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沢田纲吉想起贵久已近几个月未曾与他说过话了。他想起来时有些懊悔的叹了一口气。眉眼并不愉快的低垂着看着湿潮的雪地。
大概,那孩子是生气了。
或许自己该道歉?
褐发青年思虑一番。
不管怎么说……是真的需要道歉了。
毕竟,自己就算否认了“第十一代”的存在,也不应该在众人面前干脆直接的否认了贵久。
那孩子虽然在那一刻面无表情……但其实还是难过的吧。
说真的……自己还真的不能算是所谓称职的“父亲”。
无论从孩子开始上学起自己就没有去参加过学校举办的任何活动还是平日里就无暇去顾及他的想法。他甚至想过要不要让贵久去学校读书,自己的身份终究是一件难事,谁也不能向他保证彭格列会永不倒台,自己的错会将连累所有人就算只是个孩子也不会因为他的年幼而被他人视为无罪。他想了很多拖了又拖最后还是选择了一个并不出名也不算市区里的私立学校。
大概是贵久五岁的时候,彭格列的改革期被他推前。那段时间他现在想来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的,白日里他时常要开扼长到让人昏昏欲睡的会议,所有人都不听他的,而他却要提起嗓子去喊去将自己的话一字一字的吐清,那之后他的嗓子哑的几乎说不出话。那段时期孩子恰好上了小学。他只送了一次他去学校,所有的孩子哭嚷着并不撒手或是抱着或是拉紧家长的衣角,而贵久却只是看着他。
“晚上会来接我?”
“当然。”
他这么应着。但最后去接他的却是岚守。
是的,一直是狱寺隼人。
贵久说要去游乐园他拜托了狱寺隼人,贵久说要开家长会他拜托了狱寺隼人,贵久说想去见母亲他沉默着沉默着拨通了岚守的办公室号码。
电话那边的人总是静静听完他的话,仿佛没有犹豫也不需要犹豫一样只是应着。
沢田纲吉想着自己果然是太依赖狱寺隼人了。
比那之前,更加依赖。
比分手之前,更加依赖。
大概是。大概是。
他站在原地看着岚守渐行渐远的背影,那身影逐渐远了,雪地白茫茫一片让他无可适从。他拉下围巾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大片雾气从鼻口处冒出绕了绕。
……大概。是因为…想挽留。
当彼此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或者仅存着上下阶级的关系,沢田纲吉却担心他会选择离开。虽然心中信誓旦旦的觉得不可能却还是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试图证明什么。
到底为了什么而分手的呢。自己问起自己这个问题显然像个笑话……但他确实记不清了。
理由太多了。太多太多了。而他可能被其中一个理由绊住了脚而说出了口,狱寺隼人也没有问为什么,他只是一味的道歉。……道歉?他为什么要道歉?
……错的人……明明。
脚下一个不稳沢田纲吉一个踉跄差点摔进雪地里。
喉中发出类似哽咽的声音。
太狼狈了。他抬手捂住发出狼狈声音的嘴。眼角灼热。
太糟糕了。幸好没有让他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扯了扯嘴角沢田纲吉弯起腰撑着膝盖低眉看着白茫茫雪地,这个动作让他一直不适的脊柱酸痛。
和骸说起贵久的时候对自己的话抱着怀疑。与狱寺隼人分手的理由很多,他可以劝解自己说是为了彭格列,为了贵久,为了父母……为了所有人…所以,不能为彼此。但是,或许是这样吧。为了彭格列,为了让别人认可沢田纲吉;为了贵久,为了不让他人指点这个孩子不是亲生没有母亲;为了父母,为了不让他们失望。或许是这样吧。理由太多了。
或许。仅仅是因为,世界不会认同他和他。所以……他没有办法。
他没有任何办法。
他还能怎么办呢。以自己是彭格列十代首领的身份持枪去逼迫这世界上所有的人去认可他们?想到这里他弯了弯眼,被自己跳跃的思维笑到。
笑着笑着他也笑不出来了。
他不能。
就算如此,这世界也不会认可。仅此而已。
他直起腰来环视了一下四周。远处的墨绿色远的像是另一个世界,远得仿佛夏天落雨的深夜里遥不可及的星点萤火。
收回目光他向前几步,雪逐渐深了,每一步都陷下十厘米之深,鞋里也是冰冷潮湿一片,衣服厚重的让他几乎走不动,呼出的气缭绕白雾又化作湿冷的什么,太冷了。
太冷了。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岚守非要和他一起前往,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要因为他被羞辱而不满,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走那么远的路去找人来……真的不知道?
前方狱寺隼人留下的零散的脚印被雪覆盖只有稍许像是有谁踩踏过的痕迹。
往前多走几步吧……他回来的时候可以少走几步就可以早点看到他。
将大衣理紧,沢田纲吉又一次环顾四周。不得不说……佐藤的势力从此可以看出端倪来,古香古色的住宅落在一片白茫的雪地中,四周远远有树与远处天光胶着,方圆几里并无其他住宅……仿佛以此告诫他人这空着的这大片落雪的毫无人烟的地界归他所属。
……归他所属?
沢田纲吉慌忙回头去看,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雪花落地的簌簌声,没有人,有的只是风声、落雪声和他突然急促起的呼吸声。
直觉如果刚刚一场大梦刚刚醒来,思绪翻搅,湿冷刺骨的空气让他觉得头痛,太阳穴处跳痛着。警觉也初醒,他向前奔跑,雪地湿潮阴寒的让他无法迈开步子。无论跑的多么快,无论向哪边去逃四周依旧是一模一样的,雪地、萤火般模糊的墨色树木。没有丝毫不同。呼吸愈加急迫起来。
“咔嚓”。
“咔嚓”。
开始有什么从地底裂开。
是湖面。心忽然下沉。他站在的以为是“雪地”的地方一直是覆盖着厚重雪花结冰的湖面。身体一瞬间像被人拉扯了一般,本就没有站稳的身体一个踉跄像是在雪地上摔了一跤随着“咕噜咕噜”水声漫过头顶将他淹没在了冰凉透骨的湖水中。
从每一个骨头,从绷紧的肌肉,从指节,从发稍,仿佛被针扎过一般的冰冷渗入。
沢田纲吉睁大了眼看着湖面上自己方才站着的地方透露出稍许的亮光。警觉初醒,果然,他想,因为狱寺君在所以他放松了所有的警惕。四周冰凉刺骨的湖水像是刀片一样划割着他的皮肤。有人拉扯着他。他意识到。有谁拉扯着他,将他一点一点拖到湖心最寒冷的地方。
透露着光亮的地方一点一点的远了。意识也是。像是那些刺骨的冰水渗入了脑中只留下头痛欲裂,一切都沉重的让他挣脱不开,后面拉扯着他的手松开了,可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开始下坠,一直一直,一点一点。
光愈来愈远。
意识也是。
想要说什么,从喉中开始被水呛住,窒息感让他无能为力。说来真是笑话呢……彭格列的十代首领至今都不会游泳,落了水也只知道什么都不做等水的浮力将他托起。看来是计划好了。
他睁大眼看着那微薄的光亮。
如果自己死了怕是真的要将这“第十一代”给贵久了。有些,不甘心。
让自己舍弃了一切的彭格列……让自己疲倦不堪的彭格列…终于要拱手送人了。
好不甘心。
至少……他还未教贵久“责任”啊。
彭格列是责任。守护者也是。父母也是。
爱人……
有什么声音穿过耳边刺骨阴寒的湖水而来。有什么一并掉进水里了。
“扑通”一声。
沢田纲吉睁开眼,从亮光处坠下了什么被光包裹住遥不可及。他看着。
那光渐渐淡去了,那似乎是什么动物向着他坠落的方向游来,沢田纲吉看着,脑中乱如麻的思考如同被剪刀一并剪开断裂了,微微愣怔的,他看着那东西愈加近了模模糊糊是人类的姿态。熟悉的,熟悉到仿佛融入一体的,那个人的身影。
……啊,狱寺君。
他静静看着。在冰冷的湖心。
思绪如同淹没头顶的深海咕噜咕噜的冒过发稍缠绕在耳边。
也是。
他将断裂的思绪接起。
青年银色的发线和焦虑的表情,被水翻卷的衣角,探过来的一样温度的手指,蹙紧的眉头,久违的拥抱,突然扣住他的面颊渡来的那口呼吸……忽然,都,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