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Chapter 16 谈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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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力挥手示意里卡尔多几人先离开，偌大的雪地里，便只剩下他二人。
“卢修尔。”伊斯力说。
“……”
“好像这次重逢以来，我们还没有好好说过一次话。”他笑了笑，湛蓝的眸瞳闪过几许无可奈何，“愿意谈谈吗。”
“伊斯力……”卢修尔只觉得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翻滚在胸口，继而顺着胸口逸散开来，直蔓延到四肢百骸的每个细胞，最后却如鲠在喉。眼眶酸胀得难受，就像又回到了接到约瑟夫黑函的那天掩埋挚友的身体时，那些深藏在内心深处的情绪般如同决堤了的洪水似的冲破以往理智构建的阻碍在一夕之间全部奔泻出来一样。
“我……”他用尽全身力气才维持住平日里的淡然，“我想吃了你。”
出乎意料的，伊斯力没有对这句话表露任何情绪波动。他只是一如既往地温温和和一笑：“所以？”
“……”
“你在害怕。卢修尔。”伊斯力说。
“……”
“你的理智不足以控制你的本能。”
“本能？”
伊斯力伸手示意对方与他一同往前，连绵雪山被高升的日头照得棱角分明，起伏不绝如同一笔刀刻而成。高山、银雪、苍穹，说不出的天高路远，无止无尽，就像前路。
日色映上伊斯力的银发与衣袖，衣袖猎猎，银发翩跹，削瘦的背影无缘无故和月夜下的少年身姿重叠，那个没落贵族家的小少爷，似乎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改变。
“卢修尔？”伊斯力回转身。
“啊，没有，发了一下呆……伊斯力为什么会成为战士？”像是被远去的过往所惑，他突兀地问出了这个徘徊在脑海已久的疑问。
伊斯力笑了笑：“与你分别后又遇到了妖魔袭击，逃走后就被组织捡走了。”
和卢修尔不同，伊斯力是第一批进入组织的战士，这批战士大部分是因为贩卖而被训练的。尽管第一批和第二批的时间相去不远甚至算得上同届，但是被妖魔袭击进而出现能够斩杀妖魔的组织这样的消息，却在这个不算大的世界传得很快。是以到了第二批战士甚至是第一批战士的后进生进入组织时，像拉维这样的战士便占了不小的比例。
“你呢？”
“啊？”卢修尔眨眨眼，面无表情，“不想死。”
“……”
如此直言不讳的回答让发言者本身也有些尴尬，卢修尔下意识地想像小时候一样露出个微笑，但久未见笑的面庞却只做出了个疑似肌肉抽搐的扭曲模样。
卢修尔更尴尬了，这种尴尬甚至有向窘迫冲击的趋势。
“……也不全是这个原因。可能是觉得，大概只能这样了吧。”
伊斯力没有接话。
大概只能这样。留在他们面前的路，好像一直如此逼仄，逼仄到。
只能这样。
无论是成为战士被融合血肉，还是被逼觉醒。似乎命运总在这样不期然间让他们的面前只剩下一条路，而这条路不管如何荆棘丛生，不论走得如何鲜血淋漓，也只能义无反顾地向前。
没有退路。
“我没有像拉维那样的想法，可是我也希望像我们这样的事情，可以少一点。”
“很多人在融合的时候就死去了，可是我活下来了。”卢修尔说到这里倏然抬首，碧绿的眼瞳直直对上对方的蓝眸，“我活下来了。”
他直视着北方的白银之王，一字一顿地说。
伊斯力不置可否地颔首，随手抛出腰间的长剑：“比比？”
卢修尔一怔，骤然想起那个久远的过往——说起来，面前人还是他的第一任剑术老师。
想到这里他点点头：“嗯。”
雪地上，黑影流窜。卢修尔用起剑来的招式虽没有伊斯力想象般生疏，然而在毫无妖力辅助单单只是拼剑术技巧的情况下，不过几个照面下来，卢修尔还是被过去的老师逼上了绝路。
一局方结，一局又起。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拼杀了半晌，卢修尔看着眼前俊美的青年，无端端有种又回到了小村落的时空错乱感。只是……他闭眼，手中的剑脱手而去：“我输了。”
“嗯。”
弃了剑，卢修尔直截了当地坐倒在地，从仰视的角度抬头看向童年时期便奉若神祇的人物：“我一直以为你不在了。”
“嗯？”
“白银之伊斯力，最开始我以为不是你，后来才知道是你。不过那个时候前任No.1已经随着那次大规模的入侵死在了前线。”卢修尔自顾自地说，“后来知道了‘觉醒者‘，喀秋莎才告诉我，她一直觉得你觉醒了——为什么要觉醒？”
伊斯力也随着他的动作在他身边坐下，黑发碧眸的少年似乎只比分别前个子拔高了些许。就算面上是面具般的冷漠，那双眼瞳深处的温和也一如既往。
“因为真相。”
“真相？”
“‘妖魔’，真的是一开始就存在的吗。”伊斯力说。
“啊？”
“‘组织’，真的是所谓的正义吗。”
“这些是那个‘先知’告诉你的？因为那个‘先知’的话，你才觉醒的？”卢修尔静静地看着伊斯力，语调平板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没有她，我同样会觉醒。”伊斯力说。
卢修尔垂首：“真相……，那我又是什么。”
“‘深渊吞噬者’。”伊斯力说，“组织研究出来的针对深渊者的杀人兵器，天生就执着于深渊者的血肉。我是现今唯一一个深渊者。”
“……”
二人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苍云蔽日，天气陡然阴郁下来。
另一边。
“松手。”拉维瞪着抓住他袖子的喀秋莎，声冷如冰。
“不要那么凶嘛，我这不是松开了吗。”喀秋莎眨眨眼，边故作无辜地将手举得老高，边用眼角余光瞥向从刚才起就沉默是金的狮子王，企图让对方说点什么来挽回这种僵滞的氛围。可惜前前任No.2和前任No.2跟No.5在战士期间并不存在任何瓜葛，于是银眼狮子王连个表情都欠奉地径自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而旁边发现靠山离开的先知也赶忙冲着二人颔首示意，三步并作两步地逃离了现场。
原地，只剩下喀秋莎和拉维。
“为什么阻止我。”拉维说。
扎着双马尾的少女漆瞳眯起：“拜托，用你那快要不正常的脑子想想，伊斯力大人怎么会伤害卢修尔。他们俩根本在成为战士前就认识！”
“……”
“……”喀秋莎试图仰天翻个白眼，理智却恰合时宜地提醒她这实在违背了她淑女的形象，“你该不会以为所谓的‘好久不见’，‘永不背叛’这些话产生的前提，是在组织里吧。卢修尔正式受印成为战士的时候，伊斯力大人早就觉醒了。还是说你觉得，一个基本上不在组织出现的No.1会跟一个训练生关系良好？”
“……”拉维抿唇，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喀秋莎跺了跺脚：“喂我说，这是你对待一位可爱的小姐的态度？”
回应她的，只有凛冽寒风。
喀秋莎脸都扭曲了。
卢修尔静静地看着前方，如果不是偶尔眨动的眼瞳，伊斯力几乎要怀疑身边人是尊可以以假乱真的雕像了。
“这是我想要吃掉你的原因。”卢修尔单腿屈起，左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
伊斯力抬首：“这是你的‘本能’。就像我们觉醒后本能的渴望血肉，就像人类在饥饿到了极致甚至可以易子而食一样。”
“……哈。”
“我们会产生饥饿然后因为饥饿去进食，可是理性仍旧在大部分时间主宰我们。”伊斯力转头看向卢修尔，湛蓝的眼底依稀可见熟悉的温柔，“‘觉醒者’是非理性的存在，超越极限过后对血肉的渴求将会盖过一切理智。但是卢修尔。”
“……？”
“你有想过，去掌控本能吗。”伊斯力如是说。
“掌控本能？”
“作为你自己，活下去。”伊斯力突兀地伸手抚了抚对方的发，仍旧和少年时期一般柔软的发丝缠绕指间，他看着面前这个从以前便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男孩，开口。
“作为我自己，活下去。”
——记忆里是欧石楠的花海，而那个银发蓝眼的人影，就像此刻一般看着自己，嘴角带笑，温润如昔：“活下去。”
“伊斯力。”卢修尔启唇，“如果有一天我不是我，请你帮我结束一切。”
伊斯力嘴角勾出抹飘忽的笑纹，蓝眸澄澈如天宇，他率先站起身，递了只手给卢修尔：“如果会有那一天的话。”
卢修尔抬起头，青年修长的身影逆光而立，银发旋舞，他整个人就像被背后的红日镀了层耀眼的金芒；袍袖纷飞，就像无数个支撑着那些或痛苦或悲伤的夜里唯一的光柱般，瞬间将一切情绪都荡涤出去，继而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卢修尔伸出手握住那只手：“谢谢你。我也想要知道，一切的起源。”
伊斯力颔首：“欢迎你的加入，卢修尔。”
清雪流金，风卷乱云，二人转身朝房屋所在处走去，沐浴着旭日灿烂，卢修尔突然有种回家的错觉。他看着身边人，记忆里的欧石楠渐次远去，然而这覆压其上的银雪，却益发清晰。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Chapter 16 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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