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Chapter 15 深渊吞噬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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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维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卢修尔房间门口。
时值清晨，初升的明灯尚未彻底驱散黎明前的阴暗。天边是泛着淡金的燃烧般的色彩。
一身灰袍的觉醒者打开门。
“你……”
门内，黑发碧眸的少年双手死死抓住床沿，狭小的房间里几乎全是熟悉的腥臭味道。
拉维蹙眉：“……卢修尔？”
透进来的熹微光线被铁栅栏切割得支离破碎，他看着喉头不断发出嗬嗬声的卢修尔。
瞳孔骤缩。
“你……”
“好……饿……”
记忆在这一刹那重合，又是那个雨夜，又是那个阴黑到暗无天日的日子。
血腥味与雨中的泥土味融合在一处，连坠在发梢的雨丝都泛着难以言喻的铁锈味道。
入目一片腥红。
滴答、滴答。
拉维突然从这种游离的思绪里抽身而出，等到回过神后，才发现不知何时双拳已经因为过分用力的紧握从手心里淌出紫红的血液，血液蜿蜒如蛇，汩汩流至屋内，与里面本就不断蒸腾开的血腥气汇聚一处。
他快步朝卢修尔走去。尽管在这片陌生的领域还有许多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觉醒者，但他还是下意识觉得里面的人才是唯一能够付诸些许情谊的对象。
“怎么了。”
他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只觉得对方只是与自己刚刚觉醒一般，处于狂乱的饥饿状态。
对什么的饥饿？
“卢修尔，你……”拉维努力吸了口气，试图说些什么来唤回床上人的理智。
——说些什么？
拉维有些茫然地看着虚空：他能说些什么？
——“罗德和爱尔兰达都是我吃的。我到现在还记得他们血肉的味道。”
——“可真难吃，我都不知道当时是怎么下嘴的，哈。”
……
“我就知道！”吵吵嚷嚷的声音由远而来，当先一人正是扎着双马尾皱着眉头的喀秋莎。
拉维两眼没有焦距地看过去，来的是之前的阵容，喀秋莎、伊斯力、里卡尔多，还有小心翼翼缩在里卡尔多背后的先知吉拉。
绿眸突然跳了一下，他死死地盯着吉拉。
“行了拉维，快松……”
话音未落，本来被拉维抱在怀里的卢修尔就像闻到肉骨头的饿狗，从床上一跃而起。他用某种难以形容的诡异姿势爬到了伊斯力面前，在一口咬上对方前被白银之王拎到了半空中。
“……”
除了卢修尔的嗬嗬声，一片静默。
“‘深渊吞噬者’是没有理性的存在。对于此刻的他而言，‘深渊者’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首先说话的是躲在最后的吉拉，平板的语调声音不高不低，却恰恰能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深渊吞噬者’。”拉维抓住了这个显然是在形容卢修尔的名词，“难道卢修尔和我们不一样，不是觉醒者么？”
吉拉第一次转头看向这个娃娃脸青年，棕色刘海儿之下，是双比刀锋还要冰冷锐利的碧眸。而那双眼里，埋着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忽略的刻骨恨意，那种恨意就像镌入骨血刻进灵魂般，穿透一切外在形式的阻隔，直刺入灵魂深处，让她整个人都下意识打了个寒噤，往里卡尔多背后又缩了缩以掩饰自己薄弱的存在感。
接话的是喀秋莎：“他与我们融合的血肉不同，大约是我们的提前动作，所以才使得组织也提前开始开展了这项研究。”
“研究？”
“这是为了消灭‘深渊者’而研制出来的武器，‘深渊吞噬者’的雏形。”虽然不解那种莫名其妙的敌意因何而来，不过为了显示自己预见能力的吉拉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雏形。提前？”拉维眼底的血色浓了几分，吉拉又是一个激灵。
“怎么办。”里卡尔多径自开口，目光却是看向将卢修尔提在半空的伊斯力的。
伊斯力看着伸手不断划拉自己胳膊甚至到最后想要伸长舌头去舔近在咫尺的鲜肉理智全无的卢修尔，湛蓝的眸底闪过丝莫名的情绪：“先知。”
“……”吉拉闭眼复睁开，“‘深渊吞噬者’……我也不知道这种雏形到底应该作为什么来对待。我所知道的‘深渊吞噬者’，与他似乎有区别。不过大概是雏形的缘故，他从各方面来看都接近战士，包括现在的觉醒也是更加接近战士觉醒后的饥饿。唯一不同的……”她看着伊斯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深渊吞噬者’以‘深渊者’为食。”
“……”
“……”
一语既出，满座皆静。
伊斯力毫无前兆地将卢修尔整个甩入房门，拉维忍不住吼道：“伊斯力！”
喀秋莎抬手制止了某个被掀到逆鳞的青年：“拉维，这是你对待首领的态度？”
拉维的声音冷如阿尔方斯冰原终年不化的冰雪：“是你们的。不是我的。”
最后的目光居然穿透里卡尔多，直直瞪向妄图作壁上观的吉拉。吉拉忍不住从内心里眨眨眼，只觉得背后冷汗一层接一层，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吗，为什么这个新来的觉醒者对她就像对着杀父仇人似的……不，或者说是杀父仇人还不够，这是杀了他们全家还碎尸了的节奏吗！
然而被甩到地上的卢修尔非但没有因为疼痛而产生半分的动作滞后，被折断的双手几乎是瞬间就恢复如常。他保持着爬行的动作，下身却逐渐化作半人马的模样。
下一秒，卢修尔又出现在了伊斯力面前。
伊斯力左手化为巨剑，毫不犹豫地切断了对方的双腿。眼见着卢修尔双腿被斩断，却依然没有放弃地伸出双臂开始往前爬动，他口里不断发出嗬嗬的怪声，本来碧绿的眸子此刻也完全被毫无理智可言的黄金笼罩，下身的双腿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
吉拉倒抽一口凉气，觉得这么血腥的画面实在有碍观瞻。
到拉维终于要忍无可忍地冲出去时，前任No.1从嘴角露出个怪异至极的弧度。
然后他便化作觉醒体的模样斩断了自己的小半截手臂，巨大的断臂朝卢修尔身后随着惯性抛去，而理智全无的‘深渊吞噬者’只能感觉一大块肉骨头朝自己奔涌而来，于是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朝着手臂飞出的方向追了过去。
“……”吉拉觉得心情有点复杂，但身边的诸位觉醒者却显然跟她的思路对不上号。气氛一时紧绷得可怕。
“妖魔以血肉为食，‘觉醒者’是妖魔的变种，而‘深渊吞噬者’，则以‘深渊者’为食。”
拉维垂首，余光看向一旁的吉拉，只听人类先知开口：“但是在我所知的‘未来’，并不存在‘深渊吞噬者’觉醒之后才会产生吞噬‘深渊者’本能的情况。”印象之中，这种对‘吞噬’的渴望似乎是与生俱来的，而‘吞噬者’本身，更是毫无思想可言的非理性兵器。
那确实是对抗‘深渊者’的武器，从诞生到末路都只会记得‘吞噬’而已。
啃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身为攻击型战士的伊斯力尽管觉醒过后能力有所强化，但是要立刻再生出手臂依旧需要些时间。日头终于升入中央，银发蓝眼的青年看着新生出来的手臂，少见地陷入了沉思。
“他很危险。”吉拉忍不住开口，这种非理性的吞噬者，根本无法当成正常的‘伙伴’来纳入麾下。
“……”
拉维骤然抬首。
——又是这种感觉！
吉拉这回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那样饱含戾气与恨意的目光击中，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总算没有把心里想的后一句话说出来。
“伊斯力大人……”喀秋莎也启唇，尽管之前已经被告知了‘深渊吞噬者’的存在，但是‘告知’的‘耳闻’和亲眼所见的‘真相’仍然有一段不长的距离。
‘知道’仅仅只是‘知道’而已，经历过后才是真正的知道。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的穹宇只有一轮熙日泻下万丈金黄。
金芒落在雪地上，衬得一望无垠的白色更加炫目。
伊斯力却像是回到了那段遥不可及的人类时期。就算后来成为了半妖战士依旧铭刻在心底的，那段最温柔的记忆。记忆里的小村庄，记忆里的。
卢修尔。
整片整片的欧石楠，细小的花朵，覆压荒野的粉紫。
歇斯底里的嚎哭。
伊斯力笑了笑：“卢修尔永远不会是我的敌人。”
“……”
拉维看着面前笑得连冰雪也能为之消融的前任No.1，也像是想起了某个很久远的记忆。彼时自己还是No.20，彼时无论是自己还是他们，都还是战士。
他们因为各自的悲伤背负上本不属于他们的重任，然而最初的最初，除了复仇以外，却都只是为了不让类似的悲剧再次重演。他们还是少年，可是背上的重剑，重若千钧。
就像那些或多或少试图掩盖的过去。
“愿为您效忠。伊斯力大人。”拉维说。
伊斯力回身：“欢迎你的加入。No.2，翔空之拉维。”
远处啃食着手臂的吞噬者终于在饱腹后恢复神志。他有些怔愣地看着高天红日，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满手的紫红液体上。卢修尔讷讷地站起身，脑海里充斥着不可言说的荒诞感。
“卢修尔。”似是意识到那种非理性已经结束，伊斯力几人朝这边而来，一直走在最后的吉拉却忽然转身低声道：“那我先失陪了。”
作为一个真脆弱人类软妹，她可不敢跟这种‘深渊吞噬者’近距离接触，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失去理智，就算现在看起来似乎恢复正常也一样！
“伊斯……力？”卢修尔歪歪头，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好像……”
伊斯力笑着伸出手，出乎意料地，被面前少年一把拍开。
“卢修尔？”
“别碰我！”卢修尔尾音几乎尖细得变了调，“我想吃了你！我刚刚居然想要吃了你！”
“……”
没有温度的阳光平铺而下，背后，阴影绵长。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Chapter 15 深渊吞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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