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十一章 【捉虫】慈光寺贾谢缘相会 半山亭四女喜笑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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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慈光寺。
正月十五之后，便陆陆续续地开始有大户人家前来上香，家世差一点的都自觉地避开了这一高峰时段，这时携家带口过来的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因此远远望去，慈光寺竟已经成了郊外少有的繁华所在，车轿马匹往来不绝。坐在轿子里的太太小姐的尊容不能瞥见，单单是骑马过来的爷们已经都是身穿华服非富即贵了。
香火如此鼎盛，慈光寺的慧空方丈自然乐见其成。慈光寺是京城一大名寺，这里僧人众多，再加上寻师参道而挂单的行脚僧，虽然僧人遵守戒律清心寡欲，但加起来也是一大笔开销。平时百姓们朝拜敬上的香火钱远远不够使用，慈光寺之所以还维持着如今的地位，依仗的就是京城贵族人家过年过节时给的银子。
贾家顶着国公府的名号，因此也是这头一批上香的人家之一。当然了，若是较起真来，实际上他们袭的爵位与国公府的招牌并不相称，但谁又在乎这些呢？像他们这么干的有不少人家呢，法不责众嘛。不过，话又说回来，各家主事的人们也都事先打听了别人家的安排，倒没有出现一窝蜂地挤在同一天的情况。
慧空方丈坐镇主殿，住持们则亲自去寺院门口带领一众僧人迎接。
先行一步的贾珍等人已经下马在山门等候了，他们一边和住持搭话，一边等着贾母的轿子。贾珍和一个年轻住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贾蓉和贾蔷聚在一起不知在念叨什么。另一边，贾赦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眼睛滴溜溜地转，在四周踅摸着能找什么乐子。宝玉和贾环则摄于贾政之威，眼巴巴地望着山脚，好不容易才看见荣宁二府的车轿远远地驶来。
见了山门外威武耸立的两个石狮子，凤姐和鸳鸯一左一右地搀着贾母下了轿子。贾母对于佛祖菩萨不可谓不虔诚，在住持的引领之下一处处观赏过来。
每次来慈光寺，其实有两个目的：一是上香，二为听禅。但真正对禅道有兴趣的只有贾母和王夫人——难得她们两个倒有了一致的追求——即使是贾政，对于佛理都是不以为然的，更不用提贾赦贾珍等纨绔子弟和凤姐探春这样的年轻女子了。哦，对了，还要算上惜春，她原先是真心爱好佛法。不过近年来在探春一再的劝说下，惜春对听禅的兴趣越发淡了——用探春的话说，这样才好，“免得因此移了性情”。
慧空方丈早就在大雄宝殿候着了，贾母先领着众人拜了释迦牟尼佛，然后才与方丈寒暄。
老方丈须发皆白，面色红润，声如洪钟。平常大富大贵的人家见得多了，他一直都是不卑不亢的态度，令贾母心中愈发尊敬了。见贾珍等人都一副巴不得离开的样子，贾母无奈地摆了摆手：“你们若是不想听老方丈讲经，就别再这儿戳着碍事了，省得玷污了佛法。”
“各位居士可以随着小徒去东侧的华严阁休息片刻，或者若是想四处逛逛的，也可以自己在院子里走走。”方丈不在意地微微一笑，这么多年来他见过的不敬佛法的人也不少，心中却不再起波澜了。心中有佛，所见皆佛，佛只度有缘人。
贾珍贾蓉宝玉贾环等人都四下散去了，跟来的小厮也都跟撒了欢似的。住持遣了几个年轻的小和尚给他们引路，嘱咐他们不得贪玩。小和尚们也都十分乐意，巴不得能松快半天。
凤姐不必人招呼，由平儿小红跟着到处转悠了。宝钗本来想听听方丈讲禅的，但见只有贾母和王夫人两人留在了大雄宝殿，她略一沉吟，终也跟着出去了。
探春惜春都是闺阁女子，本来不宜抛头露面。但近日寺院为了方便像贾家这样举府参拜的人家，特意禁止周围无关百姓进入。难得出一回门，因此她们也不再避讳，在丫头婆子的簇拥下观赏游玩。
门外忽然又传来一片嘈杂，隐约能听到和尚迎接香客的声音。贾母和王夫人对视了一眼，均有些诧异：这是哪一家？
她们兀自奇怪着，便看到先前把他们迎进来的法明住持正引着另一拨人有说有笑地往这边走来。走在头里的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岁出头的中年女子，打扮得虽不出众，但也十分体面。贾母等正在疑惑，便听法明住持介绍道：“史老太君，王安人，这位是高阳伯府现在的当家夫人程安人。”
接着，他又分别指着贾母和王夫人道：“这位是先荣国公的夫人史老太君，这位是荣国府的二太太王安人。”
真是巧了，贾母心中一喜。她前不久还想着和高阳伯府攀上交情，甚至借机和定城侯得以来往呢。
定城侯谢宗岩与高阳伯谢宗清是同胞兄弟，两人如今都已入土，但子孙比荣宁二府的争气得多，起码没有碍了当今圣上的眼。高阳伯这一脉倒还罢了，嫡长子长孙——便是谢铮——没了可以袭的爵位，只好出任步兵指挥谋生。但定城侯一脉得了圣上的青眼，皇帝加恩多袭两代，而且恩准他们原级袭爵。
本来呢，比他们爵位高的人家也不是没有，但深受皇宠可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新任定城侯——谢宗岩之长子谢松被那些或攀亲或送礼的人给弄得腻烦了，便下了一道命令：前来拜访的陌生人，如果不是和府中之人有约的，一律谢绝登门。
他倒有魄力定下这一规定，旁的人有埋怨他不近人情的，有议论他是否有别的企图的，但都拿谢松没有办法。不过他自然有所依仗：只要定城侯一脉仍跟皇帝站在同一战线，他们就不用担心失宠。
饶是这样，定城侯府的门槛也快让人踏破了，毕竟熟人不好直接赶出去。更有的人拐着弯跟高阳伯府套近乎，为的就是能沾上点光。
程夫人得体地一笑，主动问候道：“方才就听住持师傅说了，荣宁二府也定了今天来这儿上香，真真是个巧字。我这厢对贵府的老夫人和两位夫人都神交已久，想不到今天才得相见。老太君安泰，王安人好。”
除了在历年新年宫中赐宴时远远地瞥见一眼之外，这其实算得上是她们第一次见面。程夫人暗暗地打量着来自荣国府的两位女主人。
“程安人客气了，”贾母回了一笑，眼角的皱纹都眯到了一起，“说起来也是我们的不是，咱们两家相隔不远，竟从来没有去贵府拜访。”
王夫人也笑着附和道：“程安人好。老太太说的是，原是我被杂七杂八的事情忙昏了头，竟疏忽了跟贵府的走动，真是失礼了。”
程夫人也客气了几句，又吩咐跟在后面的小辈过来请安。“铮儿铎儿钊儿，还不快给两位长辈见礼。”
谢铮谢铎谢钊忙近前来行礼。谢铮和谢铎均长得气宇轩昂容貌英挺，谢钊年龄小些，相较而言还保留着些孩子气。
贾母笑着点头，听到谢铮的名字便道：“真真是好孩子，去岁我那孙子宝玉不慎把他胎里带的玉给丢了，后来还多亏了你们家大公子给送了回来，可算帮了我们一个大忙。那时因为忙乱，就只让宝玉和他兄弟环儿去贵府道了谢，到底差了礼数。”
谢铮笑着回道：“老太君折煞我了，环兄弟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这并不算什么。”
程夫人也想起了此事，也笑道：“老夫人这就见外了，区区小事哪里还用挂在嘴边上？上次贵府二公子和三公子登门道谢，我就说不必这么客气。铮儿这孩子没什么别的优点，对待朋友是再真心不过的了。我听说二公子得了玉之后，身上不自在的地方就痊愈了，心里还很好奇呢。”
“夫人便唤他们宝玉跟环儿吧。”贾母又道，“咱们在这宝殿站了半天了，不妨寻个僻静的地方叙叙话，让小辈儿们就自在游玩吧，省得嫌咱们唠叨。”
“是了，老太君想必也有些疲乏了。” 程夫人有些懊恼地叹道，又转过身询问一旁的住持，“几位师傅，哪个偏殿是可以让我们稍事休息的？”
为首的一个住持把他们带到了旁边一座禅堂，谢铮等人没有跟着进去，而是分别去寺院各处闲逛了。谢家的两位小姐也从轿子里下来，大姑娘谢文婷是程氏所生，二姑娘谢文姝是庶出。她们的性子都是活泼烂漫的，到底是程夫人教养得好。她二人先向贾母和王夫人行了礼，又给程夫人禀告了一声，也带着丫鬟们欣赏山景游玩去了。
姑娘们体力要差一些，到半山就走不动了。正好甬路尽头有个亭子，谢文姝便提议道：“姐姐，咱们去那亭子里坐一会儿吧。”
谢文婷表示同意：“也好。”她回头看了看跟着的丫鬟们，有的脸上还带着意犹未尽的神色，于是道：“墨痕和雪影跟着我们就行了，你们若是想去别处玩耍的，就自己结伴去吧，别走远了就是。半个时辰之后，再回来找我们。”
小丫鬟们都高兴极了——此次跟着来上香的本来就是那些爱热闹的，她们平时憋闷得紧了，好不容易才得了个放风的机会，自然不想错过。
走得近了，文婷和文殊才发现亭子里已经坐了两个俊眼修眉的女子。
虽然方才贾母、王夫人和程夫人寒暄时她们没怎么细听，但猜也能猜得到，这一定就是贾家的姑娘了。见她们朝这边投来疑惑的目光，文婷拉着文殊走了过去，主动介绍道：“贾家姑娘怎么称呼？我们是高阳伯府的，可巧今天也来拜佛，我叫谢文婷，这是我妹妹谢文姝。”
她们碰上的正是在亭子里歇脚的探春惜春两人。探春跟她们介绍了自己和惜春的身份，又道：“我猜两位姑娘年纪都比我小，我就托大叫一声妹子了。”
四人序齿算来，果然探春最大，文婷和惜春次之，文殊最小。
文婷和文殊只有姐妹两个，见了年龄相仿的玩伴就打开了话匣子。惜春现在和尤氏住在宁府，她们姐妹也很久没一起唠嗑了。这四个姑娘聚到一起，竟有不少共同话题，差点都忘了时间。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五十一章 【捉虫】慈光寺贾谢缘相会 半山亭四女喜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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