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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幽兰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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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花会来了,这是慕月楼一年一度的大庆典。整个慕月楼都为此事忙碌着,无暇顾及训教园的姑娘们,停课一天。训教园北院的女孩子还得去帮忙。
西院的女孩子还不过5岁,年纪尚小,根本搭不上手,而东院的姑娘们已经快要进雅苑了,不能随意抛头露面,所以,只能从北园里选年长些懂事些的帮帮忙。灵犀、锦瑟、蓝玉、紫烟她们几个都被挑中了。
管教师傅安排给她们的任务不过是打扫打扫场地,或者给梳妆的师傅们打下手。但这也是极难得的,能见着雅苑姐姐们的机会。
一大早,天还没亮,灵犀、锦瑟、蓝玉、紫烟就被被绿芜师傅带着去给雅苑的姑娘们梳头。绿芜师傅是雅苑最厉害的挽髻师傅,好多参加赏花会的姑娘都点名叫她梳头,她也是赏花会时的大红人。
灵犀和锦瑟拎着梳头箱子,跟在蓝玉和紫烟的后面,一路上四处张望。蓝玉和紫烟已经不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节日了,熟门熟路的,显得老成多了。
上次灵犀和锦瑟、云裳、红伊她们玩耍的空地,正是赏花会举办的场地。现在整个场子已经装点上了各式各样的鲜花,树上挂起了红绸,木台下早就提前摆好了桌椅,天色虽早,但是已有人在场中归置桌椅、打扫场地。
这块场地的正北面,又是矮墙围起来的宅院。灵犀还没进过这里,锦瑟也没有。走近一看,门口黑底蓝字写着:“幽兰馆”三个字。
灵犀不禁问:“这是什么地方?”
锦瑟也茫然的摇摇头,显然也是没来过,前面的紫烟扭过头来说:“这是雅苑姐姐们住的地方,里面可大了,当心跟丢了。”
蓝玉转过身来,眉目冰冷的说:“别说话了,专心跟着就是。”
蓝玉在女孩子中间一贯有威信,她人长的漂亮,虽才9岁却能看得出将来必定容貌不俗,而且脑子也聪明,极得师傅们喜欢。但在女孩子中间,总显得有些孤傲,好像从没将谁看在眼里过,唯有紫烟跟她算得上亲近。她在北三房灵犀她们中间,算是年龄最大的,但其实也不过比灵犀大得10个月,但是因为她在师傅们中间得宠,见识又广,所以在女孩子中间说话也极有分量,谁都不自觉的让着她三分。
蓝玉一开口,灵犀和锦瑟就不由得闭了嘴,加快了脚步。
或许是因为这一年一度的盛典,慕月楼上上下下都比较兴奋,进了院子,没曾想绿芜师傅今天也兴致很高,竟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介绍起来:“你们几个丫头,要是有这福气,今后也是要进这里来的,幽兰馆里有近百位姑娘,容貌和才情都是京城里一等的。只要到了这里,每个姑娘都会配有自己丫鬟、奴婢,锦衣玉食,吃穿用度那都是名门闺秀的做派,跟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没有什么差别。姑娘们结识的客人也都非富则贵,常有客人一掷千金只为求佳人一笑。”
绿芜说着,扭头瞅了她们一眼,神采飞扬的说:“去年,有位姑娘年满二八生辰那天,客人送的绫罗绸缎足足铺了几十里地,从幽兰馆出去绕了赏花场三周呢!”
绿芜师傅自己说的眉飞色舞,仿佛亲眼见着了当日的盛况,全然没察觉到身后的几个丫头不以为然的神情。
进了幽兰馆,却没有进正楼,而是从边上的一个侧门入了内院,绿芜带着锦瑟和灵犀从二楼东头开始敲门,叫蓝玉和紫烟跟了另一个梳头的师傅向西头去了。
东头的第一间,门牌上写着“夕颜”,进门一看,是间装点的简单却不失雅致的房间,床头的矮几上插着几只粉色的桃花,让人看着赏心悦目、清新雅致。床边的梳妆镜前,一个粉衣蓝裙的女子,正在对镜描眉,一头如瀑秀发披散在身后,边上一个丫鬟拿着梳妆盒。丫鬟见绿芜过来了,很机灵的说:“姑娘,绿芜师傅来了。”
那女孩子这才转过身来,眉目细长,瓜子脸,脸上却是一脸忐忑不安,见着绿芜却像是见了亲人一样,叫了一声:“绿芜师傅。”
“夕颜,别怕。”绿芜过去,握了握她的手:“怎么这样的紧张,手都冰凉?”
“绿芜师傅,我…我怕。”夕颜说话之间还露出唇角的小梨涡,更加招人怜爱。
“不怕,都是这么过来的。说不定,今天就能找个如意郎君,嫁出去了。”绿芜安慰她说。
“如果真是这样的好命,那就好了,就怕还是会留在幽兰馆。”夕颜惴惴不安,今天是决定她命运的日子,如果不能再赏花会上被人高价赎身,她就要留在雅苑接客,读书多年,就算师傅们再如何说雅苑的好,她也知道这慕月楼干的毕竟不是什么光彩营生。
“就算留在幽兰馆,那也未必差。这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嫁了不如意的男人,还要笑脸相迎服侍一辈子的?我们幽兰馆的女子,不愿意陪的客人可以不陪,在众多捧着大把银子的男人中,自己挑一个如意的才赎身嫁人,不知道又比外面的女子要自由多少倍?”绿芜悉心劝道。
夕颜虽然心里的一颗石头仍不落地,但是绿芜的话也确实在理。很多时候,女人若不背上贞洁的十字架,恐怕生活又要容易的多。
“你就好好打扮吧,今天师傅拿出看家的本事,给你梳个最好看的发型,祝你今晚遇上个英俊又多金的如意郎君。”
夕颜一听“如意郎君”四个字,满脸羞涩。哪个豆蔻年华的女子对自己未来的夫君不带有幻想和期盼呢?她对今晚也充满了期待,于是乖乖坐好,任由绿芜摆弄头发。
锦瑟在一边帮忙,需要编发和盘发的,她也能给绿芜搭把手,灵犀知道自己资历不够,乖乖站在旁边拿着发饰和头油。
绿芜手法娴熟,一边梳一边道:“夕颜姑娘脸小,梳什么头发都好看,今天的场合不同寻常,给姑娘梳个芙蓉并蒂,保姑娘今日艳惊全场。”
夕颜一听,莞尔一笑:“绿芜师傅的挽髻技艺,天下独一无二,师傅梳的头,全京城都竞相效仿,今日能得师傅帮忙,是夕颜的福气。”
灵犀听她们说话,脑子里却在想别的:原来以为雅苑就是一处大宅子,为何又有幽兰馆?难道雅苑里还有别的馆吗?看来这雅苑地方真大,且难得处处环境清雅不俗,真是名不虚传。
夕颜一头青丝在绿芜手里撰着,头不能动却也无聊,从镜子里看见身边站着的小妹妹眼睛盯着手里的头油似在发呆,样子可爱。看她年纪不大,却眉目清秀,灵气逼人,整齐的锥髻挽在头顶,显得人清爽干净,穿着训教园统一的白衣绿裙。夕颜不禁想起来自己小时候,这是这般懵懂纯真的在训教园里长大。
“这位妹妹,可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夕颜从镜子里问灵犀。
“夕颜姐姐,我叫灵犀,是新来的。”灵犀看这位貌美的夕颜姐姐,十分的面善,一见就让人觉得亲近。
“灵犀,”夕颜眼波流转,似在体会暮然取这名字的深意:“灵犀,暮然师傅给妹妹取这名字真好,配妹妹正合适。”
灵犀笑笑,心里在想:这夕颜姐姐笑起来真是闭月羞花,人也善良,就是这名字和人一样太娇弱了些。
夕颜从镜子里偷偷观察灵犀,见她睁着大眼睛四下偷偷打量,对周遭事物仿佛样样好奇,透着股机灵劲儿,不由得笑问:“灵犀妹妹第一次进雅苑吧?”
“是的,头一回。原来不知道雅苑里面竟还有个幽兰馆。”灵犀见她人善,直言道。
“这雅苑里面啊,不止有幽兰馆,还有丝竹馆和歌舞坊、赌坊。”夕颜只说到此处,瞟了一眼灵犀,似有顾忌,并没有往下说。
灵犀估计她是觉得自己年幼,不方便详细解释,便“哦”了一声,并没有追问。
正忙着盘发的绿芜却说:“夕颜姑娘是这届赏花会上的红人,今天带你们来,也是叫你们见见幽兰馆姑娘们的风采。如果你们争气,将来也有这样一天。”
灵犀和锦瑟点点头。
“夕颜这些年承蒙师傅们调教,今日过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着师傅们了。”夕颜想到今日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绿芜师傅,话语中透着伤感,水灵灵的眼睛里竟泛起了泪光。
“哎,姑娘别说这些,绿芜老了,无儿无女,将来也是在训教园里养老。这些年,看着你们一个个的慢慢长大,跟自己的孩子一样。也盼你们出了园子,最终能得个好归宿,都能过上舒心的日子。”绿芜似受了夕颜的感染,语气悲凉。
灵犀觉得绿芜师傅今天跟平日里不太一样,对她们几个都和颜悦色的,可能是受了这赏花会里分离情绪的感染。
慕月楼,调教出的女子一茬儿接一茬儿。这赏花会,虽是男人们的狂欢,却是女人们的别离。不论是从下一起长大的姐妹还是师徒,这么多年相依相伴,但今日过后,可能此生不复相见。
头发梳完,果然华丽风雅,叫人惊艳。夕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喜滋滋的也非常满意。
“姑娘这般花样年纪,什么首饰都配不上,插朵山茶花吧,说罢,从灵犀带来的抽屉里,挑出一朵大小合适,开的正好的粉色山茶花,插在夕颜发髻上。
果真是沉鱼落雁、倾国倾城。
耽搁了好些时候,绿芜说:“姑娘赶紧再补补胭脂吧,别房还有姑娘等着梳头,绿芜先走了。”绿芜说着,带着灵犀和锦瑟跟夕颜告辞。
“劳烦师傅了。”夕颜道,又吩咐丫头给灵犀和锦瑟包了些小食带走。
“祝夕颜姐姐今晚能觅得称心如意的夫君。”灵犀和锦瑟双手不空,笑盈盈跟夕颜道谢。
整整一天,绿芜带着灵犀和锦瑟就穿梭于幽兰馆后院,忙着给各屋的姑娘们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