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冰与火的中世纪》两元

84、第三只猴子（二）

　　艾莉森进门的时候，意外地看到弥瑞尔的房里居然有客人。多芬尼斯正在给她讲故事，希莱恩抱着肩膀一脸深沉地站在角落里摆姿势。
　　“……有一次，猎人出门了，他的妈妈用海豹皮和海豹骨头给自己做了个器官（听到这里，艾里森和满脸不耐烦的另外两名听众都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十分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她把那玩意儿系在腰上，展示给儿媳妇看（‘够了……’艾莉森试图打断他），儿媳妇惊叫道‘真好呀’然后她们就一起睡了，”多芬尼斯一边用眼神谴责艾莉森的干涉，一边继续讲下去，“不久，老妇人也开始乘着皮质大独木舟外出打猎了，每次回来以后，她会脱掉上衣，上下晃动挑逗儿媳，说‘跟我睡吧，跟我睡吧，我亲爱的小妻子，跟我睡吧……’”
　　他深情并茂地学着故事里的样子抖动自己，听故事的精灵、人和人鱼都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他非常满意听众们的专注，接着讲：“碰巧儿子打猎回来，看到房子外面多出来的海豹皮，十分怀疑自己的妻子，于是他在房子后面挖了个洞躲进去，看看是谁趁自己不在家霸占了他的妻子（他迅速钻进橡木桌底，假装自己就是那个被戴了绿帽的丈夫，然后又倒退着钻出去，假装自己换了另一个角色）。很快，他看见自己的母亲带着一头冠海豹划着独木舟回来了，她一上岸就脱掉衣服，上下晃动两个乳/房（他又抖了起来，听众们变得脸色铁青），说：‘跟我睡吧，跟我睡吧，我亲爱的小妻子，跟我睡吧……’见了母亲的举动，儿子很不高兴，他从洞里钻出来，照着老妇人重重打下去，结果把她打死了。”
　　“你走吧，我不想听这个故事。”弥瑞尔被这个匪夷所思的民间故事传递出的负能量震撼得更加难过，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我还没讲完，”多芬尼斯依然赖在小姑娘的房间，假装自己没听见对方的后半句话，“‘好了。’他对妻子说，‘你必须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因为我们家遭了诅咒。’可妻子全身颤抖起来。‘你杀了我的丈夫。’她呜呜地哭个不停。”
　　“多芬尼斯你走吧。”艾莉森简直听不下去了，她放下手中的大托盘，低头亲了亲因为这个故事变得更加悲伤的小寡妇——情绪低迷的弥瑞尔别扭地偏开了头。
　　多芬尼斯觉得气氛又开始冷了，于是清清嗓子，准备再讲一个。
　　“有一个故事叫做‘爹娘都浪/荡’……”
　　“好啦！”艾莉森看到弥瑞尔的脸色又变得铁青，然后变红，似乎像只准备踹鹰的小兔子，她要开始反击了——艾莉森赶紧拉起故事大王往外闪。
　　“陪我走走，送我回去。”她挽起全然不看别人脸色的多芬尼斯，后者手臂被挽起来以后便终止了喋喋不休、浑然忘我的絮叨，高高兴兴地陪着艾莉森走出门去，看起来像一只骄傲的公鹅。
　　他得意地瞥了默默跟在他们身后的竞争对手，发出带着鄙夷意味的鼻音，开始讲起了另一个故事。
　　在回艾莉森寝室的这段短暂时光里，他抓紧时间给她说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被精怪化身的追求者谋财害命的故事。
　　“她以为他爱她，结果那只是一个残忍的杀手，”多芬尼斯挤住艾莉森就要关起的房门，隔着越变越小的门隙坚持讲完自己的故事，“她在临死前悔恨，为自己不听亲朋好友的告诫懊恼，黑暗再四处蛰伏，柔弱的姑娘就不该单独处着……”
　　大门关上，艾莉森的饱受摧残的耳朵和脑子终于得到休息。她腹诽着若伊弗的无知，为他居然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位厚脸皮的八哥做丈夫候选人而愤愤不已。
　　“而且为了权力甘愿顶着绿帽当自己叔叔的接盘侠，”艾莉森打开自己的小木匣抓起一把混着盐和火胡椒的炒坚果往嘴里扔了一颗，“这种心机婊怎么合适做丈夫呢？”
　　她把藏在枕头里的骷髅取出来，听拜伦说，管理金库的仆役长说，禁锢在骷髅里的幽灵越来越活跃，不但常常现身在府邸中游荡，还试图出门到更远的地方去。
　　幽灵反常的行为很快被上报给拜伦，他曾尝试着和它说话，可彼此却无法沟通。于是艾莉森把它放进自己房里，不停尝试着各种通灵之术与之沟通。
　　即使求助男巫，也无法破解逝者欲述之言。
　　直到海族使者送来若伊弗的信笺——国王说服了自己的妹妹让她把珍藏的宝钻还给精灵。
　　彼时，泰茜已经带着宝钻住进商会旅舍。
　　骷髅头骨主人的身份呼之欲出，艾莉森在意料之中的猜测中仍感意外。她有预感，这又是游戏的另一个支线。
　　是灵异吗？她头疼地抓抓脑袋，又为若伊弗要求她清查挚友全家被屠的真相。她拉了拉床头的绳索，唤来了绳索那头摇铃的主人。
　　“大人，你写这么多个不知道国王不会生气吗？”霍克为难地指着艾莉森交给自己的外交辞令，那儿继续沿用了经典的“不知道的不知道”的狡猾的政治唱调，“这么长的一段其实什么也没说。”
　　“那再补上一句吧，”艾莉森也觉得自己这么敷衍对不住国王送来的宝石，“就说我们正在调查中。”
　　“真的要查吗？”
　　“当然不，”艾莉森白了霍克一眼，“就只是安慰他。”
　　“那他下次来信或问起怎么办？”霍克问。
　　“就说调查有了进展。”
　　“那在下一次呢？我们很难一直这么瞒着……”
　　“可以说线索断了可我们又有了新发现，但需要时间，重新开始，然后不断循环——我们可以一直这么瞒着。”
　　“明白了。”霍克认同地点点头，显然认为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托辞，接着他按艾莉森的要求为她安排了同泰茜会面的事。
　　“可以埋伏点人，”她慎重其事地要求，“我总觉得她没安好心，随时随地等着好时机杀我好给她的情人报仇。”
　　“我一喊救命，你们就要冲进来救我！”她又要求了一遍。
　　可事实证明，艾莉森多虑了，宝钻的交接仪式进行得很顺利。两个恨不得干掉对方的女人顶着假笑相言甚欢，亲密到艾莉森自己都觉得虚伪的地步。
　　仪式结束后客人们相继离去，空荡荡的会客厅里几名女仆正在清理遗弃在桌下的碎骨和台上的残食。
　　一个刚生育完不久的年轻妈妈和另一位家里养着许多孩子的母亲把几乎没怎么动过或只咬了几口的煎饼和撒着糖粉的乳酪水果面团偷偷装进裙兜里，一条母狗和几只猫趁人不备叼走了鲜血淋漓的里脊肉和留着许多残肉的生肋骨。
　　艾莉森坐在一旁，对此置若罔闻。
　　“我一定遗忘了什么，”她没有得到任何触发支线剧情的暗示，甚至连关于未来的幻境也没有预见。事实上，从先知夫人和纳送来昭示暴乱凶兆的警告至今，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窥探到未来了，连她自己也很疑惑，“难道离开夏季就是平凡流派的生活模式吗？”
　　这么想着，她起身离去。
　　穿过回廊，盏盏廊壁油灯投下一明一暗轮序排着队的光照和暗影，总是被她刻意遗忘的求婚者希莱恩一如既往地藏匿在角落里，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今天，他似乎准备走悲情路线，忧郁地靠着列柱，将脸抬至45度忧伤而明媚地仰望着天空。
　　从他身边经过时，艾莉森特意向那角度看了下，正好可以看到柱头雕刻上那个怪物造型的承溜口。
　　那是一尾双手提握住自己鱼尾的裂尾人鱼像，看起来有点像星巴克的商标，只不过这尊石像没有戴王冠。
　　裂尾人鱼，人鱼部族中稀少且近乎灭绝的种群，就连若伊弗也很久不曾见过这个族群的同胞。
　　精灵踌躇了一阵，还是决定上前和这条傲慢的人鱼搭话。
　　“裂尾人鱼，她们和半人半鸟的塞壬同样罕见，据说就连斯默爱伦堡的建筑者也仅是根据人鱼好友的口述和画本文献削刻出来的，”艾莉森顿了顿，注意到希莱恩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有的版本则把她们记述成下身同时拥有禽鸟的利爪和游鱼的鱼尾，真的是那样的吗？这描述跟女面鹰哈比的形象差不多。”
　　“就是没有尾巴。”她赶紧补充道，然后等着希莱恩的回应。
　　“哈比、塞壬、四巨兽，”希莱恩叹了口气面向艾莉森，“就像长着翅膀的光明神那样虚无。”
　　他突然抱住她，把她压在墙上，捂着她的嘴，抽出匕首推进她的腋下直捣心脏。
　　“唯有死亡才是真实。”化名为希莱恩的假人鱼终于完成了任务，怀中抽搐挣扎着的猎物被死死箍住。
　　他拔出了变得温暖的匕首，鲜血流淌到彼此的衣服上。
　　艾莉森抽动了一阵，动作幅度渐渐变小减弱，紧绷着的身子开始变得柔软无比。
　　杀手把她扔在地上，自顾自地抱怨：“做作的腔调和故作的姿态，死去能收敛你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傲慢，你不过就是个平凡无奇的死者。”
　　他割下了艾莉森的脸，疼痛让她回光返照似的再次抽搐。
　　“是、谁……”艾莉森强挺着求生的意念，她想要出更高的价钱买回自己的命，或者雇佣凶手反杀那位要她命的恶徒。
　　可她没能吐出更多的字眼。濒死的状态模糊了她的意识，行凶者也对此无动于衷。
　　按住她，他剥下了她的脸皮，双手虔诚地捧着：“Valar Morghulis.”
　　无面者终于可以换下那张面皮，他还清了欠下雇主的人情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