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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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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太熟悉了,没有过多的寒暄,便恢复到以前相处的样子。
王在清有很多话说,他说,她听。
王在清说:“周言,你变了很多,怎么不爱说话了?”
“我听你说就好。”周言说:“没什么变化呀,就是我没什么事,所以几句话就说完了,你去了北京,又去了陌生的东海,新鲜事多。”她说着有些心虚,好像对和衷的事说的太少了,那些跟和衷一起练摊的日子,她下意意识地不愿意跟王在清分享。
这个燥热的,忙碌的,注定让人难忘的暑假,她跟着一个男孩子,跑遍了市里所有的小商品批发市场,见遍了华源街所有来来往往的人群,有过心酸,有过困苦,饥饿、劳累、苦中作乐,那些日子,已放在了心底,怎么跟人分享?
或许,那是只属于她与和衷的时光,属于他们俩的故事。
好像很久没看见和衷了,军训后不久,他来学校找过她一次,她怕同学们笑话,以封闭性训练为借口没见他。不知道那家伙干什么去了?继续天桥练摊,还是找其他工作了?
“周言,周言,想什么呢?”王在清伸着手掌在周言面前晃,“这么入神,怎么了?”
“哦,你说哪里了?”周言不好意思地笑笑,“北京认识的女孩?挺好啊,新生活自然要交新朋友。”
王在清脸色有些别扭,周言没发觉,“对了,还没到十一,你怎么就回来了?这几天不上课吗?”
王在清不吭声,周言终于发觉王在清的异常,因为自己的心不在焉,她有些慌乱,勉强问:“怎么了,是我有什么让你不高兴的吗?”
王在清盯着周言,半天才说:“周言,我觉得你变了。”
“胡说,我能有什么事?”周言避开王在清的目光,“是朱舅妈跟你说什么了吗?我以为你会相信我的。”
王在清明显有些失望,“不是,我妈跟我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我只相信你。可是,可是,我还是有些不安。”
“你是在怀疑我,还是质问我?”周言渐渐平静,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要心虚?
王在清低头,长长出了口气,鼓起勇气说:“你都没发现我有什么异样,要是以前你早发现了,但是我们才分开两个多月,我说了这么多话,表达这么明显了,你居然粗心地什么都没发现,你说这不奇怪吗?”
“什么异常?”周言回忆着王在清说的那一堆堆的话,试图在里面寻找疑点,“你有话就直接说,拐弯抹角干什么呀,我们俩谁跟谁,你还跟我绕圈子。赶紧说,不说拉倒,我才不猜呢!”
王在清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但在周言倔强的目光下,渐渐软化,他收敛了自己的失望,“北京那个女孩,你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吗?”
周言恍然大悟,“啊,她呀!不就是喜欢你么,这怎么了啊?”
这下换王在清傻了,“你不生气吗?”
周言说:“这有什么生气的,只要不是你喜欢她就好了。”
王在清还有些犯傻,事情就这样简单过去了?“可是,她追求我,很夸张、很激烈,新生都知道,连老师、教官都知道了!”
“哈哈,那你在新生里一下子就出名了吧?”周言举手打算捶王在清一下,但又尴尬地放下,跟和衷闹惯了,差点就犯错了,王在清可不是和衷,皮糙肉厚的,她和王在清向来都是君子之交,连手都还没牵过呢!
周言好奇地问:“她是不是很漂亮?怎么追你的?”
王在清板着脸,周言还一直追问:“快说说嘛,你别这样小气,我们俩还分谁呀,这么有趣的事你都不跟我分享?”
“可是,周言,这只是有趣的该分享的事吗?难道不是该生气的事吗?”王在清无奈地看着周言,“我是被她的架势逼的回南市的,听说、听说她也要买票来我们这里玩呢!这样,你都不生气?”
“那我生气好了。”周言故意板起脸,“你敢见她,我就揍你。”她举着拳头恐吓王在清。
王在清一声不吭地看着她,周言收起玩笑,把嘴唇抿着,定定地看着王在清,“王在清,你到底什么意思?”
王在清眼眸垂下去,似是叹了口气,“没事,我是怕你生气,没生气就好。你放心,我是不会喜欢别的女孩子的。从小到大,我都只喜欢一个人,你知道的。”
周言眨巴下眼睛,是不是该脸红?可是没脸红的意思。王在清也变了,居然说出这么大胆火热的话,以前稍微提及几句,两人都羞的不行,可是他敢说了,她居然听了没什么反应。周言警觉,原来不知不觉中,她被和衷那厚脸皮传染的这么皮厚了啊!
王在清送周言回家,周言迟疑了下才招呼王在清家去坐会儿,王在清对周言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她那稍许的犹豫并没有躲掉他的观察,周言变了,王在清不得不承认,变得更生动,可是也更让他捉摸不定,他有些害怕。
今天周末,家里只有周波,王丽珠还在店里忙碌,周言居然松了口气,和衷没在家,好像不用有遇见这种尴尬。
可是,她为什么要在乎和衷是否在家?他不过是她家的租户,如此而已。周言想着又鄙视自己,这是怎么了啊?肯定是被二表嫂吓得神经过敏了。
周波对王在清向来都是态度恶劣,故意拿了作业请教,王在清说什么他都反驳,好好的一个代数补课变成了语言、逻辑混战,准备晚饭的周言差点要拿铲子把周波的嘴铲掉。
周波不吭声,王在清怕他憋气,便主动将他作业都解答了,周波这才露出笑容。
周言举着铲子跑出来,“王在清,你要是敢给周波写作业,我连你也揍。”
王在清立马把笔放下来,不管周波哀伤的眼神,坚决地摇头。周波恨恨地说:“就说你讨厌吧,要是衷哥在,不管我姐用大棒还是胡萝卜,他想干什么绝不会妥协,那么多暑假作业都是他给我写的,我姐不也没办法?”
周言黑脸,偶然一天,她发现周波的暑假作业都不是自己的笔迹,问起来才知道是和衷写的,为了这个她把和衷追了两条街,和衷嘴里说着悔改。但在开学,周言一看周波的日记作业,居然还都是和衷写的,那些人和事都是真实的,日期都写的清楚,她揍和衷那之后也持之以恒,根本没断过。为这个,她一天没让和衷和周波吃饭,但到底周波还是把日记交给了老师,居然还得了老师个甲评,把王丽珠喊到学校狠夸了一顿。周言是哭笑不得。
王在清脸色异样,周波更得意,“要不是衷哥走了,我才懒得找你写,你还不写,就这样还想当我姐夫?”
周言举着铲子要教训周波,突然停下脚步,“你说什么,和衷走了?去哪里了,我怎么不知道?”
周波说:“早走了,你开学后没几天他就说家里有事,收拾东西走了啊!我妈说把房租钱退给他,他也不要,说是跟你合伙练摊分钱时你已经给补给了他,妈不知道实情,只能让他走了。不过他说走之前会去学校找你,告诉你的啊,你不知道?”
“你怎么不早说。”周言气急败坏,一把扔了铲子砸向周波,周波被砸中脚背,抱着脚嗷嗷地叫。
周言怔怔地站在院子里,看着和衷住过的小屋发呆,真走了?没说一声就走了吗?可是,为什么不跟我道个别呢?不对,他去学校找过自己,可是她听见门卫传来的消息,并没有出去,理由是什么?理由只是为了证明那个男孩在她心目中并没有那么重要。
王在清静静地看着周言,晒黑的脸庞露出一丝苍白,大大的眼底全是惊慌,她到底在惊慌什么?害怕什么?王在清不敢往下想。他逃一般出了周家,茫然地走在街道上。和衷吗?那个俊俏的,高个子、白皮肤的男人?
在他未知是时光里,他和她经历了怎样的生活?王在清脑子里不由浮现出妈妈说的话,周言跟人手牵手逛街,周言跟人躲在街角亲嘴……
和衷真的走了,连片纸条都没留下。周言仔细检查了他住过的小屋,除了周家自有的东西,他没带走一样,就连那快用完的防晒霜和晒后修复霜都留下了。
周言有些疑惑,生命中真的出现过和衷那样一个男孩吗?多么不真实啊!周言仿佛还能听见和衷轻微的脚步声,可是,那声音怎么越行越远?远到周言已经听不见了,远到她觉得胸口发疼。
为什么这般失落?
为什么这般难受?
为什么这般寂寞?
周言骂自己没出息,一个生命过客,一个租户,走就走了,她干嘛要不舍?这是最后一晚上,也是最后一次怀念,周言于是安慰自己。
她关了灯,蹲在黑暗的狭小的西厢房中,静静听着夜的声音。
这一刻,她终于有所触动,原来黑暗是这般的感觉。应该会很害怕吧?
曾经答应过的,怕是再也无法实现了,我想,大约我是没有机会陪你度过黑夜,战胜恐惧了。
周言将和衷用过的东西都收拾起来,拿出门口扔到垃圾桶中。过了一会儿,又跑出去,翻看垃圾,可是垃圾已被运走了,再也找不回来。
周言坐在房间里,看着那个塑料发卡,或许留下的跟他有关的东西,只有这个发卡了吧?他说,这是他送给她的礼物。
他还欠她一件世界上最漂亮的裙子呢!
“那家伙,肯定会装作忘记的。”周言自语,她深深吸口气,对自己说:“从现在开始,做回自己,再也不要想那个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