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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五章 缘聚缘散缘如水(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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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_围城】
伴随雾霾天气加剧,E城升格为名副其实的雾都。浓雾缭绕,能见度不足五百米的城市,了无生气。电视台等标志性建筑,均隐在灰蒙蒙的黯淡中。连日来,气象台持续发布霾黄色预警。连绵不断的小雪与风势愈猛的冬风,也并未将雾霾驱赶。独留如身处幻境的人们,神情木讷形色匆匆。
老邢将车停在路边泊位。一行人绕过几家底商,径直走进一家小卖部。老板见是老邢来了,笑眯眯地掀帘到里屋去,钥匙“哗啦啦”地响了几声,想必是在开门,随即便听招呼他们进去。
穿过生了锈斑的铁门。仅容单行的羊肠小道,幽闭延绵。
小艾终于在尽头的军绿色棉布帘里,隐约听见了阿洛的声音。一时间,所有害怕、畏惧的情绪全部丢掉,取而代之是难以掩饰的激动。姚烈照阿洛吩咐,出来接应。小艾迎上去,甜甜地叫了声“阿姚”。姚烈三言两语,将屋内情况讲明。
说阿洛有重要的事情在处理,让老邢先带她到隔壁歇脚。等处理完了,自然会替小艾接风洗尘。另外,今天阿洛情绪不对头,本要开会的。可没说几句便接了通电话,起身带着几名弟兄出门,这才刚回没多久。
“什么重要的事呀?”小艾不甘心。
“女孩子别问那么多,对你没好处。”
“那——我就在屋里看着阿洛哥。绝对不出声,保证不影响他办事不行吗?求你啦,阿姚阿姚阿姚……阿洛哥最信任你!你就带我进去吧,拜托嗯?”
小艾像是块狗皮膏药,要换做平时姚烈定会被她弄得不耐烦,睁只眼闭只眼。可这次不同,姚烈表情凝重,哪怕小艾要‘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也得让她死在屋外头。
“艾艾,听话。”念念制止了她,“老邢咱先走。”
三人正欲离开,却听姚烈说:“阿念,阿洛哥要见你。”
见我?念念瞪圆了眼睛,眉头随即皱起。这才刚奉命接小艾,又有什么事能用到自己的。她想不明白,可还是跟着姚烈冲着帘子走去。门口,扭头正撞见小艾满脸哀怨。她心里头像是塞了块浸水的海绵——若是阿洛想见的那个人不是念念,该是多好。
念念知道她在琢磨什么,倒是爽快地回了她一句:“别多想了,要是我俩真有什么,还能有你份儿?”
“哼,讨厌。”
兵分两路,羊肠小路再次平复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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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念前脚刚进屋,就听阿洛叫她过去。屋里大概有十多个兄弟,偶有生面孔。大家围成个圈,水泥地中央跪着个男人。板寸头方脑壳,面相不善,双手抱头,耷拉着脑袋。见有脚步声,便抬眼偷撇了眼。仅这一撇,却又被人伸腿就是一脚。那人训斥道:“还他妈瞎看!”
“洛哥。”
“念念,过来。”
先比七年前,阿洛发福不少。但模样还算精神,特别是当他弯起眼,仔细打量人时,那双嗜血的眸子还是挺勾.人的。见念念来了,忙笑呵呵的招呼她来。吩咐人搬把凳子,挨着他坐。有时名分地位之类的事,无需言表。明眼人,一窥便知。
“我说过肯定给你报仇。”阿洛看向她。念念心想,他大概就是这么将小艾迷得神魂颠倒的。不过很抱歉,她对阿洛这套把戏,丝毫不感冒。于是她总能回答得很理智。
她反问:“报什么仇?”
“上次接货害你挨枪子的就是这小子。你初到堂.会,洛哥却没护好属下。今儿兄弟们特意把他擒来,就留着给你出气!洛哥不干预,你想怎么着,随便你。”
“哦?”念念冷眼观瞧。
“念姐,洛哥为你可没少花心思。”不知谁多嘴接了句,“以前兄弟们挨刀子,也没见洛哥为谁拼命去。以后看是得叫‘大嫂’了吧,哈哈。”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开。
阿洛笑而不言,表示默许。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念念有点发毛。索性走到罪魁面前,让他抬起眼来。他左脸有道疤,并非新伤。只觉告诉她,他们似乎见过。想了片刻,这才想起。一周前警方逮捕一名纵火犯,镜头一扫而过。貌似就是这张脸。
“遥滨广场纵火案?”
板寸头恍然大悟,支吾道:“你是、是那个!”
念念欢快地扭头问阿洛,“洛哥,我若是拔他舌头,你不反对吧?”
“……”阿洛愣了下,他没想到这姑娘竟这么狠。这倒极合他胃口,两人甚是般配“自然,全听你发落。”
念念从靴子里拔出小刀,笑盈盈地凑近那男人。冰冷的刀锋在他侧脸磨.蹭,便动便盯紧他眼睛。相比那人,她的眼神带着坚定与决绝。她用刀背挑起那人下巴,凑近耳畔道:“我是哪个?”
“你是、是……”男人结巴着。
“先卸哪条胳膊好呢,”念念拢了拢他的发,又低声道“你挑还是我来选?”
——真正的恐惧,语言是无法表述的。男人战栗着,脊柱从尾端蹿起寒意,迫使他挺直了那根骨头。他望向她,就像是将被送上断头台的犯人。
慢慢的,他眸中的绝望渐而混沌。混杂着激动、惊喜、难以置信。念念凑近他时确是放了狠话,但挡着众人视线,她对的口型分明是“我放你走”。男人惊恐地与她对视,终于得到了使他为之心安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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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洛的案子很棘手,这让迟彤彻夜未眠。行动小组整日窝在车里负责监.听,长时间佩戴耳机,使她脑仁作痛,脑浆翻搅。甚至她在反思,小艾涉.黑反黑的提议,到底是否可行。
所以当欧阳明进来时,迟彤刚好被替班。不过三两分钟的功夫,她已趴在小铁桌上睡熟,身体因为冷而本能地蜷缩着。欧阳明脱下外套,披在她肩头。组员问他是否叫迟队起,欧阳明摇头拒绝。随即,戴上监.听。目光紧锁在声波谱,两条不规则的起伏线上。
——追踪阿洛窝点并非难事。警方掌握的证据,也足以将其捉拿归案。而然,迟彤并不赞成贸然行动。鱼饵既已投入,咬钩是自然。只是,仅是阿洛还不足以收网。
他们在等大鱼,荃姑。
“明队,借一步说话。”
迟彤不知何时醒了,端坐在桌前。她将大衣还给欧阳明,两人一同下车。与组员保持些许距离,迟彤告诉了欧阳明,自己始终不赞成提前收网的原因。然而,在得知另有隐情后,欧阳明大惊失色。
“你是说,阿洛那边有卧底?”欧阳明披着大衣,背影看着像个庞然大物。他惊讶于,迟彤从未向他提及此事。若非他执意行动,或许迟彤到现在还打算瞒着,“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两个月。”
“为什么不报告?”
“特殊情况,我需要保护卧底身份。”迟彤毫不客气。
欧阳明笑了几声,迟彤不愧是被自己带出的徒弟。行事风格,学足了他的架势不说。就连口吻语气,都与他所差无几。无碍,欧阳明摆摆手问:“绝对单线?”
迟彤郑重点头。
“就是连我,都不打算透露?”
“是!”
欧阳明突兀地掐断了烟,瞪着眼说:“迟彤!现在是办案阶段,劝你还是不要闹情绪。不向上级报告,可你能负责卧底安全吗?能确保卧底身份不暴露?上次阿洛接货,行动报告注明‘有中弹伤员’!子弹无眼,这次是中弹,下次呢——你能保证下次不是伤亡?”
“明队你分明清楚,上次的围剿失败问题出在哪儿!为什么当行动组赶到时,对方看似早有防备,并能迅速撤退!所有行动都为秘密行动,可为何行动会外泄?这就是我派卧底潜伏的原因,我不信老师你没怀疑过……”
“所以你怀疑我是黑警?”
迟彤沉默了阵子,“不是。我只是替我的老师擦亮眼睛!”
笔直长街如流河,而两人相对无语。像被上帝播慢的时间,迟彤眸子闪着剑在匣中的收敛。而欧阳明也像被点醒那般,伫立不动。半响,迟彤不想再同一台生锈的机器喘气,正欲动辄离开,却听欧阳明开口:“小彤,放手做吧。有老师在,罪过我来扛。”
迟彤面色缓和,轻声道:“谢谢你。”
——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