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女王之灵犀传》疯狂的薯条

4、暮然

　　在云裳每晚的帮助下，灵犀的梳头功夫突飞猛进，每天梳头的当儿，灵犀就教云裳背书，云裳的功课也好了很多，已经极少受到暮然师傅的责骂。云裳跟灵犀越发亲近。

　　天气已经不那么冷，一日用过晚饭，灵犀跟云裳在屋子外面梳头，浣衣处的两个大娘给姑娘们抱了薄被来换冬日的棉被，灵犀忙带着云裳进屋去帮忙。

　　姑娘们有的在外面玩耍，有的在自己洗衣，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房间里竟只有她们四个人。没有旁人，两个大娘也没将灵犀她们两个小姑娘当回事，一边铺着被褥一边聊天。

　　其中一个个子很高，看起来比另外一个岁数小些。她问年长些的那个说：“训教园的暮然师傅今天到浣衣处发了脾气吗？听说是衣裳洗坏了。”

　　“可不是吗？说是一条锦布衫子洗坏了。新来的不知道规矩，将她的跟别人的混在一起洗了，染了色了。”年长些的撇撇嘴：“不过，暮然师傅向来知书达理，大发脾气倒是没有，脸色却极不好看，说是原来从外面带进来的一件压箱的衣裳，所以宝贝的很。”

　　“哎呀，谁这么不小心啊？不知道暮然师傅跟雅苑如萱掌苑的一样，都要单独洗的吗？”

　　“就是说啊，肯定是新来的不小心，给放错了地方了。”

　　灵犀在训教园这几日，渐渐明白暮然师傅在雅苑的地位不一般，但为什么不一样，却不清楚。听锦瑟说，雅苑的掌苑从来都是训教园的总管提拔上去的，但是目前的训教园却没有设总管。照理说：暮然师傅学问了得，是训教园里最有本事的师傅，且呆在雅苑多年了，为什么没有升成掌苑，却连训教园总管也不是呢？

　　灵犀心中好奇，这个谜题一直没有解开。她不由得竖起了耳朵，放慢了铺床的速度，期待着两个大娘继续说下去。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个高的忍不住开腔了：“哎，说起来，这位暮然师傅也真是命苦，原本也算是官家小姐，从小也是吃穿不愁的，怎奈嫁那么远，还嫁个那样的人家。”

　　灵犀心道：难怪暮然师傅气质不俗，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

　　“那能怎样？谁叫她嫁人十年了，一个孩子都没生？夫家也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怨不得夫家休了她！”年长些的那个说话倒是不留情面。

　　“叫我说呀，还不是怪她娘家，父亲和弟弟死得早，家道中落了，夫家欺负她家没人了呗。”

　　“可不是吗？可惜嫁的官人又是个负心薄情的主儿，她无所出，又不会讨好婆婆和官人，堂堂官家小姐生生被个狐狸精赶出了门。”

　　“是啊，照理说，以暮然师傅的才学，那没出阁的时候也是江南一带出了名的才女，结果还不是要沦落到慕月楼里来？”

　　两个大娘你一眼我一语，灵犀听了，顿时对暮然师傅生出了许多同情。在学识上，暮然师傅是这慕月楼里响当当的人，却竟有这么多曲折的故事。灵犀只知道她平时严厉寡言，经常对不认真的学生打手板心，很多女孩子都怕她甚至怨她，却谁也不知道她内心竟有这么多的辛酸与苦楚。

　　看来，自古红颜多薄命。暮然虽然才情了得，出身也不俗，却奈何嫁了一个有眼无珠不识货的男人，错付了一生。

　　“诶，那以暮然师傅的本事，怎么没有做到训教园的总管呢？”个子高的大娘又道。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灵犀低头认真的整理着铺床，耳朵却没有闲着。

　　“哎呀，你还不知道啊？？何止是训教园的总管啊，暮然师傅早年还做过雅苑掌苑呢！！”年长些的答复。

　　灵犀一惊，这个连锦瑟她们这些来的早的姑娘都不知道。估计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年长的大娘手上没停，继续说：“你来的迟，可能真是没听说过。那都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暮然师傅一来慕月楼，就得慕老板赏识，隔年就做了雅苑的掌苑，她调教出来的姑娘，确实是才情一流，当时她当掌苑那两年，有好几个姑娘都是直接嫁入了京城的大户人家，有的甚至后来做了正房。慕月楼那两年也因此名声更盛。但是后来不是出了事吗？”

　　年长些的大娘，突然卖了一个关子，说罢还用眼睛瞟了瞟灵犀和云裳，灵犀忙低头干活，装作没听见她们的闲谈。

　　个子高的见她吞吞吐吐，急了：“哎呀，你还卖什么关子啊，又没外人，两个小丫头你有什么好顾忌的？”

　　女人天生都爱八卦，一聊到别人的过去，话到嘴边忍都忍不住，于是年长的那位也没顾忌到同屋的两个丫头，继续说道：“当年，暮然师傅有了个得意的学生，叫做思蕴的。思蕴姑娘打小就漂亮又聪明，模样儿长得好也好学，暮然师傅很是喜欢她，一直寄予了厚望。姑娘得了暮然师傅的悉心教导，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还没赏月出阁呢，就名声在外。”

　　“思蕴？”个子高的那个仔细回忆着，恍然大悟道：“思蕴可是慕月楼有史以来赏花会上得价最高的姑娘？”

　　“是啊，就是她！赏花会那天，思蕴姑娘得好多人竞价，结果最后是被一个江南富商出了13万拔了头筹，13万两雪花银子呢！！！可惜，是个年近60的糟老头子，大字也不识几个，是做绸缎生意发家的，老婆早就死了，以思蕴姑娘的人品才学，配他着实可惜了些，但是起码能做个正室，而且老头子富甲一方，肯定不会亏待了她吧？过几年老头子一归西，还可以带着些家产找个年轻的再嫁。照理说，慕月楼里出去，这也算得不错的归宿。”

　　“是啊，能出得起13万雪花银子的人家还能差的到哪里去？那是富可敌国啊，皇亲国戚，我看就是王爷、阿哥们也未必出得起啊！这么好的一个归宿，怎么又出了岔子呢？”

　　“哎，可惜啊，思蕴姑娘不仅跟暮然师傅学了一身本事，连她的心高气傲也一并学了去，非不肯跟那个有钱的老头子。慕老板连定金都收了，思蕴姑娘性子刚烈，竟然当天晚上就一头撞死在幽兰馆的柱子上，血溅了一地，当即就断了气。这事闹得全京城尽人皆知，老板赔了好些银子才摆平了那个老头。暮然师傅自然也为这事受了牵连。”年长的大娘讲的绘声绘色，仿佛当年在场似的。

　　灵犀心下唏嘘黯然：这思蕴姐姐真是个才华横溢、孤傲清高的奇女子。可惜豆蔻年华就香消玉殒了。思蕴姐姐若是生在寻常人家，也算得个贞洁烈女。可惜，却偏偏投生在慕月楼里，真是造化弄人。

　　正在感叹着，年老的继续说道：“慕老板说暮然师傅教出来的学生虽然才情不俗，却一个个太过自命不凡，眼睛都长在了头顶上，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暮然师傅这才从掌苑的位置上下来，从此，她就只管在训教园里教书，雅苑其他的事情全由如萱掌苑做主。”

　　“哦，原来如此啊，难怪这些年训教园连个主管都没有。而且，连如萱师傅也敬着暮然师傅三分，原来她是前掌苑啊！”

　　“是啊，暮然师傅在训教园里，别人当然也不会不自量力，去争这个主管。所以，训教园主管的位子才空缺了这些年。叫我说啊，要不是出了这个事，哪里轮得到如萱当掌苑呢？她比暮然师傅还晚进慕月楼呢。”

　　“嘘，你小声点儿，别让人听见，依我看啊，如萱掌苑虽学问不敌暮然师傅，但论心机和手段，啧啧啧……”年纪大些的大娘撇嘴嘴，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正说着，又有一个大娘从隔壁屋抱了被子出来，路过她们屋，探头进来说：“我说你们两个，又在扯什么闲话呢？北院的被子都换完了，就你们还在这屋里磨磨蹭蹭？”

　　“来了，来了。”两个大娘对看了一眼，赶紧答应着，这才匆匆出去了。

　　灵犀来到慕月楼虽然时日不多，但是她所经历的有限的人生也是大起大落，所以她年龄虽小，却很能藏得住事。相比于慕月楼里其他生来就苦命的女孩子，她见过的世面更多，懂的道理也更多。

　　短短几日，她在功课方面的优势已经凸显出来，但是她有时候刻意不显山不露水，并不爱出风头，但仍是这样，仍引起了暮然老师的注意。暮然已经看出，这个孩子的功底和天分应该超过其他女孩子，比原本最优秀的蓝玉也应该更胜一筹，但是她却又有超乎同龄孩子的稳沉和低调。

　　而对灵犀而言，自来慕月楼，崇拜和仰慕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暮然。暮然对她的肯定，她从日常的课堂上就能感受得到，但是她不想太出风头，招人妒忌，给自己招致不必要的麻烦。但是不曾想，这样一个偶然的机会，她知道了很多别人不知道的关于暮然的过往，也让她在一日之内，竟无端觉得与暮然更亲近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