会儿，八公主会不会对小姐发难。”翩翩在走入八公主的寝殿时说道。
　　“对我发难？”我不知她为何这么说。
　　“小姐你忘了，妙弋小姐嫁给了大公子，那去和亲的不就成了八公主。”
　　我惊了一下，“这我倒真忘了。”
　　翩翩头疼地摇着头，“此事可忘不得。”
　　八公主出嫁前随锦嫔住在百秀宫，只因她生母不是皇妃，只是一个二品的嫔，她们便只得住在这座偏僻的宫内。离开学塾不久她便嫁给了薛侯爷的独子薛勃，哪知没过几年，这位自小体弱的薛驸马便一命呼呜，留下她和驸马的独女。然而，孤女寡母两个在夫家不受重视，娘家的锦嫔又无力为她支撑，这便被皇帝推出去和亲了。要是像七公主那样，母亲是文德妃，没准儿便会再挑一个皇亲小姐替她嫁出去。
　　“泷大姬请上座。”
　　“公主不必多礼。”我在上座落坐，抬起头才发现今日来的人真不少。八公主先前只说邀我赴宴，可没说泷司华她们也来啊。
　　“有何不妥？”云敛立刻戒备地望着下面。
　　我忙摇头，附身过去低声笑道，“这些都是各家的小姐，还有未出嫁的，你等会儿看看有无中意的，挑好了与我说。”
　　他白我一眼，“只可惜如今女子不可为官，否则你去做个官媒定是个好官。”
　　我耸耸肩，站起身来，“四姐，恩敏姐姐，好久不见，不知可有挂念我？”
　　泷司华起身道，“哪能不挂念你，这不公主一说，我们便都来了。”
　　方才说未出嫁的便有她一个，大姬没回来她也是不能嫁人的。她今年开春便过了二九的芳龄，看来我不仅耽搁了凤绫，连她也误了。云敛叫我去做媒人，我这不做行么？
　　“四姐果真明艳动人。”我不禁多看了她几眼。小时候觉得她长相酷似母亲，如今大了是有三分相似，但也是与母亲不同的。这柳眉杏眼、唇红齿白的样儿却与娇柔沾不上边，眉宇间的魄力与果敢怕是大哥也自叹弗如。
　　泷司华不是为这话感到欢喜的人，她撇嘴道，“这无用的皮囊倒是让大姬取笑了。”
　　我无趣地笑了笑，看着另一个说道，“恩敏姐姐，你这是身子不爽利？”方才便听到她在咳嗽，这会儿仔细一看那脸色果然不佳。
　　谢恩敏推开宫女递来润喉的汤水，颔首道，“大姬有心了。我只是偶感一些胸闷，再吃几副药便会好的。”
　　我不由得敛起了笑意。她怎么了，难道仅仅因为身有病恙，她便成了另一个人？那个昔日和泷司华一样意气飞扬的女儿，如今竟是一个……我扫了眼身旁的八公主，不错，她已和八公主这样的寻常女子一个样了。
　　“稍后我让邢大夫去给你瞧瞧。”
　　“多谢大姬。”
　　虽说已料到她们不会再和皇甫庆林一样唤我五妹，但心中难免惆怅。心酸了一会儿，我重新扬起笑脸与其他人寒暄。
　　司徒家的琉璃小姐如今已是两个娃儿的母亲，而她比谢恩敏还要小几月。五殿下也封了晋王，王府离六王爷的府邸不远，不过他也学他的大皇兄至今只有两个孺人没有妻房。君戚鸿迎娶了贺妃的亲侄女，当下虽只是从六品的员外郎，但平步青云指日可待，他果真娶的不是泷司华。应易儒则娶了我媓族宋家的女儿，如今未有官职，不过听翩翩说宋和皇甫两家已在为他张罗，他应当会去兵部上任。皇甫庆林已是五品都虞侯，便不再多讲，
　　至于二殿下三殿下四殿下还有七公主，这四人想必八公主还请不动，也就没有现身。太子和六王爷这两尊大佛，她更不敢相邀。
　　席间丝竹悦耳，歌舞怡人，大伙逐渐热络之后才打破了沉寂。
　　云敛趁喧闹，逮着空问道，“你这些同窗似乎年岁都没差多少，这倒不怪，只是这些公主殿下，怎么也差不多的年岁？”
　　翩翩笑道，“他们只是同一个父皇，又不是同一个妃嫔生的，年岁相同有何奇怪的？”
　　云敛这一说，我想想还真是。望着席间的人，逐一点了一下。
　　最年长的当属应易儒，至今已有二十四五的样子。过后是皇甫庆林，二十二。谢恩敏，二十有一。大哥与她没差些许，也是二十一。琉璃二十，泷司华十八，君戚鸿稍小几月也是十八。妙弋和润儿也在的话，一个近二十二，一个也十九了。
　　又再说那些皇子公主，前面六个皇女我不相认识，只知七公主和八公主年岁只差几月，如今大约都是二十出头。至于最年长的太子二十八了，二皇子至六皇子依次是二十六、二十五、二十三、十九，十七过半。
　　仔细想起来，如今皇帝也算正当壮年，何以在最年幼的六皇子之后，皇家便再无皇子皇女出生？莫非皇帝也和六王爷一样伤了身……
　　“你脸红什么，这就醉了？”云敛奇怪道。
　　我搁下酒杯横了他一眼，“你才脸红，难道是瞧上我家四姐了？”他方才一直在看那边。
　　他果真红了脸，“你别胡说！”
　　“我总觉得还少了一人。”我掰着指头又数了一回，方才这些人中除了太子和二殿下，其余十五人都是我的同窗，为何总觉得漏了谁。
　　“小姐，是江家的公子江甫。”翩翩道，“你进了学塾不过一月，他便不来了，你还未曾与他说过一句话。”
　　“这你也知道？”我惊讶道。
　　她咕哝道，“这我也不记得，早被九爷打断腿了。”

　　我们三人说着话时，突然之间安静下来，等翩翩轻推了我一下，我回过头才发现八公主竟已不在身旁，而是在堂下半曲着腿。
　　“八公主，你这是作何？！”我忙下去要扶她。
　　八公主却是后退两步，将躲在她身后的一个小女娃推到前面，“这是小女沁儿。沁儿，快拜见你的义母。”
　　“义母？！”我脚下一滑，仰倒在云敛手臂上。
　　“皇姐！”五王爷疾步走上来，“你这是作何，吓着大姬和沁儿了！”
　　八公主使力将五王爷推开，同时把那女娃推到我跟前，冷声叫道，“沁儿，拜见你义母！”
　　那不过三岁的女娃在我跟前踉跄倒下，惊惶地看着母亲，被母亲冷眼瞪着，这才不得不发出颤抖的嫩声，“沁儿见……义……”
　　“义母！”八公主大喊。
　　女娃哭道，“义母！”
　　我握紧了手说道，“翩翩，去哄哄薛小姐。”。这公主是魔障还是神志不清了，竟让我一个未嫁的女子做她女儿的义母！
　　“是。”翩翩忙去把吓哭的女娃抱起来轻声哄着。
　　我甩袖坐回上座，冷声道，“八公主，你心有不悦，何苦把孩儿带来陪你受惊。”
　　我就说与她没有太深的交情，偏偏专程为我设宴，原来是场鸿门宴。

作者有话说

　　好想狠狠虐小六一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