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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燕雀鸿鹄 ...

  •   历史是一部荣辱兴衰的记录簿,承载着千百代人的喜悲,然鸿鹄如何?燕雀又如何?历史怎样写,只在今人的嘴里,只在后人的笔下;
      时光的洪流滚滚而过,红颜枯骨不过转瞬,那些曾为名为利不懈奋斗的身影,更是被抛在流光之中,谁还能记得分毫
      都道是,墨笔难留,温雨江南英雄冢。

      闻弦歌而知雅意,即便之前说过不必特意照顾宴尘这个新人,但是自黎云翰数次履行承诺来都尉府探望宴尘之后,都尉杨意看宴尘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黎相这是有意为之了啊。
      宴尘这小子,能打耐练,比挑选上来的兵还有能耐。
      不怕人家比你俊,男人么,美丑不是头等大事,也不怕人家比你能耐,谁强能强过天去,怕就怕,人比你长得俊,比你能耐,背后势力还比你深。
      以至于杨意一见人心里堵的慌,干脆让副都尉去管他。
      文臣武将是朝堂之上两种不同的势力,政治与军权向来分割对立。
      黎丞相是南楚文治武功第一能臣,武能安邦,文能定国,所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前几年锋芒太盛,功高盖主,如今也已经收敛的七七八八,但他手中掌握的权力,如一潭深水,谁都目测不了底。黎相很牛,因为他背后有人撑腰。
      皇帝赏识有能之才,一边放任黎相建功立业,一边又培植朝中多方势力牵制于他。但他胜在心胸广且思想极有深度,深谙“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所以,归根结底,黎相的腰杆子挺得硬,是因为皇帝的拳头硬。
      黎相的腰杆子硬,宴尘这小子就相当是抱了一只金大腿。
      杨意了解宴尘身份的特殊,特意给手下的人放了话,把人当佛爷,好吃好喝的供着。
      由此,宴尘的日子好过甚多,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杨意投鼠忌器,以后在升官发财的路上,自己就能更好地掌握主动权。
      已经相安无事半个来月,花园里的桃花都谢尽了,离出使北秦的日子越来越近,宴尘都能嗅出都尉府众人之间越来越不寻常的紧张气息。
      所以大事是将近了。

      “宴尘,假期排到你这里,你可以出宫探亲,明日子时之前回来。”
      听见这番话的时候,宴尘轮休,所以他正半倚着床头看书,懒懒散散一副没长骨头的样子,之后见杨意进门才抬起头来,“杨都尉,我之前怎么没听过有假可放?”杨意淡定道:“本都忙忘了。”说着把出宫的一块令牌扔到桌子上。
      这真是个妙人,他怎么就晓得这时候宴尘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估计是算准了来的。
      宴尘瞅了瞅那块牌子,他哪里有家可回?不过也好,又多了时间看书。宴尘冲人笑笑,便把之前想刺人的话咽回肚子里,“好,我知道了。”
      杨意随意嗯了一声,似乎就没没什么话可说了,但是也没有马上就走,站在桌子边上四处打量宴尘住的这间屋子。
      听闻是哪个前朝得宠后妃失宠后被贬时候住的宫殿改建的,宽宽大大,但是清冷的紧。
      宴尘复又低下头去看书,过了会抬起头来看到杨意还没走,只好把书先合上了,无奈的问:“都尉大人还有事么?”
      “那个,我这里有一瓶自酿的梨花酒,你回去方便的话带给老师吧,哦,就是黎相。”
      杨意拿出一个洁白的瓷瓶搁在那块令牌旁边,宴尘看着倒是很疑惑那瓶酒他是从哪里变出来的,手里明明没有拿东西。
      不过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宴尘想着又把头埋下去,淡淡道:“哦,就这么件事嘛。”
      杨意瞧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吩咐他早点回来就走了。
      待杨意一走,一个矮个儿少年风似的蹿进门来,“宴大哥,杨意找你什么事?”
      宴尘书一扬拍在那人脑门上,闲闲道:“放我假,允我出宫呗。”
      那少年捂着头嗷嗷叫,“不是队长以上的官才有假可放的么,他怎么给你放假啊,不公平,我都半年没见过我娘,可想了。”
      没理会他的嘟囔,宴尘把书重新摆到眼皮底下,凝神想着事,突然就嘟嚷了一句:“梨花酒么,清明节。我怎么就把这茬忘了。”眼垂着,看起来倒是个人模人样的读书人。
      那少年闹了一阵,见人不理他,也觉得没意思,低声嘀咕道:“没见过那么爱读书的。”
      除了当值,一天到晚捧着书看,就差在书里挖个洞把自己给埋在里面。
      这小孩就是来捣乱的吧,宴尘仰面轻叹,把书抛到一边,“我说唐棠,你当值的时候怎么就没精神,净留着折腾我吧!”
      这小孩是这堆人里年纪最小的,才十五六岁就被送到这里来。爹娘是求爹爹告奶奶把人送进来的,所以唐小猴子也就没淘气的资本。小孩只好安安分分的当值,每月领了月钱只能一分不剩的补贴家里。没什么心眼子,所以心思尤为干净,譬如宴尘进宫那天被刁难的事他就是彻头彻尾不知道。
      宴尘来的时候大家都不愿意招惹他,以至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十队里就这睡他旁边的小孩还愿意和他搭两句话,吃饭不时还给他留个馒头什么的。
      结果时间一长了,那小孩就发现宴尘一般情况下很没脾气,把他当大哥,也就特别愿意黏他。
      小孩眼睛滴溜滴溜的转······
      唐棠笑眯眯的,“晏大哥······”一边忙倒了一杯茶递到宴尘手上。
      宴尘翻白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他伸手给小孩肩上一拳,“两斤桂花酒,一碟花生米,猪头肉你看着切,要卤入味了的,再带些小菜。好,就先这些。”
      小孩苦了一张脸,“晏大哥,我没钱······”
      宴尘摊开手,一锭银子俏生生立在那里,唐棠一把抓过去,眉开眼笑的,“晏大哥,我一定早点回来。”
      “唔,别只顾着往家里蹿,还是给你爹娘买点好吃的回去!臭小子!”

      宴尘其实很惆怅,出宫的机会给了唐小猴子,黎云翰给的银子也没了,然后自己还得去给他当值,还能更悲惨么?
      深宫中灯火通明,偏宴尘当值的那殿只亮着几盏泪烛,光线喑哑,新换的绿窗纱上只能隐隐的看到影子晃悠悠的颤动。
      夜风微凉,带着些花香低低掠过鼻间,暗潮浮动影清浅。
      同来的只有三个人,分布在殿外正门和侧门,和宴尘一起守正门的是个南都本地人,叫赵锦州,名字挺文气,但人长得浓眉大眼,是十足的粗糙的一个汉子。
      宴尘一如既往的懒散没劲,站着站着就怼到墙根儿上,接着身子就一个劲儿往地上滑,老赵接连拉了他几把,最后也没脾气了,“我算看出来了,你就适合拿笔杆子,刀枪什么的你就是拿来玩的。”
      宴尘伸手就一个呵欠,“想拿笔杆子?拿笔杆子有什么意思?没劲。醉卧沙场,镇守边疆,这才是男人该干的事。”说完打了一个寒噤,不禁嘀咕道:“都这么个月份了,怎么还这么冷?”
      “嘿,这话一套一套的,怎么就没见你正经八百的露过本事。”老赵嗤之以鼻,一边嫌弃宴尘,一边把腰间挂着的酒壶甩给他,“悠着点喝,劲儿大着呢,喝了就暖和了。”
      宴尘亦不推辞,接过来就灌了一大口,“爽啊!”
      老赵斜他一眼,“你是怕林生他俩不知道你在打混啊,臭小子!”
      “嘿,老赵,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人这么有意思呢!”宴尘拍拍赵锦州结实的肩膀,笑的吊儿郎当,站姿仍旧乱七八糟。赵锦州回敬他一巴掌,把人硬生生推了个趔趄,还龇着牙阴险的笑,“我也不知道宴兄弟原来这么有意思!”
      宴尘厚着脸笑:“哪里哪里,嘿嘿。”

      夜渐渐深了,风起得更大,带起一阵潮湿的气息。
      都不知道过了多久,站的腿脚酸麻酸麻的。也不知道那小猴子平日里怎么当差的,真能站。
      宴尘恹恹的撑着眼皮对还站得无比端正的老赵叹气,“有潮气了,估摸要下雨,得淋雨!”
      老赵瞅瞅浓黑的夜幕,也轻声说:“是要下春雨的样子。”话音刚落,叭嗒的雨点就落下来了。
      夜来风雨声,片片催着零落,春情只到梨花薄。
      宴尘睁大眼,“还真说下就下,天钦司也没那么神。”
      “你往檐下躲躲,要不淋透了你可有得受。”老赵把他往里面推推,“我块头大,就不和你挤了。”其实也不怎么遮得住,就两片青瓦,遮住一地方,该淋的地方一个不落的全淋湿了。
      宴尘此时被冷雨拍醒了,正精神着,雨夜的墨色深浓,他就着夜色看宫殿外湿淋淋的灯笼,不禁问道:“这灯白天一直亮着,没人换么?”
      老赵笑,“快两更了,一会儿你就见得到人来换灯,都尉高看你一眼,这夜里的班是不会排给你的,你不知道很正常。“
      宴尘腹诽,刚来那阵不给班值,一天到晚只是他去干粗活,那还叫高看?老赵也是睁眼瞎,怎么没看到都尉那颗黑得泛光了的心呢?
      正思忖着,前方竹林里果然就闪出一道青黄的身影,不,那人衣裳是白的,只是手里那盏官灯太暗,晕黄的光把人都映暗了。
      灯光如豆,跳跃在人的脸上,即使如此,那只露出一半轮廓的脸庞已让人尤为惊艳。
      春雨淅淅沥沥,半掩在雨帘之下的那张容颜清透漂亮。那人身量不是很高,但是纤长瘦弱,乍看之下会误认为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待走近一点,宴尘总算把人给认清楚了。是个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只露着半边脸,漂亮的瘆人。
      那少年经过殿门时脚步一步都不曾缓,但是目光有片刻在宴尘身上划过,短暂的几乎让人察觉不到。但是宴尘还是敏锐的看到了,他抿紧嘴,这人认识他么?
      看到宴尘发愣,赵锦州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悄声告诉他:“你新来的不晓得,这人是宦者令季贤的养子,带在身边好些年了,啧啧,平时冷冰冰的不爱说话,不过看着倒是和你一样,漂亮的很,很是体面的一个小孩。”
      宴尘一听,大着舌头开玩笑:“那么漂亮给你做媳妇好不好?”
      赵锦州乐道:“配我不是糟蹋了?嘿嘿,我看就你合适,给你当媳妇算了。”
      宴尘撇嘴,“得了吧,要让我找个男的,我老师不得打死我!”上次黎云翰反应那么强烈,那还是没影的事就发作成那样,要是他真娶个男媳妇,啧啧,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刚一闭嘴,宴尘就见老赵张大了嘴巴一脸惊讶的望着自己身后。宴尘回头,就看见刚刚那小孩憋着一张漂亮脸蛋瞪着自己,目光凉凉的,脸上却怒火重重。
      宴尘顿时尴尬的讪笑道:“那什么......抱歉,我们没在说你呢。”
      蔺清冷冷一眼,连骂他都懒得费口舌,直接把手里的一把油纸伞扔到他手里便快步走开了。
      宴尘望着手里那把绘着青苍翠竹的油纸伞,幽幽一叹:“背后说人闲话是不对的,没想到当面说人坏话更是错的离谱。报应不爽,报应不爽.......”
      老赵憋不住笑了,笑的打颤,“我忘了告诉你这宫门口在另外一边还有一个,这小孩估计是进去给你拿伞了吧。”
      宴尘幽怨的看他一眼,“你不也有份,为什么他只瞪我?”
      赵锦州眉开眼笑的,挤挤眉毛说:“谁让你不娶人家,哈哈。”
      “不过这孩子还真是当女孩养的,取个名字也很女气,叫什么蔺清......蔺姓很少见,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宴尘闻言,手指收紧握了握那把伞,轻飘飘的雨水沾湿一片翠绿的竹叶,看起来生动勃勃,就像那小孩的眉眼一样,鲜活的不得了。
      蔺清,真是漂亮的名字。
      不过人的脾气可不像是小姑娘,不是个好拿捏的,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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