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五章 缘聚缘散缘如水（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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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_围城】
早在19世纪80年代，瑞利发现空气本身的氧和氮等分子对阳光有散射，而蓝色光容易被散射。空气分子的散射，则是“天蓝”的主因。就算百科照本宣科，说得天花乱坠。老百姓却只欣慰——是大风吹散雾霾，E城的天总算见了蓝。
那晚。
都如意和宁泽正聊到很晚，陶冶“挂面配红酒”的高雅情操。酒过三巡，如意脚下有点发飘。宁泽正到底说了些什么，她压根没记住。只记得宁泽正语速越来越慢，慢到她眼皮发沉，涌起困意。
第二天，如意在客房醒来，衣衫如旧。望着天花板发愣，几秒后才清醒过来，半小时洗漱更衣。值得庆幸，宁泽正极为绅士的留了张便条给她。告诉说早饭在微波里，脚伤初愈，出门别急跑。如意哂笑道：“你分明算准了我会睡过头。”
她还是没听宁泽正的，一路小跑到大堂。一摸兜，才发觉手机竟忘记拿。难为情地去前台借房卡。还是昨儿的服务生，如意问：“请帮我调张703房卡。”
服务生应允，过了会从后台绕出来。做了个“请”的手指，说：“请这边来。”
俩人一前一后上了电梯。随着“哔”响，梯箱上行。昨天如意没来得及瞧，今儿才发觉，威鸿竟能做到细节尽奢华。无论哪个细节，都很难挑出毛病。数字缓慢上升，如意随口问：“公寓月租应该不少吧？”
服务生忙点着头，“那是自然。威鸿的租户，平均月租六千。”
月租六千？
虽然有心理准备，如意还是被这笔数字小小的震撼到了。六千块，自己的月工资不过也就这数目。若再外加水电煤气、吃饭开销等等的话，那绝对负债累累。原来是自己，拉低了祖国的恩格尔系数……
如意尴尬地笑着说：“哈哈，不愧是威鸿。”
行至七楼，经服务生辅助开了门。等如意出来时，意外那女孩竟还没走。好奇宝宝似得站在门边，向里头望。恰巧对上如意视线，吓得猛缩回身。于是作伴下楼时，俩人又继续着关乎“土豪”的话题。
女服务生对如意的羡慕，话语间显而易见。
“其实也不全是啦。”
“什么意思？”
都如意与她并肩站立，电梯门将她俩分隔两边。她们，终归画不了等号。从身份来看，是住客与服务生。从本质来看，一个交钱，一个数钱。如意无法揣测，如何才能给这个词定义。
“还有种人索性将套间买下，这才是威鸿的NO.1。”女服务生神秘兮兮，而她接下来的话，未免让如意有些头大“宁先生就是其中之一呀，他最早买下套间。而在您之前，也没人进过他家大门。”
“头一个被领去的？你指人还是女人？”如意还挺矫情。
“嘻嘻，”她笑眯眯的，“都是。宁先生独来独往，通常晚归或者根本就不归。我们都还猜他有没有女朋友呢，哈哈。说着都小姐就来了。”
这番话听着还真五味杂陈。
如意想起昨晚宁泽正喑哑地叫住她，然后她就安静地看着他吃饭。宁泽正说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问她能不能以后常做来吃。如意将其归作玩笑，然而……此时她对他徒生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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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用跑的？送你又不会迟到，”宁泽正定是见了如意脸颊的绯红，才此番开口。如意外套刮破了，没来及缝补，便穿了件厚风衣出门“很冷吧。”
坐在副驾驶，车内放着巴赫的《萨拉邦德舞曲》。宁泽正将温度调高了些，玻璃上随即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如意将不快掩饰得极好，她久久没系上安全带。安全警报持续“嘀嘀”响。
“安全带。”
“你为什么带我回家？”
“因为你那里不安全。”
“昨天下午你去过我家，对不对？”
如意的反问，换来宁泽正良久的沉默。沉默可以让陈乱的心，变得清澈。有意无意，宁泽正转着那串小叶紫檀手串。指肚抚过每一颗，温柔地就像昨晚他求她说“陪陪我”。
“是。”宁泽正长舒气。
“果然，那我家的灯呢？”小美有个习惯，会将家门钥匙盖在脚踏垫底下。然而昨天当她摸黑翻灯泡，钥匙却孤零零地躺在灯架。若非服务生多嘴，如意未必会想起种种细节。
“也是我动了手脚。”
如意哑言相对，“外科医生懂的可真多。所以我顺利搬到你家去，也是你安排好的，对不对？”
“是。”
“宁泽正你的理由是什么？！”
“我想照顾你、保护你。不愿看你七年来沉默寡言，不愿你一直脸上不带笑。不愿意为了个曾经违背誓言的人，活生生地折磨你。如意，是时候走出来了。看到身边那些同样在等你的人。”宁泽正望向她的眼眸，竟是湿润的。
“可你什么都不懂！”
“我是不懂——我想懂你，可你给我机会了吗？”
别人不懂你的好也是件伤心的事，往往别人会误解你的好意。宁泽正医好过无数苟延残喘，危在旦夕的人性命。却无法持刀将自己胸膛剖开，将都如意这颗埋在他心头的毒瘤挖掉。
如意觉得话说过了，轻声道歉：“抱歉，我……”
她觉得自己有解释的必要，而然宁泽正却不想再听。
“没事。”
“真的对不起。”
“要搬走吗，今晚？”宁泽正看似很累，搭在方向盘的手摩挲着皮套“今晚……最后一晚，答应我好吗？”
如意根本没资格拒绝，从始至终她都处于被动。她忽地想起电梯中的遐想，似乎“分隔”的定义并不难——分隔是壕沟，就算倾覆所有，也难以将它跨过。宁泽正跨不进来，而她都如意，也再跨不到迟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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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档给油，宁泽正踩得格外用力，这台黑白间隔的庞然大物俯冲下去。如意被安全带勒得生疼，没想到她的话竟惹来宁泽正如此不快。刚下斜披，车就被他猛踩下刹车——
如意没从前后颠荡中缓过神，就听车前“嘭”地一声。难不成撞到了人？视线中晃过一个中年男人，正双手抵在引擎盖上，仇视地往车内看。“你别动，我去看。”宁泽正不等如意反应，下车交涉。如意等在车里，隐约听到男人犬吠般聒噪，五分钟后，终以几张百元大钞了事。
路上，两人谁都没再说话。
路虎停在新闻大厦门前，在互诉再见后，扬长离去。大清早就吵架，心情自然不佳。再加之工作冗杂，整个上午，被如意退回的稿件无数。同组的同事都在揣测她是不是被男朋友甩了。
A说：“我看她不小了，肯定是感情不顺。”
B说：“她整天我行我素，连个笑模样都没有。哪家男的能看上她？”
C说：“昨儿可是一台路虎接她下班的。”
D说：“没错，没错！今儿送她来的也是那辆车，尾号1314一生一世呢！”
茶水间，如意听她们嚼舌根。女人仗着三寸不烂之舌，取.悦男人攻击女人。我大抵也难逃定律，她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还真是讽刺。存心门边候着，看那些人出来，各个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就像是被拍到偷.腥照片，如意满意地笑了。
……
心情影响到工作效率，眼看到了正午。如意拿起手机，照例查看是否有漏网消息。不出预料，果然没有，通知栏空白。如意拨了宁泽正号码，响了几声却无人接听。
是有意不接，还是在忙？
如意正出神，却被叫到了主编室。主编是个近五十岁的男人，头发稀疏地挡住他锃亮的天灵盖。虽说头发没几根，发蜡却没少抹。他坐着，如意站着。视线极自然地，就瞄准了他那根根分明的头发丝。
“小都啊，市领导近期准备到孤儿院视察捐爱心。到时候，很多媒体都要出席。咱们新闻社，我打算推举你去做个专访。专访市领导怕是不现实，你看看能不能动用关系，采访到威鸿医院一把手，恬院长。”
“恬易楠院长？”天呐，让她上哪找路子去。
“此次专访机会很难得，恬院长极少公开场合露面，你也该知道。若是把握好这次机会，咱们新闻社定会名声大震！我刚刚提携你到副主编的位子，多少你也要拿出点样子来服众嘛。”
如意深吸口气：“主编，抱歉我做不到。您该是很了解，我的人力财力，远在您之下。这次……是连您都没法子的事，我能有什么路子？”
“听说你在威鸿有朋友，叫他帮忙嘛！”
“可他也——”原来他早就打好宁泽正的注意，怪不得非我不可。如意有种被利用的感觉。她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让宁泽正再误会什么。
“行啦行啦，”主编拿起电话，叫了文姐谈话。文姐自从那次起，对如意多少有几分忌惮，此刻并肩而站，她刻意与她隔开一小段。主编见如意还不走，便挥着手轰，“你先出去吧，我跟小文谈些事。”
这里，她一刻都没打算多呆：“主编，孤儿院活动的时间？”
“三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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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着欧阳明“看你再敢乱跑，不打断你的腿”而不顾，欧阳霖又插空跑去找迟海。碰巧他也正打算去看欧阳霖，刚出楼道俩人就碰了面。女孩家家上来就投怀送抱，迟海挺难为情。
拥抱过后，欧阳霖绕着圈地观瞧他：“上次留了后遗症没？”
自从迟海挂断她电话，欧阳霖理亏，没再敢招惹他。见迟海活蹦乱跳，多少心安了些。迟海看了她眼，郑重其事地点头说：“有。”
“是不是脑震荡了？”
“是，见你就头晕。”迟海逗她。
“贫嘴——”欧阳霖笑着，阳光同金箭般，直射过她的栗色短发。是那么的自然可爱。迟海跟她在一起，感觉肩膀都是松快的。欧阳霖怕他是硬撑，便提议“还是去做个CT保险。”
“不用，跟个死人躺棺材似的。受这份冤枉罪干嘛。”
“嗯，有道理。”
欧阳霖出奇听话，拉着迟海去打计程车：“那就吃好东西去！”迟海没多想，随她牵着上了车。当司机师傅问起目的地时，欧阳霖拽紧迟海胳膊，赶忙说“师傅，麻烦去威鸿医院！中途千万别停车——”
医院里。
欧阳霖确保迟海不会跑，走到一旁拨通了电话。距离微远，迟海只见她说几句，就扭头向他这儿瞅。都说了不会跑，迟海很是无奈。她很快便雀跃状挂断电话，拉着迟海往走廊那头走。没走几步，就见有个欣长的身影叫住她。欧阳霖眼尖的打招呼：“哈喽，宁学长！”
宁泽正敞着医师服，半露着淡蓝手术服。左胸口的铭牌夹——胸外科医师宁泽正。他跨步过来，先是打量迟海。见他眼角有细微褶皱，该是术后缝合的旧痕。嘴唇抿了抿，向他递出手：“你好，宁泽正。”
“迟海，”他的手指极细长，干燥却略显冰凉“你好，宁医生。”
“宁学长人可好啦，这次照CT多亏人家。要不排队等号，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学长，刚下手术吗？起来很累的样子，你瞧都有黑眼圈了！”
三人又说了阵，终于回归正题。照CT还需等半小时，那会正是医生午休时间，病人还需等到一点钟。多亏有宁泽正帮忙通融，节省不少功夫。欧阳霖想请客吃饭，宁泽正却说已另有约，她立马八卦起来，问他是不是交了女朋友。
“我哪里有功夫？”宁泽正笑笑，牙齿很白。
“迟海你是不知道，宁学长在E大有多抢手。你去过我们内操场吧，只要学长一打球，那阵势那得是排山倒海……女生都跟苍蝇似得踪过来！”
笑而不语。
“都读研的人了，表达能力还这么差啊？”迟海鄙视地撇嘴。
“无所谓啦，总之宁学长人气极高，成绩也特别好。所以才能抢占仅有的1%名额，留到威鸿医院。”
欧阳霖还在吧啦吧啦说个没完，迟海觉得哪儿不对劲。就在刚才，脑子嗡地一下，记忆又模模糊糊地断点再续。他琢磨着，到底是哪句话，无意将神经搭上。
打断她，迟海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宁学长人帅多金成绩好，羡慕呀？”欧阳霖不明所以，笑眯眯地看着宁泽正。
“不对！”
“什么不对？”
“后半句——”迟海有点急。
“迟海……”宁泽正想说什么，口袋中铃声大作。低头查看，显示是如意打来的。来电显示，他共有三个未接。该是手术后，忘记将静音调回来，“我还有点事，CT室不难找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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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办公室，电话已然挂断，屏幕无力地黑下去。宁泽正站在落地窗前，窗明几净。身旁的笔记本还亮着屏，密密麻麻是医学报告。望着窗外，宁泽正静静看了一会，想是她会再打来了，于是拨通了如意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接通。
“喂，泽正。”如意的声音有点小。落在宁泽正心里，像是滴水。很清亮，泛起涟漪，“早上的事，对不起。”
宁泽正眸光缓和，声音极致温柔：“是我的错，那段话我收回。不想给你压力让你难堪，我想你开心。如意，别怪我了好不好？我今天很累，两台手术要忙。现在才有空给你回电，对不起。”
他的话。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如意一时想不出该如何答复，宁泽正将事情办得太圆满了。圆满到像只球，滑溜溜的外壁，让她找不到支点来扶持。值得暗叹，宁泽正用心至深。
“怎么不讲话？”
“哦，窗边有只鸟。在、在看它。”如意蹩脚的谎话，不攻自破。
“我这里也有只鸟。”
“哈哈，是吗。”
“打电话给我的呆鸟，你要不要？”宁泽正喑哑的声音，令人入醉。
“今晚回去吃吗？”
宁泽正一怔，没料到她会这么问。笔记本“哔哔”弹出邮件接收框。里面是下午的手术排表，时间安排得很满。最早他也要午夜才能结束工作，只好如实托出。如意顿了顿，似乎在寻思。
“那我现在去找你，还是挂面？”
“吃什么都无所谓，”宁泽正看了眼腕表，不觉得唇角挽起笑意“那我等你。”
挂了电话。如意松了口气，手里拎着热乎乎的冯记挂面，抬手拦下台出租车。“威鸿医院，麻烦您快点。”车上，她惴然不安。若是开口求他，主编交代下的任务，宁泽正会不会误会她有所图？
左是死，右也是死。
如意告诉自己，你的担心纯属多余。懂你的人，不必多言也会懂你。不懂你的人，就算真话说尽，好事做烂照样不会理解。她情愿将宁泽正归为前者，她不求他懂，但求知心。
也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五章 缘聚缘散缘如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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