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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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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入院时苍白细小的脸孔,陆求然夏天时冲着我微笑的样子,李原盛狡猾又似哀求的眼神,还有那个模糊的男人的脸,像是走马灯似的在梦里旋转……一条奇怪的鱼从我身边飘过,红色鱼身,背上开出一枝金色的莲花来……
“轰”的一声响雷在天空炸响,我醒了,一头的汗,内衣都溻透了。真是奇怪的梦,我擦擦汗,外面哗哗的下起雨来,已接近七月末了,天气还是这么热。打开雕花木窗,一阵凉风夹着雨丝吹了进来,心里一阵舒爽。
“轰隆隆——”天空又响过一阵滚雷,我不禁一阵瑟缩,这样的天气和我死的那天何其相似,真是难以去除的后遗症。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怀念那个温暖的怀抱,悄悄披上衣服,顺着檐廊朝爹爹的屋子走去,走到一半才想来这已经是深夜了,苦笑一下,又开始往回走,三拐两拐还是没到,我万分确信:我迷路了!真是可笑,我居然迷路了,三更半夜的还下着大雨,老天,真是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我一边碎碎念一边摸索着路,没事把家修得这么大做什么,正在郁闷,忽然看见一间屋子透着灯光,喜上心来,忙跑过去,还没推门就听见爹爹的声音:“非歌最近很奇怪,灵巧了很多。”
“这真是非歌写的词?”娘的声音传了出来,答非所问,似乎还带着喜色。
“你还能笑得出来,这词哪里像是十四岁的孩子做的。”爹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琉璃当年也是那样聪明,这孩子出生就与别人不同,你不能拿常人去和她比。”
“是吗?可能是我多虑了,总觉得非歌以前傻傻的时候会幸福很多。”我听得一头黑线,我不会是要在这里蹲墙根吧,万一有什么儿童不宜的声音传出来呢。
“哎呦,你打我做什么。”爹的声音又响起来。
“你怎么当爹的,还盼着自己女儿再变傻吗?”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渊的死给你刺激很大吧。”
“……”
“毕竟是你的弟弟,而琉璃——”
“没有,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呀,现在只希望非歌能过的幸福一些,原本想着如果非歌一直那样傻傻的,也会全心全意地爱她一辈子。会用不同于我们的眼光看这个世界,未必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有一天她突然变得聪明了,我也很高兴,毕竟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命运才是最幸福的。”
“你觉得生在皇家能自己掌握命运吗?”爹叹了口气,“今日二皇子和我一起去的灯市,他也看见了非歌的作的词。”
“你们那一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可是非歌,那个古灵惊怪的小丫头,你也要相信她,呵呵,就算是不行不是还有你和我吗?”
雨慢慢的小了,牛毛一般密布于天地之下,一股清凉之气让周身的毛孔都舒爽起来,真是幸福呢,有这样的父母。我不禁莞尔,慢慢的站起身来,鼻孔突然一痒:“阿嚏!”
“谁在那?”两人同时大呼一声,推开房门。我可怜兮兮的弯着麻掉的腿,捂着嘴巴站在那里。
“非歌!”看着爹娘诧异的脸孔,不禁苦笑着指指我的腿:“麻掉了。”
娘上前一步把我抱进屋:“什么时候跑到门外的。”
“我上茅厕迷路了。”两人明显不相信的样子。
“我害怕——”把头埋的更低,诺诺的说:“害怕打雷。”先是娘呵呵的笑了出来,之后又听见的爹的声音,我的耳根热乎乎的,真是糗到家了,但是怎么会闻到一股温馨的味道呢?
经过“雨夜惊魂”之后,我让阿碧带着我把这个院子连转了好几遍,终于将大体方位记住,最起码不至于迷路了,省着让那两人抓到小辫子再好好笑上一场。
早上还没醒便被阿朱阿碧叫了起来,半合着眼睛任她们打扮自己,“要简单一些”本着这个坚定目标两人便开始忙碌起来,净脸,上妆,盘头,跟新娘出嫁似的,叮叮咣咣,训练有素,身手麻利,全是因为皇帝的召见啊。来到这里之后生活习惯全然变化起来,没有压力和工作,每日便睡到自然醒,这么早起来当然是不习惯了。
晕头转向的被两人架上轿子,跟着爹爹的高头大马直奔皇宫。没有什么太大的新鲜感,北京故宫都去过十几次了,再豪华有紫禁城豪华吗?再气势宏伟有太和殿气势宏伟?所以一直睡到终点站。若不是阿碧踢踢轿子,阿朱往轿内撒了些薄荷粉,我还是醒不了呢。在打了三个喷嚏之后,我终于清醒了,除了头震的有些疼之外,一切正常。这两个小妮子,真是,唉,失礼啊,失礼啊。
所有女眷都会到内殿先去拜见太后,先前阿碧和我说了大体的程序,只要跟着大流走基本就不会出错。这乌泱泱的一群女眷,什么时候会轮到我说话,说不定还能小补一下觉呢。
跟着二娘的后面,亦步亦趋。她是代表娘来的,娘从不参加这样的集会,连皇帝的圣旨也不放在眼里,而皇帝好像很讨厌看到他,从来不闻不问。一起来的还有二姐慕容非烟,和小弟弟慕容修言。十五岁的二姐有一种柔弱的美,原本以为她清高不爱说话,其实她本性羞涩,很少表达而已。而七岁的修言自从我给他做了一个弹弓后,不但对我改了“傻瓜三姐”的称号,而且变成了忠实的小跟班。看来他也没来过几次宫里,紧张地握着我的手,微微沁出汗来,变得老实不少。
我们被带到后花园,满园的花开的正艳,刚刚拜见过太后,而正主皇上正在上朝,所以几个有身份的女眷围坐在太后身边聊着家常,二娘和刚刚过了及笄之年的二姐也在其中。我和修言两人偷偷的溜了出来,皇宫的后花园是家里三个大,这得刮多少的民脂民膏才盖起来的啊,不过我不是愤青,所以也管不了着许多的事,只是欣赏着满园景色。
“三姐,你瞧这湖里的鱼比家里的大。”小言子吃着桂花糕,把手里的碎末洒在水里。
我点点头,靠坐在树下,还是我有先见之明,从家里带了一小袋糕点果子,要不等到皇帝下朝才能开饭,还不得饿死。
“你没发觉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比家里至少大一个号吗?”我摸出一个苹果开始啃起来。
“果然是皇家天威啊。”
听着这话从小言子嘴里蹦出来,差点没把我呛着。看着我夸张的样子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你一小孩子,没事儿装什么深沉。”
“我哪里小了,等到秋天我就要进宫与皇子同学了。”他辨道,顺便拿了一个杏仁酥吃了起来。这小子紧张的早上没吃饭,看来这会儿真是饿了。
“是哦,你就快八岁了呢。”看着他有些耷拉着的小脸,嫩嫩软软的样子,可爱极了,忍不住抱过来亲了一口。
“三姐,干什么呀。”还害羞了,装模做样的背过身去。
“这是在告诉你,不管你多大都是我的弟弟,可以过来和我撒娇,找我来玩。”我摸摸他脑袋笑道。
“唔,知道了。”还是不抬头。这个小鬼,心里是不是感动的一塌糊涂呢。正在自我陶醉,小言子又说了一句:“三姐,你明年也及笄了,到了出嫁的时候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才十四岁,明年过了才十五岁。一未成年少年,我嫁谁去。再说了,敢娶我的人还没出生呢,我可是傻了十四年呀,保不准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再说万一遗传怎么办,谁有这个胆量以身试法啊。”经过我的推理,满意地看着呆掉的小言子,头上似乎飞过一只乌鸦。这么咒自己嫁不出去的也就我一人儿了。
“那个,三姐——”小言子还未说完,“扑”的从草丛掉出一人来。小言子忙跳到我怀里。那人一身暗秀莲纹白衣,束发,十六七岁的模样,慌忙得抬起头来,撞上正在探视的两双眼睛,我的心顿了一下,一双小鹿般的眸子,水晶似的透亮,仿佛是天底下最干净的花朵,在月光下冉冉绽放。白净的皮肤,软软的样子,连慌乱的样子都像是一幅画呢。小言子拽拽我的衣袖,我收回发愣的眼神,正正脸色:“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处偷听我们说话。”
那男孩脸色微红,弯腰一辑:“在下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正在此处——在此处闭目养神。不小心——”
“不小心,不小心就可以偷听了。”小言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咄咄逼人。
“那想要在下怎样。”他有些无奈,疏离和淡漠的神色显在眉间。
“你把我们带到畅春苑吧。”听的小言一脸黑线。
“不是吧,三姐,你又迷路了。”哀鸣道。
“嘿嘿,不好意思啊,要不是这位仁兄突然掉出来,我还没发现我没好像走得有点远了。”我的老天,要是在皇宫迷路,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人一愣,笑了笑,我又有点愣了,初见美少年,青春的确是个好东西。
在他的带领下,我们顺利回归大部队,他没有过去,在苑口告别了。至终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因为没时间了,正戏就要开场了。
接收到了二娘有些埋怨的目光,自动视为空气。一脸正色的拉着小言的手,站到队伍里。
皇帝来了,先是叩拜,看到爹也跟在身后递过来一个温暖的眼神。然后大家各就各位,戏就开场了。也不知道戏台子上唱的是什么,咿咿呀呀,浓妆淡抹,水袖青衣,估计也是崔生莺莺才子佳人那一类的。二姐在旁边看着我一脸苦闷样,估计是知道我听不懂了,递过来一个折子,我翻开一看,跟看歌剧时的内容简介差不多,讲的是发生在民间的一个传说故事,在一个叫澄瀛的地方,女子和男子是从小的青梅竹马,后来发生很多事,考取功名,灾荒,战乱,两个人失散,再见面是已是二十多年之后。男子已娶娇妻,博取功名,女子已嫁做他人妇,相夫教子。真真是不论哪个时候都是情最伤人。
台上青衣婉转悠扬的唱着再见到曾经爱人的时候心情感伤,听得我不禁心中一阵难过。
“三姐,你怎么哭了。”小言在一旁慌道。
我抬手往脸上一抹,果真是泪水,我还以为自己可以很快就忘了以前的事,就当所有的是一场梦,真是自欺欺人。
“是茶水,你看她们不都哭了,我这叫应景。”我拍拍他的脑袋,他半信半疑的看着我。
“我去更衣。”就是上厕所,来到古代说个话都要拐弯抹角。站起来就往后走,小言拉着我的衣角,大眼忽闪忽闪的看着我。
“你也要去?”我头上顶着黑线。
“三姐,你莫要在迷路呀。”一脸不放心。我晕,让我怎么说啊,就这点缺点还被人揪着不放。
“知道,知道了。”甩开他的小手,有点愤愤地往外走,出门就撞上了一个人,一屁股跌在地上,脑门生疼,看着前面的人也在疼得直叫唤:“出门没带眼吗?”随口丢出来这么一句,
“你说话客气点。看着你身份也不一般,怎么不吐人话。”我冷冷的说道。
“你是谁,敢这么和我说话!”他不置信的抬高音量,打量着我,一脸的蔑视。
“哼,”我冷笑:“我父母只教过我怎么和人说话,可从没叫过我怎么和非人类说话。”
“你。你好大胆子——”
“你后面是不是想说,‘来人把她拖下去,赏她几板子,看她还敢嘴硬。’你说就像你这种人除了动用武力还会什么?”我冷笑的看着他,今天我心情不爽,谁让你惹到我的。
“你,你——”他气得一脸通红。
“五弟出了什么事?”人未到,声先来。
呵,帮手来了,我抱起双臂,等着看好戏。一个身着蓝褂白袍的男子走了过来,面色如玉,眉眼俊秀,他就是这个混账人的哥哥?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二哥,这个人——”恶人先告状,我倒要看看他怎么编排我。
“是三表妹啊。”温温一笑,按下那小子的手。
“表妹?你是谁?”我问道。
“我是二皇子,他是你五哥。”他介绍道。一听到皇子两字,我头就大了,那么多亲王的儿子摆在那,为什么非得让我遇上个皇上的儿子!想到这我不禁有些心虚,但是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是他先骂的我,这不连自己也一块骂了。”我扯了一个不自然的微笑。
那老五显然不愿吃这个瘪,但是碍于他二哥的面子,又不好发作,整个脸就像吃了火药又不能张嘴模样,有点可笑。
“既然都是一家人,这就算了吧。”二皇子顺水推舟。
“二哥说的对,那我就先去看戏了。”我福了福身,掀了门帘进去了,弄得我连厕所也没上成。我什么时候认识的二皇子?难道我的傻名早已远播东启了?一头冷汗。
戏台上有换了另一出戏,但我早已没心情再看,生旦净末丑,是谁谁知道。
饭终于在人人都饿得不行的时候端了上来,在此之前还要不断的察言观色,说几句让皇上、太后高兴的话来活跃气氛,虽然这没我什么事,但是还得跟着一块傻笑。
饭过三旬,心中稍稍满意,还喝了几口小酒。俗话说得好:饱暖思淫欲,眼前舞娘舞的那叫一个尽兴,心中一高兴不由的手一颤,酒杯就落在地上,啪的摔碎了。其实那才有多大的声音,比得了音乐声大吗?比得了说话声大吗?比得了……摔碎的时候恰巧音乐声停,所以大厅突然静了。
“啪!”显得尤为突兀。
不看都知道皇上他老人家正在眯着眼往我这边看,哪个胆儿肥的干砸他的场子。
我立马以光的速度站起来,跪下:“皇上息怒,我,不,儿臣不是故意的。只是看到大家都和乐融融的样子,不禁有些激动,所以才难以自持,请皇上恕罪。”真是着折寿啊,他也算是我的叔父了吧,不知道叫儿臣是不是正确。
“非歌?”似乎还在确定:“就是那个突然间恢复明智的?”
说得还真是含蓄,直接就说是以前那个傻子,现在不傻的那个不就行了?
“正是儿臣。”我的心又抖了两下。
“以前见你还是一两岁的小孩子,如今也十多岁了吧,站出来让朕瞧瞧。”
瞧!瞧!我又不是大熊猫!心底翻翻白眼,走到殿前,跪在那里。
皇上仔细瞧了我半天,而其他人的眼睛早已像X射线把我扫描个透彻了吧,以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你说你刚刚坏了大家的好兴致呢,朕该怎么罚你?”皇上突然开口说道,语气却带着一丝戏谑。
怎么罚我?我什么都不会,可怜兮兮的抬头看看坐在一旁的爹爹。还没等接触到他的目光,就听到皇上说:“听浅儿说,你在灯市赛诗的了头筹?不如朕出一题你来作作如何?”
“回禀皇上,儿臣资质愚钝,愚病现今还时不时地发作,恐难登大雅之堂。”不用看也知道他的脸色非常之难看,又忙说道:“儿臣愿唱一曲,来讲将功补过。”我只给小言唱过入睡歌,他每次都安然入梦,应该不会很难听吧。
大厅里一片静寂,像我这样敢逆龙颜的人真是少见吧。
“好,你就唱来听听,若是不好,再来罚你。”
真是个变态,随便欺负小孩子,我撇撇嘴。他让我站起来,点了个乐师为我弹奏。
我摇摇头说道:“皇上,这是儿臣以前听到过的民谣,清唱才能显出其乐色。”
他也随我去了,一副瞧好戏的样子,看看我还能折腾出什么来。
定了定神便开始唱了起来:“小啊嘛小二郎,背着书包上学堂,不怕那太阳晒,不——”
看着周围一群人呆滞的样子,尴尬的笑笑:“先试试音,呵呵。”然后——
“唯一纯白的茉莉花
盛开在琥珀色月牙
就算失去所有爱的力量
我也不曾害怕
天空透露着微光照亮虚无迷惘
在残垣废墟之中寻找唯一梦想
古老的巨石神像守护神秘时光
清澈的蓝色河流 指引真实方向
穿越过风沙 划破了手掌
坚定着希望去闯
唯一纯白的茉莉花
盛开在琥珀色月牙……”
又出现了奇怪的场景,大厅的烛光随着歌声慢慢淡了下来,月色如水,光华如银,缓缓的倾泻,天地间一片淡蓝,安静的不可思议,月白色的花瓣随风轻轻飘零,似乎还闻得到茉莉的香气,整个人仿若飞起来一般,空灵而悠远。看看周围人的脸色,更让人诧异,他们仿佛正成醉于某种臆想中不能自拔一样,我心里一惊,莫非这样的景色不只我一人能看到?想到此,忽地停下不唱了。
好一会大家才如梦初醒般迷茫的看着彼此。我忽然害怕起来,看看坐在一旁的爹,他也似刚回过神来,一双忧郁眼睛的深深地望着我。
“鲛人之歌。”不知谁说了一句。大家纷纷议论起来,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你还真是让我另眼相看啊,非歌。”皇上若有所思的对我说道。
我恍然不知所措,这并不是我的本意。
看着我慌乱的样子,皇上突然笑笑,对着爹说道:“二弟,你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就象鱼溪江出升的洁白云朵,不如就封她为溪云公主可好?”
“臣谢主隆恩。(儿臣不敢……)”我奇怪的看着爹,不是说好的吗?娘也不想让我与皇宫有任何牵扯,或者是说,根本早已是陷入其中了,牵不牵扯的早已没有任何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