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四章 为谁寒露立中宵（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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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_惩罚】
急诊手术。
无影灯下的手术室，安谧庄严。截止此刻，宁泽正在手术台前，站了近六个小时。器械护士递器械时，隐隐能看到手术帽下，他渗出的点点汗珠。他像驾船航行的舰长，不许干扰与敷衍。见习生从头跟到尾，直到最后缝合时才松了口气。宁泽正退到一旁，架着双手。
“准备缝合。”话毕，走了出去。
凌晨四点走进手术室，而现在已是差五分十二点。半天时间，宁泽正都在高强度的手术中度过。由于伤患的伤势严重，曾多次心脏骤停。生死时速，他甚至不能有半秒松懈的机会。近些日，通常是全天手术，一台接一台。两台手术间，只有极短暂的休息时间。
所以，他常常回家倒头就睡，连饭都懒得做。
洗手消毒时，宁泽正听见身后有人用膝盖使劲顶了下清洁液箱，只听“砰”的一声，他随即扭头去看。那人背对着他，背上被汗浸湿了，手术服紧贴在脖颈。他刚从手术二室出来，气压超低，一遍遍地反复冲手。
“怎么样？”宁泽正问。
那人无奈地攒紧眉，“内脏挤压严重，没救过来。”
宁泽正没再说什么，搭过他的肩，指尖用力攥了攥。去休息室冲凉顺便换了衣服。他清楚，有些伤势过重的病患，送来时已然回天乏术。家属比医生还要清楚，老天爷要收人，谁也拦不住。可身为医者，该救还是要救的。
他还记得刚从E大医学院毕业，实习期时他第一次踏进手术室。经历过生死离别，眼泪不足以动情。他像众多新手那样，迫切需要认可，天真的去相信经手伤患，结局终会美满。
——可总有现实能将你从美满中剥离，告诉你什么才是真相，然后逼迫你去接受。
……
新闻很快就出了相关报道：
“9日，偶像团体D.K于夜间发生重大车祸事故。此次事故共造成七人受伤，暂无伤亡。其中三名成员伤势较重，已送往医院抢救。车祸原因警方尚在排查中，本台将持续跟踪报导。”
……
最近宁泽正、都如意俩人都没怎么碰面。自从幼儿园一别，就耽搁到现在。前几天给她安排的会诊，也是被一推再推。虽然都如意日渐康复，表面与常人无异。但精神科说，特定情境下的特定事件，还是会诱使发病。想要彻底根治，想法并不乐观。
掏出手机，宁泽正刚想给她打个电话。没成想，都如意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学长，”都如意还是一贯的称呼，“你下午还有手术吗？”
“没有，我刚想给你打电话呢。怎么，有事？”
宁泽正听她声音不对，便站在落地窗前，静静的听。正午十二点，整座医院都处于不瞬的静谧中。阳光格外灿烂耀眼，雨后碧空如洗。没有云层遮挡，给人一种圣洁的通透。然而，下一秒他微皱起了眉。
原本空旷的医院停车场，此刻人头攒动。众人身穿统一应援服，头戴紫色牛角头饰，闪烁着妖冶的紫色光芒。人群三三两两的聚成小团体，手举条幅。同为紫色的条幅上，印着D.K两个字母。有些还印着“祈福”烫金字样。
D.□□丝居然追到医院来了？宁泽正顿感头大。D.K三名伤员，经他手的那位尚在ICU（重症观察室）观察。另外两位，一名宣告死亡，一名仍在手术中。若是消息外露，即使不是手术问题，难料粉丝也会到院闹事。
“宁、宁泽正？你在听吗？”
他回过神来，抱歉地笑着：“抱歉，刚才走神了。如意，你想说什么？”
“刚接到消息，听说D.K伤员都是在你们那接受救治的。我从十点给你打电话，打不通。想你是在做手术，没错吧。”如意声音很淡，她向来很少用‘问句’来结束对话。即使是询问语气，也会叫人听不出起伏。
“最年轻那个没抢救过来，已经通知家属了。”说完这句，宁泽正才感觉话欠考虑。电话那头沉寂片刻，只留如意轻微的呼吸声“如意你还好吗？”
“我没事。”年纪轻轻可惜了，她低叹。
“上次我跟你提的复诊，时间能排开吗？”
都如意这才想起来，忙补了句：“今天下午？”
宁泽正“嗯”到。他嗓音偏沉重，包裹着厚实与安全感，是论谁听了都会感到舒服的那种。迟海与他不同，他总喜欢答“哎”。都如意就特别喜欢听他答应的声音，小时候就算俩人什么都不说，只叫对方，听着一声声的“哎”，就捂心里暖和好久。
“下午不行，我要帮小美搬家。”
搬家？
宁泽正一怔，开口问：“租车了吗？”听那边哑言，他又笑着接话到，“那怎么搬！我去帮小美，你就负责好好上班，晚上我去接你。”
都如意好意难却，只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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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如意回到新闻社，免不了赞扬声一片。就连韩念梓都觉得脸上特有面。跟如意，算是跟定了。其实，职场好比挤公交。挨踩的同时，难免会踩上别人几脚。如意在R新闻社时间不长，薪水却领的是“元老级”翻倍。
从总编室出来，气氛就有些不对。
只觉无论她往哪里走，眼光都追随着。茶水间新买的盆栽光荣牺牲，盆子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作物、泥土散落一地。清洁工在做打扫，瓦片丢进塑料盆里，发出“啪嗒”几声闷响。
如意端了杯温水从茶水间出来，经过文姐时特别留心观察到，她脚下有一小块暗褐色土磕，粘在脚踏垫上格外明显。回到座位，见那只公用红色U盘断成两截，被造恶者随手丢在键盘上。
她四下环视，众人纷纷心虚地埋下头，敲键盘声此起彼伏。只有对桌韩念梓，铜铃似的大眼睛盯着U盘残肢瞧。没等如意开口，她先一拍桌子站起身，大声问：“谁干的！都多大的人了，无不无聊呐？”
见如意面色平静，韩念梓便又问：“都编，毁成这样修复够呛吧？”
都如意点点头。
“无耻！我这就去总务让他们调监控！”韩念梓决定绝尘而去时，却被都如意一把抓住。她微微一笑，捏着U盘的手放在鼻下嗅着。韩念梓皱着眉头，摸着都如意额头问，“都编你被气傻了吧？”
韩念梓永远记得她的那股笑，沉寂的要开出花来。
半晌。
都如意又端起那杯水，默默地向文姐走去。她走路本就轻，踩在地毯上更像只潜伏的猫。众人屏息等看热闹，一整杯水被她反手浇到了文姐头顶。那四十出头的女人感觉像被猜到了尾巴，“噌”地站起身。
“啪”地都如意钳住她抬起的胳膊。文姐撞见她深而黑的眸子，如意始终盯着她看。直到文姐被盯得发毛，连胳膊都被撤走力气，她才开口说：“有意思？”
“你、你放开我！”
文姐根本没料想都如意力气那么大。甭看她平日总吃药，真使上劲一般人还真都拗不过。文姐再过生日就四十五了，尽管人高马大浑身横肉，这会儿也只能撒泼，“你精神有问题，犯病别伤人！”
突然住嘴，因为都如意的眸光看似要杀了她一样。
“是因为抢了报导纵火案的机会？”都如意猛地抬起右手，文姐还以为她要出手伤人，忙向后缩着脑袋。而如意却是伸手指着总编室，指尖用力，感觉要穿破空气“那你该去折总编的U盘，是他派我去的！凌晨——你还窝家里陪孩子睡美觉的钟点。我就赶到案发现场了……怎么不服气？”
“血口喷人——！”
“茶水间地上有土磕，‘碰巧’你脚踏垫上也有。大家共事这么久，自然清楚，你只习惯穿鞋底带防滑横纹的运动鞋。‘碰巧’在我的脚踏垫附近，也留下了相同痕迹。况且，这只U盘上还带着极淡的绿茶香。整个组，也只有你钟爱这种香型。”
韩念梓跨几步，拿着U盘闻，“哇塞！都编你绝了！”
文姐哑口无言。
都如意盯着她，眼神冻得她浑身发紧：“这只U盘拷贝着我组唯一的公用文件，少了它就等于毁了我们全部。如果你想逼我引咎辞职，就该将事情想全面些。如此重要的文件，我又怎么会没储存备份？换言之，初级记者都明白的事，文姐你怎么又会忽略？”
“你想怎么样？”文姐被浇一身水，即使开着暖风可依旧发冷。被都如意钳住的手苍白，血液倒流得指尖冰凉。
“警告你。”
也就是那次，都如意不再是沉默苦涩。七年来，她总收起锋芒，怕儿时受过的痛连带伤害周遭人。她本就活泼慧黠，是生活将她逼到极点。然而，与迟海重逢的那刻，他脸上刻满陌生与冷漠，如意终顿悟——绝不能再继续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四章 为谁寒露立中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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