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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chapter 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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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瑀快步在前面走着,苏逸晨在后面紧紧跟着,却总是不经意地差他一大截儿。
她心里也不自觉的有些赌气,索性不再努力紧随着他,慢慢放缓了步子,不一会儿,便已看不见他的身影。
她慢慢停驻了脚步,不再前进。
想起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委屈,她终于压抑不住心里的悲伤,眼前渐渐模糊了起来。
她以为他是在乎她的,在这偌大的紫禁城中,她还没能找到一个能说说真心话的人,她以为他是,可是,看来他并不是。
苏逸晨觉得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了,她不应该是永远斗志高昂,反抗所有不公平的事情的吗?
她不是应该永远开怀大笑,对未来抱有乐观态度的吗?
潇潇曾经说过她,就像一只打了兴奋剂的鸵鸟,永远高昂着她的头向前冲,把她面前的鸵鸟群撞得鸵仰鸟翻才肯善罢甘休。
可是现在,鸵鸟畏惧了,怯懦了,因为她忽然意识到,她面前不是鸵鸟,而是毒蛇,时不时便会在你高歌猛进的时候咬你一口,虽不致命,却仍能使你放弃抵抗,这场对峙从一开始,规则便是不公平,你的出身背景决定了一切。
四下无人,她却不敢放肆的大哭,只能让泪水在她脸上蔓延,这是继雪中罚跪之后,她再一次怀疑自己……
“想哭就哭出来,干嘛非要忍着。”
不知何时,萧瑀竟出现在她身后,用披风为她挡住寒风。
她抹了抹眼泪,脸上却刺痛的很,心里不停地埋怨自己,都忍了那么久了,怎么还是不争气哭了呢?
“谁哭了?我只是迎风流泪……”她把身子一扭,钻出了他的披风,顿时冻得牙齿直打颤。
这么冷的天,她还敢在风里大哭,若不是有他的披风护着,只怕眼泪还没流下就冻成冰了。
萧瑀见状,把披风脱下披在她的肩上,警告说道,“你若是还敢脱下,我就把你扔到池里,我说到做到。”
她闻言下意识地一缩身子,轻轻打了个寒颤,那池水刺骨的寒意想必她今生都无法忘怀。
萧瑀却会错了意,以为她只是怕冷,便主动将她拥入怀中,用宽大的手掌手将她的双手包裹起来,顿时,她便感受到一股暖意。
“答应我,别和二哥太亲近。”
她闻言不禁一愣,脱口而出说道,“我们之间没什么……”
“我知道,因为你不是二哥喜欢的风格。”他还是那么不正经的语气,“或者说,二哥喜欢美女,而你相比之下就太丑了,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怎么讨他欢心也是徒劳。”
“我……”她每次和他对话总是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悻悻说道,“是,我就是丑人多作怪,七皇子风流倜傥,相貌堂堂,又怎会屈尊与我交谈呢?看来我还是识趣些,早点消失在你的视线当中才是。”
她说着便用力推搡着他的胸膛想要逃离,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毒舌,而是她觉得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
他纹丝不动,手上却暗暗加劲儿,箍得她有些透不过气来,脸上含着微微的笑意,看着怀里的女人别扭的挣扎。
“别白费力气了,我是不会放开你的……除非你答应我的要求。”他语气中充满了无赖。
“不可能!即便我答应了你,我又怎能公然违抗太子的命令,你不要再逼我了……”
“这世上的事情从没有你能不能,只有你想不想……”他蓦地放开了她,一本正经地说道,“相信我,这个选择对你利大于弊。”
苏逸晨见他难得严肃,便也沉下气来不再故意和他对着干,语气缓和说道,“容我回去好好想想,再做决定吧……”
她说完便转身朝着储秀宫的方向疾步离开,似有些逃避。
萧瑀弯了弯手指,刚刚握住她手的触感忽然有些忘却,他低下头,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身影渐渐隐没在夜幕之中。
***
清晨天还未亮,苏逸晨便被人叫醒。
昨夜她忐忑地走进宫中,却见姐姐似与欣儿在密谋着什么,脸上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见她走了进来,竟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将她打发到屋里去了。
她独自躺在床上思量了许久,最后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直到半夜才沉沉睡去,才睡了不大会儿,这就起来了。
她惺忪地揉了揉双眼,却见欣儿立在她面前,见她悠悠醒来,便举起手里的盆,将里面的东西倾倒出来。
“你,你干什么!”慌乱之中她抓起一件东西,定睛一看竟是件衣服,不解问道。
欣儿拍了拍手,趾高气扬地说道,“小主有命,让你在卯时之前将这些衣服洗净晾起,否则便不能出宫门……”
苏逸晨看着散落一地的华服,不满地说道,“不是每日要交由浣衣局洗衣的吗?怎么偏偏今日要我来做?”
欣儿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继而说道,“这是小主的吩咐,你无须多问,干活精心些,这些都是小主最喜欢的样式,若是弄坏了,少不了你的苦头吃。”
她说完便悠悠离开了。在储秀宫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楚御女并不喜欢她这个所谓的贴身婢女,宫中的奴才趋炎附势惯了,自然也善于揣度主子的心思。主子若捧你,你便是红人,下面的人也会想着法子巴结你,可主子若是不待见你,自会有人不经意的给你使绊子。
眼下苏逸晨便是这种情况,可是她却是有苦说不出,只能跪在地上,将散落一地的衣服一件件的收回盆里,继而搬到院子里的井边,开始打水。
水很冷,当她的手指触碰到冰水的一刹那,她不禁瑟缩了下身子,这么冷的天,让她用手洗衣服,这招真够毒的。
原先在家里的时候,她就很懒,摊上洗碗扫地洗衣服的活儿就对着妈妈耍赖,能躲则躲了,即便拗不过一定要放热水用洗衣液泡很久才开始不情愿的用手搓,家里明明有全自动洗衣机妈妈却不愿意用,说机洗不如手洗干净。
如今没办法了,如若不洗的话,又会被姐姐找借口处罚,想到这儿,她硬着头皮把手浸泡在刺骨的冰水中,开始搓洗衣服。
更绝的是,倘若她误了和太子约定的时辰,必会触怒萧珏,可是她却没办法推卸责任。到时候姐姐必会说,要怪只能怪她自己手脚不够麻利,不过是几件衣服,又怎会耽搁太长时间,怪罪下来,吃亏的仍旧是她。
她正想得出神,忽然听到一阵撕裂的声音,拿起一看,衣服上竟扯出了好长一条口子。
这下完了……
***
“废物,蠢货,不过是几件衣服,你竟给我洗成这般模样。”倾雪怒气冲冲地将被她揉搓的不成样子的衣服扔到她面前说道。
她伸出冻得通红的双手将衣服拾起,为自己辩解道,“小主,奴婢用的力气根本不足以把衣服撕坏。”
倾雪闻言微眯起双眼,煞有其事的说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想整你了?”
苏逸晨拿起衣服,指着撕裂口前面一条平整的剪痕说道,“如若是用手撕坏的,这口子不可能如此平整,这一看便是有人先行用剪刀剪破,继而想要栽赃嫁祸给我……”
倾雪冷哼一声,连瞧都没有瞧她一眼,不屑说道,“明明是自己无能把衣服洗坏了,还想诬赖别人?看来我今天如若不整治整治你,你还就真不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她说完竟从身后抽出一只手杖,照着苏逸晨的身体便狠狠地抽打起来。
“啊!”她痛苦的叫了一声,下意识地向后躲闪,把心一横便盯着倾雪咬牙切齿地说道,“楚倾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若是看我不顺眼,当初大可不必把我带进宫来,如今你已贵为御女,又何必处处针对我,啊!”
倾雪闻言不禁没有停手,手上反倒暗暗加劲儿,冷笑说道,“我针对你,你有什么资格让我针对你?”
忽然欣儿从屋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见此情景也不觉得惊讶,只是对着倾雪说道。“启禀小主,云婕妤昨夜自杀未果,现如今已奄奄一息……”
倾雪一听,便停了手上的动作,侧目说道,“皇上可去视探?”
“回小主,皇上昨夜在养心殿就寝,听到消息后只吩咐太医‘尽力医治’,并未赶去视探。”
倾雪嘴角勾起一抹华丽的微笑,低语道,“好,很好。”随后起身敛衽平静说道,“你们两个,随我一起去送送云婕妤……”
***
苏逸晨不敢相信,躺在床上那个面如死灰的女人竟是曾经风华绝代的云婕妤,她只见过云婕妤一面,可那时她眼若流星口若朱丹的模样却着实惊艳。
可如今那个女人头发散乱的披散在身侧,脖颈上还有一条深深的紫红色勒痕,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仿佛连呼吸都变成了奢望。
她究竟遇到了什么,为什么要选择自杀这条不归路?
“小主,楚御女来了。”
云婕妤闻言,艰难的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倾雪,随即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我想和楚御女说几句话……”
她的声音嘶哑难听,每一个吐字甚至还有些混沌不清,与当日婉转动听的音色判若两人。
太医听罢也无奈的摇摇头,似也是放弃了医治,便提了药箱退下了。
苏逸晨见状也想退下,却听到姐姐的声音不适时地响起,“你们两个是我的人,不必听她的吩咐。”
云婕妤沉默了一瞬,继而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没想到,在我最后的弥留之际,只有你来看我。”
“妹妹真是不明白了,姐姐究竟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竟走到这地步……”
“消息……是你传出去的吧……”
“什么消息?姐姐可不要胡说。”倾雪佯装无辜。
云婕妤惨淡的一笑,把脸别了过去,“你我是一类人,做了与否,你自己心知肚明。”
倾雪沉默不语,手指却暗暗攥紧了衣襟,微小的动作暴露了她的紧张。
“三年前我同你一样,被圣上挑选入宫,平步青云深得宠爱,不到两年的时间,我便被皇上封为婕妤……我是爱他的,所以我才不甘心让别的女人占有他,我用尽心机,想把他拴在我身边……”
“可是我忘了,后宫从来都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他对我倦了,腻了,就算是我再怎么努力他都无动于衷,我累了,不想再争了……”
说到这儿,她忽然眼中带有鄙夷的意味,转头望她,“你以为自己的手段很高明吗?你以为凭借几句诽谤之语就将我扳倒了吗?楚倾雪,你真是太天真了,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却还毫不知情,我不是输给了你,而是输给了她……哈哈哈哈……”
她说着说着忽然发出一阵耸人的狂笑,紧接着便是痛苦的咳嗽声,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她歇斯底里地爬起来抓住倾雪,眼神无比的绝望,“今日我的境遇便是他日你的下场,我在阴曹地府等你……哈哈哈哈……”
倾雪被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却见她缓缓垂下手臂,身子一歪便从床上倒了下来,眼睛还半睁着便停止了呼吸。
光和十四年,云婕妤薨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