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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第十五章 年年岁岁花相似(二) ...

  •   【贰_坐标】

      康澄很自觉地避开,去蹭插花课程。

      调出事先整理到iPad的文件,就着长圆形筒灯,仔细讲着分析。宁泽正微向前欠身,目光时而停到PAD,时而停在都如意的脸上,始终听得很认真。告一段落时,他俨然已经倒了杯水给她。

      “我大致分析就这样。”如意一口口喝着,茶汤微烫。半小时来,铁壶始终被小火温开着。二泡的茶汤色泽更加鲜亮,倒是味道,她不是很喜欢。绿茶的苦涩,彻底被激发了出来。含在口中,涩苦发腥。

      “和我预想得差不多。”
      宁泽正的手呈A字形插着。

      见她是真的喝了,便拿过只倒扣的瓷杯,拎着壶又倒了杯茶。如意抿嘴,指了指包里的矿泉水。到头来,却被他给很认真地纠正了:“人体最适宜喝30°到35°的温开水。过凉或是过热,都会破坏水质成分。更何况,这杯不苦。”

      ——她向来不喜欢苦,咖啡都要加两块方糖。这些宁泽正都记得,所以茶杯在注水前,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自己不能留在她身边,不能明目张胆地去关心,但某些小事,尽力而为并不算艰难。

      ……

      那天他向她坦露了,尘封十九年的往事。
      有关他父母的曾经。

      ***

      六十年代。

      父亲宁亘牟足劲,终于考出穷困的山沟,一路被保送到医科大。从接到录取通知书到预备读研,转眼就是五年。家中赚的、攒的钱全加上,都负担不起这笔庞大开支。办理退学手续时,认识了小自己两届的恬易楠,宁泽正的母亲。

      从相识到结婚,短短两年时间。

      直到婚礼当日,宁亘才知道未婚妻到底拥有怎样的家境。即使将时间放到当下,婚礼排场也只能用无与伦比来形容。婚礼那天,宾客无数,甚至连医科大校长都来贺喜。后来讲给儿子时,宁亘说:“好多张脸都是在报纸电视上见过的。猛地一见真人,还真有点发懵。”

      恬易楠的父亲在本家排行老大,论地位论资历,都无可匹敌。那时的威鸿集团,规模还不及如今的三分之二,但手握的百分之五十股份,也没人敢说个“不”字。那一年,恬易楠22岁。没人会在乎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直到父亲去世,大额股份转移到她手中。
      一切都无以论及。

      生下宁泽正,正值威鸿上市两年。她将名下百分之十的股份转让给二叔,太上皇成为威鸿的绝对控股人。恬易楠本意是推丈夫做威鸿院长,但宁亘却执意要留在医科大,弄学术做博导。

      宁泽正回忆说:“两人分歧,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只是不料,事情会越闹越凶。

      .
      ……

      宁亘有家族心梗病史。

      很多都逃不过四十岁的槛,他也是。宁泽正记得那天,雨一直下。昨晚才吵过架,父亲特意跑到书房窝了一晚,醒来时就觉得胸口绞痛。备用药吃完了,按照惯例私人医生会送药过来。九点钟,程亚始终没到。恬易楠从卧室出来,见到面色发青的丈夫,打给急救。

      急救车赶来时,十岁的宁泽正跑去书房。门是关着的,隐约能听到母亲压低的谈话声。他不知道大人在谈什么,但却接受了这是父母此生,最后的一次谈话的现实。宁亘去世得很突然,葬礼也是。

      在他的回忆中,葬礼来了很多吊唁的人。几乎全是父亲的家人,他们穿得朴素。黑衣素裹,头发松散。他们的哭泣,像是大风刮过雨棚的声音,沙哑凄惨。恬家只有三两个姨母赶来,同为黑衣却昂贵到像一个巴掌抽在那些人脸上。葬礼上,作为妻子的恬易楠,鞠了三十次躬。一次次,宁泽正都替她数着。

      午饭时,她消失得不见踪影。

      宁泽正推开一扇扇门,除了满脸悲恸的亲戚,再无其他。一节节地走下楼梯,终于在某个楼层拐角,见到了母亲。背靠栏杆,恬易楠的嗓音显得很空灵。他走近母亲,眼睛通红哑着嗓子,叫了声妈咪。

      恬易楠转身,拍着他的头说:“Alston,妈咪在谈事情。”

      她笑得很坦然,转身下楼。十岁的他,在怔怔发抖。不知道母亲如何做到的坦然,如何能将笑演绎得风轻云淡……其实,他没必要知道。
      因为,他做不到。

      .
      ***

      “其实你早猜到了,对不对?”宁泽正看向她。如意也在他的视线中,轻点了下头“什么时候的事?”

      眼底有些发酸。
      她将那只渐失温度的瓷杯,紧紧握住。

      如意垂下眼睛,轻声道:“从那次采访起。”痛失亲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逃不过刻意的自我封闭。脑袋里全是自责、愤怒和无可奈何。有时会情绪极端化,恨自己为什么无能为力,如果再某样某样就好了!

      然而……经历过的人都清楚。
      情绪是最无用的东西。

      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时间,等它恕你无罪。

      “我一定要查到水落石出!”还有几个关键证据没找到,没证据就是纸上谈兵。宁泽正想挖出来,却像是脚踩黄土,根本无从下手。拿过PAD,找到那张曾经父亲与程亚的合影,叫如意看“是不是该从他入手?”

      “你真的想好了?不会后悔吗?”

      宁泽正不吭声,她只得妥协:“程亚在宁伯父去世后,立即飞回美国。事出有因,无外乎逃不开两种。一是,吃钱潜逃;其二是,打算明哲保身。只要他还活着,人证就在。但再找他出来,动静肯定盖不住。即使计划周全,那边也想必是拟好了对策等着。”

      “……”

      气氛有些僵。

      突然有人敲门进来,还是那个小姑娘,问宁泽正有何需要。如意正才发现,宁泽正手指搭在呼叫器,叫了服务。他的嗓音很低,愈是安静的场所,愈显喑哑:“黑咖多谢。”小姑娘愣了愣,毕竟到会馆点咖啡的客人并不多。小心地说了句:好的,请稍等。这才转身出去。

      待咖啡送到。
      她已经表述完自己的观点。

      “你是说建议我回家找找看?”宁泽正不解。

      “嗯,听你刚开始说恬院长另置房产的时候,就感觉古怪。睹物思人的理由虽很正当,但也不排除是怕被外人找到些什么。”如意瞅着那杯黑汤子就觉得碍眼,偏过视线继续说“你说三年前,家里曾失窃,东西大抵没丢,只是宁伯父书房被翻得很乱。所以,我想那间书房,肯定藏了东西在。”

      “而这正是我妈怕的?”

      “开始我怀疑过程亚!可证据证明那段时间,他的确在西雅图忙女儿的婚礼,不可能回国。所以我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他似乎该想到。

      “那是恬院长自我保护的方式。毕竟VVIP户主被窃,搬家是最佳的借口。她实在低估了高级住宅区的安保力度,登门入室还能逃过摄像头,几乎不可能。所以我想是恬院长,猜到书房中会藏东西。但碍于找不到,出此下策。”

      ***

      被康澄送到家,如意才想到迟海明个回来。

      一个多星期没人住的屋子,空气都有些闷。拿起扫把,如意仔细地将每间屋子都打扫干净。直到真的窗明几净了,才打着哈欠回到家去。在会馆吃了好些有的没的,倒也不觉得饿。洗过澡,习惯性地刷了遍微博,粉丝涨了两个,依旧评论为零。

      手机丢在客厅,如意将自己摔进梦里。

      整晚,全都是毫无逻辑的梦。一个接一个,人物多到直到她醒来,都还清楚记得他们的脸。趿着拖鞋去洗漱,盥洗镜映出表盘,如意挑了挑眉,居然快十点了。这才含着漱口水,奔去看手机。

      上面有两条短信。

      迟海:不能陪你吃早餐了,中午做饭给我吃好不好?
      6:10 AM

      迟海:还没起?我正准备走,需要带果蔬吗,请指示。
      9:50 AM

      如意顶着乱蓬蓬的头发,盘腿坐在垫子上。然后找了个极为舒服的姿势,给他拨电话。电话才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清早听迟海的声音,特别有朝气:“下班了吗?”

      “在等车呢,你昨晚在哪里?”

      迟海的话问得她一愣。
      半响才明白是在问她睡在了哪里,而非跟谁在一起。

      “当然是我家了,”如意平躺着,后背和尾椎的间隙与垫子,留出三指高的空当。瑜伽老师教导说,这种懒人平躺法是治疗脊柱弯曲最便捷的方法。结果两年过去,如意果真就只记得瑜伽老师这么一句话,“我要是积极主动地搬过去,就等于是助长了你的不正之风,哼我才不会上当。”

      迟海在笑:“那怎么办呢,请指示。”

      “我们中午吃火锅好不好?”如意绕开话题,腾地起身。踮着脚尖从冰箱顶,把鸳鸯锅取了下来。侧着脖子夹住手机,以至嘴巴离话筒太近,听话很模糊“你去买肉和烧饼,菜就交给我。”

      挂掉电话,如意立刻穿衣奔下楼。速战速决,但愿迟海回家就能吃上饭。周末停在小区的车大多都不在泊位,一眼便能看到栅栏对面的窄马路。超市在路的那边,等灯时却被她意外地撞见了某人。

      “姐——”

      陈冲隔着马路叫她,如意眼前一黑。
      心里就俩字:完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十五章 年年岁岁花相似(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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