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冰与火的中世纪》两元

83、第三只猴子（一）

　　“所以，你觉得把羊弄到屋顶吃草的老婆太愚蠢，害得你被邻居们嘲笑才想要揍她的是吗？”艾莉森正正神色，扫了农夫的妻子一眼，觉得对方的脸看起来并不愚蠢，“我们得先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说你的理由。”她鼓励道。
　　“好的，大人，”农妇有些紧张和不知所措，“屋顶上长了些草，而且草很好，我想如果把羊赶到上面去吃草，既能把那里弄干净，还能让它吃个饱，我也能在屋里躺上一阵——把羊赶上梯子比把草割下来容易。”
　　哦！原来是懒癌，还有点小聪明的那种。
　　艾莉森感同身受，立刻给她一记安慰的眼神，给予赞美，做出审判：“聪明的妻子！我允许你鞭笞你那狂妄的丈夫三下，他以为自己是对的，而自己的妻子什么都不好，他应该吸取教训学会尊重，聆听和理解。”
　　被这峰回路转的展开弄得一脸懵逼的守卫戴冯和鲍比，按领主的审判把这对夫妻带到一旁，在回廊中执行惩罚指令。
　　主持王庭是艾莉森在这个世界的重要娱乐活动之一，听八卦，看夫妻相邻为了鸡毛蒜皮的琐屑小事争吵厮打，或是把某个穷凶极恶的坏蛋扔进审判区的深渊喂怪兽，一切都很有意思。
　　不过这一切随着弥瑞尔的到来嘎然而止，气氛顿时变得古怪又尴尬。心怀各种念想的廷臣们内疚、惶恐或厌烦地盯着她，等待那被刻意遗忘的丑闻从忽视与隐瞒中重现，拖曳在表面上。
　　他们都在等着，看看自家的领主如何对付这棘手的野荆棘。
　　可真是个大考验，艾莉森默默地在心底给自己抹一把汗。她埋汰着马人部族长老们给自己挖的坑，既为当初的约定懊恼，可却又为改变预言走向的付出感到有所值。
　　这么想着，部族政治争斗的牺牲品，战争领袖戈拉阿斯长子的未婚妻，莫西斯未过门的遗孀，年轻的小寡妇弥瑞尔走到了石椅王座下方的石阶前，恭敬地跪下了。
　　她昔日傲慢表情无影无踪，唯有悲伤、恭敬和微微颤抖的身体透露出的害怕。
　　家族的覆灭让她学会了低头、弯腰、谦逊和顺从。
　　这一反差使艾莉森皱起眉头，她注意到廷臣们开始窃窃私语，大致猜到宽容和善待将是她的最终归宿——没谁愿意去责难一个没落家族的小姑娘。
　　艾莉森也不会，可眼下，她得想出个好明由把这场卑劣的恶行糊弄过去，好给鼩一个交代，也好让自己从阴谋的参与者身份中抽身离开。
　　“啊，还有最后一个，”艾莉森把宫相递给自己的那杯加过糖和碎薄荷叶的煮柠檬水一口喝干，“这一次，你的梦幻花仙子小床又想换成什么花？”
　　“什么花也不要，”弥瑞尔仰起脑袋，瞪着红肿的眼睛悲伤又忧郁地仰视她，“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艾莉森怜悯地俯视她，明知故问。
　　“为什么这么对我们……过程，真相，”弥瑞尔执着地仰视着居于上方的精灵，“或许公正的审判，我还想知道，其他人还好吗——戈拉阿斯爸爸他还好吗？”
　　“我们都知道，这是场悲剧，”弥瑞尔执着的灰眼睛打动了艾莉森，她情不自禁地放缓语气轻轻开导她，“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你想象中的我的权势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能把天遮住。同样的，对某些事情，我不能干涉。基于我对宣誓效忠于我的家族的尊重，在无背叛的情况下我不能干涉马人族群部族间的争斗和审判——我们一开始就约定好了的，不背叛，就能活，别的事情我们不插手。”
　　“……可我们没有背叛。”弥瑞尔咬了咬唇，坚定地反驳。
　　“有的，”拜伦会意地接过艾莉森使过来的眼色，“莫西斯和史都都和催得尼的贵族、商会领袖们有密谋突袭我们，除了组织族人加入复仇者的队伍，他们还给外岛人提供潜入斯默爱伦堡的路线图纸，还在计划暴露后袭击了举报他们的投诚者。”
　　“这是诬蔑。”小寡妇的语气足以表现出完全不信任艾莉森的感觉，坚持己见。
　　“是事实，小姑娘，”艾莉森依然怜悯地俯视她，“事实上，这也就仅是我们所知道的，还有些我们不知道的。因为就像我们所知道的那样，这些已经知道的事情是已经知道的，但我们也有一些能知道的问题却不知道。这就是说，有一些已经知道的问题我们不知道，但一些不知道的问题我们仍不知道——这就是我们不知道的不知道。”
　　“……”
　　“由于这些我们不知道的不知道，我们无法判断，也不好插手，我们向来主张不干涉他族内政，至于你的未婚夫，他的所为触碰了我们的底线，”艾莉森希望自己的语言能继续把对方绕晕，把话题引导到有利于己方的方向，“我们现在能肯定的是，叛徒的死刚好抵消背叛的罪。因此，我们不会去追究山丘家族长子的责任。至于他们与苔原家族和萨满的冲突，这实在是笔糊涂账，双方都死了这么多……”
　　“萨满死了！”弥瑞尔不依不饶，坚持为湖泊家族和家族过去的依仗申诉，“恩和干的，难道你们就放任凶手不受审判和制裁吗？”
　　“没人看见……”
　　“就是他！鼩一直想让他接任自己的位置，或者萨满的位置，山丘家族贪财图利，谁都知道他们父子被权力和掌控土地获取财富的欲望迷住了心智，恩和总在我们面前夸耀自己会继承萨满的衣钵，可萨满更亲睐莫西斯——”
　　“这就是他们内部的事情了，我们承诺过，不干涉！”艾莉森打住激动的弥瑞尔，“对于权力相争，我们无话可说，这不该是我们所谈论的。”
　　“弥瑞尔，你还打算留下来吗？”
　　心灰意冷的弥瑞尔拒绝进食，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声不响。
　　内疚的艾莉森亲自把面包，奶酪和黄油，四分之一只蜂蜜烤鸡和鸡汤炖成的杂菜汤盛在托盘里送到门口。她还为她带来了淋上鲜奶油和黄油的巢蜜，小孩总是喜好甜食——伊耿也不例外。
　　想到伊耿，艾莉森就忍不住叹气。和狼狈逃走的若伊弗不一样，从不回避情感的伊耿大大方方地问自己要了把毛瑟作补偿，看起来似乎已经不再沉湎于过去的交集，友好告别后他毫不留恋地骑龙离去，赶在初秋海上迷雾尚且稀薄的时日离开。
　　大约是艾莉森变心的事实让他彻底放下了不切实际的期望。
　　跟着一同离开的还有各路海客豪商，扬帆的船只在装满最后一批货物后启程离去，莉莉商会的货船也在抓紧时间囤货，弥林的橄榄，青亭岛的酒酿，多恩的火胡椒及来自岛外海域的柿子、西红柿、土豆、玉米等非本土蔬果。
　　当最后一艘商船卸下从铁民那购来的铁矿石时，迷雾彻底把斯默爱伦与世界隔绝，封闭在独立的小世界里。
　　接下来的日子的紧巴巴地过，香料不可能再毫不节制使用，所有的矿石将优先供应给火器作坊，感觉一直大步前进的工业化进程的脚步慢下来，犹犹豫豫地考虑要不要给自己放个假。
　　丝绸、织锦和优质的麻布被要求限量供应，聪明的催得尼布商开始贩卖仓库里等了一夏天的囤货，花样和颜色虽然比不上斯默爱伦，价格也稍贵，销路却因供需紧张倒也还不错。催得尼的船王派出了一只船队停泊在泰洛西某处租赁的港口继续他们的海运和船坞修缮的营生。他的女儿依然留在斯默爱伦堡，纠缠着心仪的长耳朵小贵族。
　　迪恩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对她照顾有加，正在府邸的后花园里散步消食。
　　他们亲密恩爱的样子让艾莉森想起了自己宏伟的后宫计划和接二连三流失的爱人，年轻俊美，朝气蓬勃的龙骑士，逃避成性，除了貌美一无是处的花瓶国王，还有一大波和他一样仅有美貌但其它优点尚在挖掘的海族求婚者——他们跟着若伊弗潜回大海无影无踪。
　　好好的可发展后宫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斯沃骑士一枝独秀。
　　算了，艾莉森边敲着门便呼喊弥瑞尔的小名边想，兔子不吃窝边草，就像所有最终没有走到一起的青梅竹马的理由一样，太熟了，都不好意思下手。
　　一下手就是周围亲朋逼婚的节奏，别傻了，艾莉森继续敲着门，不开后宫玩这游戏的意义在哪？
　　这么想着，弥瑞尔寝室的房门居然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