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离指标》萌妖夭

17、第五章 缘聚缘散缘如水（三）

　　【弎_坦诚】

　　来到胸外科楼下，宁泽正早已等在哪里。纯白医师服，将他衬得肃穆生畏。路旁有对异地情侣，两人各提着一根带子，将沉重的背包悬起，场面令人何等的羡慕。宁泽正照例拎过东西，揽着如意肩膀进去。他手臂欣长，怀中尚暖，他俩在众人眼中，与情侣无异。

　　“很好吃，你要不要来点？” 冯记拉面只是家很小的门脸，宁泽正却吃得很香。就像好几年没吃过饭，狼吞虎咽。这倒是跟斯文儒雅的他，差距蛮大。如意笑着递给他纸巾。

　　“我吃过饭了，唉你慢点吃。”

　　“你知道吗，我们外科的经常忙到没朋友。手术一台接一台，有时闷头就是一整天。况且刚做完手术，见多了血之类的东西，就算饿也没胃口了。”

　　他只是随口说，不经意提起的字眼，像根刺。从阳光万丈的晴空，从七年前的炎热清晨，利剑一般直射而下，射中她防线。如意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勇气，立刻土崩瓦解。

　　“如意……”

　　都如意挣脱出，微微笑道：“干嘛这么看我？”

　　“你最近有没有按时吃药？”
　　“有。”她答。

　　“真的？没骗我？”
　　换她反问：“我哪里长得像骗子了。”

　　宁泽正望向如意，眼神很恳切。如意明白他想起了什么，只是那么多年过去。她不再是E大的懵懂无知少女。肩上的担子，时刻敲她警钟。她有绝不能，放弃生命去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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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身丢饭盒，手机随即响了。留下句“稍等我下”，便到窗边接通它。如意倚着靠背，只觉很暖和。经过昨晚，她已不再忐忑，迟海的号码。宁泽正惜字如金，原是不爱讲话的，几句就收了线。

　　“要去忙了吗？”

　　宁泽正冲了两杯速溶咖啡，递给如意说：“不是。是个朋友来照CT，让我帮忙。刚才说挺顺利的，提前十分钟就开始了。”

　　雀巢经典3+1味道不算很浓，却也足够让上班族下午不至于犯困。摩挲着纸杯，细微的粗糙感停滞指尖。如意忽地对准那双，始终含笑望向她的眸子，笑言道：“胸外科医生，没想到本事还蛮大的嘛！”

　　“哈哈，那是自然。”宁泽正抿着咖啡，坐在她身边。忽然话音一转，问得直截了当，“所以，你来找我帮忙？”

　　如意心“咯噔”了下，不自主挑眉。

　　“无功不受禄，不是吗。”宁泽正的话还真让人难接，如意心思该是早被看穿，却被他憋到此刻才点明捅破。如意感觉遮羞布被扯下，在对方审视中，赤.裸.裸战栗。

　　“不如你先忙吧，我走了！”

　　“如意——”宁泽正牵住她柔软的手，咖啡的热量传递到他掌心，从而滚烫。他又在笑，好看地弯起嘴角，露出整齐洁白的牙。他的嘴唇薄而性.感，轻轻呼唤她的名字，叫人把持不住。

　　他继续说：“你知道，只要你开口我任何都会满足你。我不怕你麻烦，怕的是你连开口都不情愿。所以告诉我，为什么来找我？”

　　都如意只好作罢，“三天后，市孤儿院会有领导慰问视察，每年威鸿都会捐赠抚慰资金。那天恬院长会莅临，主编就说必须得到她的专访权，可我们社在业界只勉强排在中间，恬院长向来低调，避讳出境。连大新闻社都难得机会，我又……”

　　“所以想到我吗？”宁泽正欣慰地理了理衣襟，他告诉如意“我很开心。恬院长那边，我会试着联系，你放心吧。”

　　“我不想你为难。”

　　“这没什么，还不是你说的‘胸外科医生，没想到本事还蛮大的嘛’！无论怎样，这次我都要帮上你。主编那里，你先晾着他。总之，你就负责把心搁肚子里面，剩下的我来做。”

　　那一刻，如意想必是心生动容。宁泽正永远是这样，为了如意含糊不清的感情，义无反顾奋不顾身。连如意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好。值得他一如既往地，将她保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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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决了心头大患，如意轻松许多。出了外科大楼，打算先回原先的公寓，将行李整理干净。其实早在两周前，租主就嚷嚷要涨房租。还托词国家水价涨了，租给个画家太不划算，要不补缴要不搬走。

　　月租4000，还在如此简陋的楼区。平常楼上楼下，争吵的亲热的，丁点动静都能吵得她睡不着。与其这样，不如搬走。也倒能落个耳根清净。此番想着，如意迈步向前。忽而听身后，谁大声叫了句“迟海”！都如意像是被枪口瞄准，闻声回身去找。亢奋在迅速膨胀，她要见到他——现在、立刻、马上！

　　稍有不留神，迟海就开溜。欧阳霖气得胸闷——她不过是提议，去家口碑不错的日本餐馆，共进午餐罢了。至于反应这么大吗？站在花坛中央，来往都是表情一致的病人，郁闷不堪。

　　欧阳霖站定赌气，自然不会知道自己身后，某只黑影子正极快地，螃蟹状横渡。迟海并未看到都如意，迅速从花坛左侧挪到右边去。就在他拔腿欲溜时，如意堵住了他。

　　“是你——”

　　“跟我来！”

　　如意压制着心底悸动，颤抖地将这句吐出。见迟海迟疑着点头，她便将他手紧握在手心，迅速从侧门溜出，坐上计程车。司机问他俩去哪，如意这才看向迟海。两人手还紧牵着，谁都不曾松开谁。车厢狭小的空间，被暖风温存地烘烤着。先她一步松开手，迟海挑起眉角。两人的僵持在空气中凝固，呼吸急促粗沉。

　　“您到底走不走哇？”
　　医院附近总是不缺生意，司机也格外不耐烦。

　　“旺角西饼屋。”如意替他作答。

　　迟海却也似默许。

　　计程车很快驶入马路，穿梭一片车河灯海中。司机将广播调到调频，文艺之声。女主播介绍是Jessica Simpson经典之作：When U Told Me U Loved Me。略带沙哑的女性.声线，将如意的心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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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旺角西饼屋。

　　两人站在门口，谁都没迈步。下午一点，如意早已饥肠辘辘。手搭凉棚，看向不远处的一家饺子馆，心中便有暖意泛起。似乎，时光折回很久以前。他们时处年少，她用铁饭盒盛热腾腾的饺子给他送去。

　　眼底竟有些温热。

　　如意尽量不让这种感情流露出来，她曾经已然哭过太多次。从梦中惊醒，枕头是湿的。在热气蒸腾的浴室，眼泪又会同热水搅到一起，覆盖那些大小伤痕。如今，迟海站在身旁，活生生的。她还有什么理由，悲天悯地？

　　“饿不饿？”

　　“我想跟你谈谈……”

　　“小海，”她还是流了泪。憋在胸口七年的名字，终得重见天日。为了这两个字，她在自我最脆弱时告诉自己，要挺住。忍过成千个日夜，上天怜悯地将他送回她身边。泪水挂在她睫尖，晶莹美好“……好。”

　　终究，她还是败了。败于迟海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