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连七月》阳子

12、解语牡丹

　　早上总是充满生机的，云淡风轻，空气中带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清冽的很。
　　我把花房的花花草草们拾掇了一番，稍事梳洗，便往景阳宫去了。
　　太子的东宫果然与众不同，透着一阵傲然的大气，雕梁画栋的自是不必多说，单是门口两个太监的衣着也是与别处不同的，难怪有那么多人都上赶着往这地方当差呢！
　　“劳烦公公通报一声，奴婢奉命送花来了”我说是花，因为我捧的是国色之姿的牡丹花，而非怯弱的白玉海棠。
　　大概上头已经知会过了，一个细长脸的太监笑道：“是花房来的罢，太子正在书房呢！请您这就过去罢”说着便有另一个小太监前来带路。

　　羊肠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两边翠竹夹路，却是个清净的好地方，书房就在这幽静的角落里。
　　那太监将我带到了书房门口，便向里通报，两秒的时间便又出来，说道：“请姑娘自行进去罢” 便退下了。
　　我走进去，只见他一身明黄的衣衫，正坐在桌前在写着什么！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我将牡丹放在一旁，到哪儿都免不了这套。
　　他没有抬头，自顾写着，说：“再不来，我就要打发轿子来抬你了”
　　“奴婢不敢，只是昨日事忙，实在是不敢耽误，今日便一早来了”他是怪我送的不及时吗？
　　他终于起身，翩翩的走到我面前说：“起来罢！”却未曾看旁边的牡丹一眼。
　　“谢殿下！”我起身，捧起牡丹，站到一旁。
　　他这才看到牡丹花，问：“昨日的话传错了吗？怎么是…..？”听着有几分的不满。
　　“殿下容禀，那海棠因近日天气转冷，开得不好，奴婢怕扫了殿下的兴……”
　　话未说完，他便笑道：“莫非你又想拿上次的话来搪塞我不成，我倒不明白了，我竟连一盆小小的海棠花都看不到眼吗？”说罢，眼睛便意有所指的转向我，倒让我觉得他说的是我。
　　忙又跪下：“奴婢并无搪塞之意，只是想景阳宫华贵堂皇，自是不用多说，那海棠虽别有一番味道，只是与这里的景色十分不衬。”
　　一边眼睛看向这周围紫红的香檀木茶几，碧绿的君子兰，秋香色淡黄的流云纱窗……若是在这里放上一盆白色的东西，的确是十分不应景。
　　“何况这牡丹呈的是富贵之祥，奴婢斗胆想着太子还是选这个且好，看着也喜气”一边偷眼望他。
　　只见他也四处看了一番，说道：“你看我这满屋子的东西，富贵之祥我也看得腻了，我就看不得别的东西了？”
　　“正所谓“何人不爱牡丹花，占断城中好物华，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娇万态破朝霞”
　　我一端手上的姹绿嫣红的牡丹：“太子没见今年这牡丹开得特别好吗？若说有富贵之祥，只怕这茶几，这翡翠盘子，皆比不上这国色天香的牡丹啊！”

　　他一蹙眉，正待说什么，却见外头三、四个丫头拥着进来一个人，只见她；
　　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身上穿缕金百蝶穿花裙，罩着一件五彩丝的明黄褂子，裙边系着双衡比目玫瑰佩，身量娇俏，腮凝新荔，鼻腻鹅脂，观之纤细嬴弱。身边的几个丫头也是顾盼神飞，非同一般。
　　打扮、气势如此不凡，定是太子妃—柳解语。
　　“臣妾见过太子，她微微的一福，近日气寒，臣妾炖了一盅野参鸡汤。”说罢便有一个俊眼修眉的紫衣婢女端着清花瓷盅上前放在了书桌上。
　　“身子不好，多歇着罢，不是叫你不用再做这些了吗？”太子忙去扶着她，温柔语气中却有相敬如宾的生疏。
　　柳解语微微一笑，说话声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清澈却又温和：“听闻太子命人去花房要了一盆花，想这白玉海棠定是稀罕之物，让太子如此上心，故臣妾也来看看。”说罢眼神转向我。
　　“奴婢见过太子妃”我跪下施礼，实在是烦透这套礼节，却又不得不为之。
　　“起来罢，她一挥帕子，你就是养了这海棠的婢女？”眼神却在打量我。
　　“不敢说是奴婢养的，天下是皇上的，哪里有东西是奴婢养的了的呢？奴婢还全仗着主子的恩典生活呢？”普天之下，莫为皇土，我哪有资格称养了这花呢？
　　她更加细细的看我，眼里放松了一点。

　　今日上这景阳宫来，不知有多少人都知道呢，不敢也不想十分打扮，我只穿着一件七成新的月牙色的袈袄，着一条翡翠撒花绉裙，并未配其他物件，头发只随意的用胡桃木簪喾了一个髻，我不想显这风头。
　　平日我在花房都只穿着棉灰锦袄或白色布裙的，今日却不得不换这一身带彩的装扮，只要不失礼于人前就好了。
　　“花在哪儿呢？”她淡淡地问，看到了我身旁的牡丹。
　　“这不是牡丹吗？那海棠……”眼里满是疑惑的望向太子—子颉。
　　“海棠畏寒，怕是捱不过这冬天的，奴婢斗胆替了牡丹过来”我忙回话。
　　“本太子居然连一盆海棠花都要不来了”他好象有点生气。
　　她却温和的一笑：“绿艳闲且静，红衣浅复深，这牡丹开得倒也好。”
　　“回太子妃，今年这牡丹开得甚艳，再加上太子妃国色天香的容貌，若放在景阳宫中，必是再应景不过了”我笑着回答，不得不拍马几句，而且这朵解语花也的确配的上国色天香的称呼。
　　“好个会说话的丫头，可惜太子要看的是海棠，却不是牡丹”她飘忽的眼神望向端坐的太子。
　　“众人只知绝代只西子，众芳惟牡丹，谁知花心愁欲断，春色岂知心呢？”语气中似乎含着几分幽怨，她是以牡丹自比吗？

　　太子却忽然站起，匆匆说道：“既然太子妃如此喜欢这牡丹，你便把这牡丹于太子妃端过去吧！”却似在躲避太子妃的眼神。
　　我心中一喜：“那海棠？”
　　“罢了，不必再送，既活不过冬天的，何必送来自添烦恼”他又叫；
　　“桐儿，扶太子妃回拢香阁歇着罢，好生伺候，桂儿，将这牡丹一并拿去。”这拢香阁必是太子妃—柳解语的住处了。
　　只见得两个穿着紫红镶金褂子，头上戴着珠玉钗的精致丫头便上了来，那钗上的玉珠颗颗圆润。不愧是当朝宰相女儿的随身丫头，果然不凡。
　　齐声回道：“是，太子”便上了一人把牡丹端了去。
　　太子妃却施礼道：“太子既然有事，我就先行回去了，鸡汤是我熬了许久的，凉了就没味了，太子莫忘了喝罢！”好一朵温柔的解语花。
　　我也忙着说：“太子，那奴婢也先回花房去了”
　　太子却没说话，我正忐忑着不知道怎么办，尚未离去的太子妃看看我们；
　　嫣然一笑道：“我看这丫头蛮对我的眼的，今日也难为她大早的送了了牡丹过来，随我去拢香阁罢，有东西赏你”
　　随便去哪里总比在这待着强，为何他们两兄弟总喜欢为难我呢？
　　我低着头，沉吟不语的太子让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半晌，“也好，去罢”他深深的看了太子妃一眼，重又坐回了书桌。
　　我忙一躬身，“谢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恩赏，恕奴婢先行告退！”跟着盈盈的太子妃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