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二】无可奈何花落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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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我久久地矗立在波光潋滟变幻莫测的西湖边，看那盈盈涟漪扩散，看那青青柳条摆手，不知不觉就痴住了。
难怪世人都说西湖风光好。现在看来，他们说的果真没有错啊。还真要感谢姐姐，是姐姐携我来到杭州的。
“青儿，你在哪里啊？”
姐姐的声音遥遥传来，我不禁立即回头向声音来源处飞奔去。很快，我就看见了姐姐。
姐姐站在一大抹艳胜艳霞的桃花色中，明明如同覆盖冰雪的脸庞上也映了一层柔靡艳丽的红色。她穿着薄如蝉翼的毫州轻纱长裙，纱裙无风自舞，如同乳白的烟雾般团团围住她纤瘦的身形。因为看上去年方二八，姐姐任由青丝一泻千里，波光宛然，只是以最普通的银簪并绢花点缀发间。
看着美若天仙的姐姐，我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
“青儿，以后不要这样跑了，瞧，你的脸都红了。”姐姐轻移莲步，伸出手，柔柔地抚上我的脸。
我的脸变得越发通红起来。姐姐抿唇一笑：“青儿脸红起来的时候真好看，与你身上的青衣相映衬，简直就像菡萏一般。”
我狂喜。长这么大，姐姐还是第一次夸我长得好看：“姐姐，你没有骗青儿吧？”
姐姐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我的额头，有些好笑：“谁骗你了。我可骗过你？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家吧。”
家……我喜欢这个词。
因为，家，只属于我和姐姐两个人。
我烂漫一笑，伸手挽住姐姐，一道向着远处翠绿的山峦走去。
清冷的月光如同薄纱覆盖着天地。即使是在夜里，西湖也美得有如仙境。
我坐在地上，双手环住自己的膝盖，把头深深地埋进衣服里。
“娘亲……”我喃喃低语，“你是否后悔过抛弃我……”
就在这时，一双手柔情无限地揽住我的肩头，是姐姐：“青儿，外面凉，快进洞去吧。”
我心情低落，声音也闷闷的：“姐姐，你有没有后悔救我？”
姐姐愣了愣，立即用力戳了戳我的后脑：“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姐姐离不开青儿的。如果没有青儿，姐姐早就寂寞孤独死了！”
“……姐姐停手！好痛啊！”我立即跳起来，向着远处的黑色跑去。
“青儿！不要闹了！快点回来啊！”姐姐无奈地冲我喊着。但是，她没有追我。经过千年相处，她再清楚不过了——我心情不好时，喜欢一个人静静地思考，不喜欢他人打扰。
我一个人走在柳树下，抬起头，对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给我听着，这个世上，除了你自己，谁都不能相信！尤其是男人！他们个个都是混账！”在遥远得已经记不清楚的过去，娘亲曾经一边扇着我的耳光，一边恶狠狠地对我吼道。
当时，年幼的我只能捂着自己的脸嘤嘤哭泣，无处可逃。
娘亲自然是有理由恨这世上所有的人的。
我的娘亲也是一条青蛇。但是，娘亲化成人形的时候美得有如风晓玉露的牡丹花，灿若朝阳，媚似晚霞，明艳若七彩琉璃。无数人纷纷拜倒在她的裙摆之下，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爱上了一个穷书生——也就是我爹。
我从来没有问过她为什么会爱上我爹，因为我不敢。
她抛弃一切随着我爹远走他乡。我爹在她的资助下，考取功名，并且很快就在官场上平步青云。
娘亲十分满足，以为他们两个人可以白头偕老。但是，爹为了谋求更好的官位，居然干脆利落地给了我娘亲一纸休书，并把娘亲送出府，然后，迎娶当权达官的掌上明珠！
不敢置信的娘亲拿着休书去找爹，却被他赶了出去。不仅如此，爹还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说：“你能给我什么？什么都不能！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现在的我，不再需要你了。够了，我已经给了你银子，滚出去吧。”
每次娘亲重复这句话时，面容都可怖地扭曲着。
当时娘亲已经怀孕三月了。她看着爹的脸，不禁泪流满面。
她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很陌生很陌生。她爱的男人，会温柔地牵着她的手，会对她说最美丽旖旎的情话，绝对不会这样残酷对她。
她心痛有如刀绞。
就在那个瞬间，她的心枯萎了。
她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山野之中，忍着双重的巨大的痛楚生下了我。
然后，她穿着最美丽的大红衣裳，戴上了最华丽纷繁的首饰，再次来到了爹住的府邸。然后，她一个一个、动作优美地把府里两百口人的脖子扭断。她似乎在绣花。但是，没有人能逃出她的手掌心。所有想跑出去的人，只会死得更快。
她特意把我爹留到了最后。
吓得口吐白沫的爹跪在她的脚边，疯狂地磕着头，直到额前鲜血淋漓也没有停下来。
可是我娘丝毫不为所动，她优美地扬起鲜红的唇角，依旧那么美，声音柔美无骨：“你看到了么？这就是伤害背叛我的下场。”
接着，她似乎没有听到爹的哭号声，扬手一刀一刀把他剜成了森森白骨。
最后，她绝美的脸上，只留有两道浅浅的泪痕。
从此以后，娘亲形同疯魔，见人就杀，尤其是男人。她也没有放过我。她日日夜夜折磨我，鞭打我。在她眼中，我不是她的女儿，只是她众多的仇人中的一个，而已。
如此下去，她终于惊动了那些致力于除妖的人。那些人把她团团包围在山谷之中，日日折磨我的娘亲第二次落泪了，她指着瘦弱的我冷冷说：“你们想要怎么对我都可以，但是，先杀了这个小妖精。”
我没有想过，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到底是有多么恨我啊……
仅仅是因为我身上流着她最恨的男人的血么……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惊鸿的白影闪过，在那些虎视眈眈的人面前冒着生命危险，就这样救走了我。
那个人，就是姐姐。
姐姐说，她注意观察我和我娘亲已经很久了。她还说，我的娘亲固然不对，但是我是无辜的。我不应该因为娘亲而受到惩罚。
姐姐不仅认我为妹妹，而且悉心照料我，并且与我一同修炼。经过了千年，现在，我终于拥有了一定的修为了。
“哎呀，你很痛吧？没关系没关系，忍一下就好了。”她取出一根白色的缎带，小心地缠在我的腕上，遮住淋漓可怖无法恢复的伤口，“你通体青色，晶莹剔透，就叫青儿吧。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姐姐了。”
直至今日，我的腕上依旧有白色缎带飞舞。这辈子，我也不会取下它的。
姐姐……我到底该怎么报答你的恩情呢……
把我心中所有的爱都给姐姐，够不够呢？
次日一早，姐姐轻声唤醒依旧在沉睡的我。
“青儿，姐姐想去游湖，你陪姐姐去吧。青儿昨夜一定没睡好，但是姐姐……”姐姐柔声说着，低垂着脸，碧清妙目凝视着我。
我不知为何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连忙站起身来：“没关系没关系。”姐姐已经穿上了素洁的白纱长裙，冰肌玉骨，格外圣洁动人。我看着身上翠绿的长衫，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突然之间有了一个想法，就脱口而出：“姐姐，我们两个换一换衣衫吧？”
“嗯？什么意思？”姐姐疑惑地看着我。
“姐姐一直穿着白衣，好没意思，难道都不觉得腻么？今天姐姐穿青衣，我穿白衣，怎么样？”我兴致勃勃地说道。
姐姐微微有些惊讶：“这？这……这不太好吧。”
“哎呀，这有什么不好的！姐姐素日忙着修炼，甚少陪我一同去游湖。所以今天，姐姐必须要听我的！要不然，我就不理你了啊！”我撇了撇嘴，紧紧拉住姐姐的手，在身前晃来晃去。
姐姐思考了片刻，露出无瑕的笑容：“好，我听你的。”
我亲手为姐姐换上了一件碧青色盘折枝花细纹的百合长裙，鬓间的几绺乌发也被编成细密小辫，更以碧绿通透的玉簪作为亮点。可是，我的手指触到姐姐裸露的肌肤时竟倏地一颤。穿着留有姐姐体香的白色纱裙，我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为了不让姐姐看出我的反常，我只能以白纱障面。
姐姐看着我，巧笑倩兮：“怎么了？好端端的，青儿怎么就害羞了？”
我清了清嗓子：“我不及姐姐美丽，所以羞愧万分，只好戴上了面纱。”
“你这个小淘气，可别再说玩笑话了……还是把面纱拿下吧。”姐姐凝视着我。
“哎呀……姐姐，你还游不游湖？我们快点出去吧，今天你必须听我的！”我立即把姐姐推出洞外。
“好好好，听你的听你的，”姐姐无奈地笑说，转身伸出手紧紧地拉住我的手，“那，青儿，跟我来。”
我的心，在这个瞬间，几乎要跳出胸膛。有一种异样的情感，似乎也跟着要破土而出。
姐姐……我……
山色空蒙，湖水清澈见底犹如巨大的水晶，因为夜里下过雨的缘故，天色略显晦暗。湖边凉风习习，柳枝剪剪，花枝颤颤，如同一幅极其淡雅的工笔画。偶尔，还有一两声弱弱的鸟鸣声游走在耳畔。因着时辰还早的缘故，湖边只有三三两两的游人，我们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异常。这样的时光虽然少了几分热闹，但是多了几分清净。
姐姐与我漫步湖边，长风无限依恋地卷动姐姐的青色裙角，她遥望着远处美景，喟然长叹：“青儿，这等美景，便是一生看一次也够了。”
我不知道姐姐为什么叫我一同出来。不过，见此刻姐姐单纯地对景抒怀，我也忍不住附和道：“是啊。我天天看这湖面，却也看不够。所以我要谢谢姐姐带我到这里来。”
姐姐噙了一缕淡而满足的笑：“青儿，我们之间，不必如此生分。”
我的脸不知不觉就红起来了。幸好有面纱挡着我的脸，看不出一丝端倪。
姐姐执起我的手，脸上缓缓荡漾出一个璀璨的笑容：“只有青儿，会陪伴在我左右。所以，姐姐永远不会后悔救了青儿。青儿以后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了。有时候，姐姐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疏忽冷落了青儿，但是，姐姐的心是不会变的。”
我的心中涌出难以言喻的感动，连忙低下头去，掩盖眸中欲落的眼泪。
姐姐轻柔一笑，继续说下去：“青儿，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母。我是个孤儿。”
我不觉一愣。
姐姐轻轻叹道：“我自小就盼望父母亲情，总是有意无意地去接近那些有孩子的妖精。看着他们如何悉心照料自己的孩子，心里也好受些。可是，我没有想到，你的母亲居然会那般对你。你远远比我可怜，所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掉。”
“姐姐……”我喉中哽咽，说不出话来。
姐姐拍了拍我的脸颊：“青儿，虽然我们已经相识了千年，可是我总觉得，我们方才相识。青儿，姐姐真的离不开你，所以姐姐希望你能化成人形，与姐姐一同生活在尘世之中。”
我颇不解：“青儿一直很疑惑，姐姐为何非要前往尘世？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妖精不好么？”
姐姐的眉宇间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哀愁：“青儿，我们妖精即便法力再高即便心思再淳朴，也始终被人所痛恨。我自懂事以来，始终遭人唾弃。青儿也许是无所谓，但是，姐姐不想被那些人瞧不起。青儿，姐姐是不是很自私？”
我立即摇头，紧紧地握住了姐姐的手：“姐姐，不要说了。没有人会瞧不起姐姐的，没有人。就算有人瞧不起姐姐，我就把他们杀光！”
“青儿！”姐姐急促道，“你断断不可以随意伤人！你可是亲口答应过我的！”
我自知失言，只好讪讪地低下头去。
姐姐松了口气：“青儿，是姐姐太急躁了，你不要生气。但是，青儿，姐姐希望你永远不要伤害人。否则……”
姐姐没有说下去，但是，我知道姐姐想说的是我的娘亲。想到娘亲的下场，我的心一沉，却还是装作无事地笑道：“姐姐，我们不要站在湖边了，去坐坐画舫吧！我还没有与姐姐一同乘舟游湖过呢！”
姐姐温柔地点头应允：“好。走罢。”
我们还没有移步，就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我抬头看去，只见乌云密布，那雨越下越大，完全没有停的意思。我们自然是不怕雨的，可是游兴突然被打断，不觉有些扫兴，悻悻然道：“姐姐，下雨了。”
姐姐伸出手接住雨点，微微一笑：“怎么，青儿害怕了？青儿居然也有怕的东西？姐姐倒觉得这雨很美呢。”
“美则美矣，却让我们无法如常游湖，我只是有些气恼罢了。”我撇了撇嘴。
“你呀，伶牙俐齿的，姐姐说不过你。”姐姐点了点我的额头。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传过来：“那么，两位姑娘请拿去小生的这把伞吧。”
我们两人倏地一惊，立即一同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着交领蓝衫的年轻男子站在我们身后，手上拿了一把天青色底子的油纸伞。伞上以墨笔淡淡勾勒出青峰翠峦的轮廓，看上去无比素雅。那擎着伞的男子生得极其秀气，眉目纤弱秀丽，与一般的女子别无二致。
那男子微笑着把伞递过来，站在我身前的姐姐犹豫着，并没有接：“这位公子，我们素昧平生……”
那男子摆摆手：“别人有难，伸手援助是应当的。姑娘不必如此担忧。”
姐姐犹是踌躇：“公子的心肠固然是好，可是公子把伞给了我们，公子自己可要淋雨了。”
那男子微微一笑：“姑娘不必担心。小生目前暂住在湖对面，可以坐船过去，不碍事的。姑娘还是拿下伞吧。两位姑娘身子弱，若是受凉着了风寒就不好了。而且两位看上去是难得来西湖一趟，还是好好欣赏西湖风景要紧。错过了，以后可就会后悔的。”
我在心里暗骂：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管闲事的人啊？！非要来打断我和姐姐谈话！我和姐姐就爱淋雨，关你什么事啊！
姐姐微微一惊，随后露出雨后梨花般清新的笑颜来，羞涩道：“即使如此，正好我们也想要泛舟湖上，不如与公子同行了。”
“姐姐……”我大惊失色，慌忙拉着姐姐的衣角。
我只想和姐姐两个人游湖，才不要和这个臭男人一起乘船呢！
姐姐暗暗向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安静。那男子却十分激动地点头：“这……多谢姑娘赏脸。”
“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啊？！”我悄悄对姐姐耳语道。
姐姐悄然微笑道：“姐姐不想欠人人情，可是这个人看上去执意要把伞给我们。不如随他一同乘船，省去许多麻烦了。”
“可是……”我依然不快。
“好了好了，你就别使小性子了。我们敷衍一下就行了，你可不许做出什么坏事来啊。”姐姐握住我的手。我虽然觉得气愤，可见到姐姐如此，也不能说什么了。
那男子走在前面，我们两个人撑着他的伞，等了好一会儿，三个人才一道上了一条小画船。
船夫卖力地划着桨，掀起叠叠碎浪。我不快地瞪着那个男子，可是越看越烦，恨不得把他推下船去。我索性望着湖面，不再理会他了。
饶是如此，我的余光还是看见那男子的目光却还是一个劲地黏在姐姐脸上。姐姐动作优美地收起伞，把伞递还给他，他顺势接过：“小生冒昧，敢问姑娘芳名？”
问你个头啊！姐姐叫什么名字关你什么事情啊！
我气得差点一脚把他踹下船去，可是想到姐姐，好不容易才忍住。
然而，姐姐却一反常态地低着脸，乌黑长发在风中颤动，柔声道：“小女子姓白，小字素贞。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那男子拱手道：“小生姓许，名仙。白姑娘叫我许仙便是。”
姐姐无限娇羞地答道：“小女子不敢。”
我难得看见这样的姐姐，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那船夫见姐姐和那个男子相谈甚欢，不禁抚须笑道：“古话说得好，‘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看来这位公子与这位姑娘缘分不浅啊。”
什么？！我气得向前走了几步，准备让船夫闭上他的臭嘴，却清清楚楚地听见姐姐的声音：“哦？可由此话？如此看来，我与许公子可真是有缘人了。”
我一怔，就僵立在原地。
“哪里哪里，能够认识如此美丽的白姑娘，小生三生有幸。”那许仙明显乐开了花，“白姑娘穿着这青色衣服真正是风姿卓越。”
姐姐眼神一跳，并没有接过这话，而是转头担忧地看向我：“青儿，怎么了？”
那个混账许仙这时才注意到了我，朝我拱了拱手：“对了，一直忘了问，这位姑娘姓什名什？”
忘了？！你骗谁啊！你根本就不想问吧！
我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会他。姐姐连忙道：“她是我的妹妹白青青，年纪尚小，还不懂事，公子可别见怪。”
“哪里哪里。”许仙转过头，继续看着姐姐，“对了，白姑娘……”
“到岸喽——”船夫大喊一声，打断了许仙的话。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率先跳下了船。雨已经停了，真好啊。姐姐与许仙紧随我后下了船。那许仙恋恋不舍地道：“白姑娘，小生住在附近的药善斋内，是药善斋的学徒。姑娘如若需要药材，便来找我。”
姐姐微笑着点了点头。我板着脸，没有理睬他。
“请问……姑娘住在哪里？”许仙急切地问道。
姐姐又是微微一笑：“小女子父母早逝，与妹妹一同住在附近山上的白家老宅中。”
“啊，姑娘形单影只，应该很辛苦吧。这么巧，小生的父母也早逝了。小生没有想到，原来姑娘就住在附近！那么，姑娘一定要常来药善斋。”许仙喜出望外。
“这个自然。”姐姐轻缓笑道。
“白姑娘，再会。”许仙依依不舍地告别后，又不断回头挥手致意，方才离去。
“姐姐！你跟这种人说这么多话做什么？！”眼见着许仙走远，我扯住姐姐的衣袖，气冲冲地说道。
姐姐清浅地笑道：“他的心肠不是很好么？好了，我只是多说了几句罢了，青儿不要再闹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姐姐……你莫不是……喜欢上他了吧？”看着一反常态的姐姐，我虽然无比痛苦，但还是问出了口。
见我贸然发问，姐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我清清楚楚地看见姐姐的脸上慢慢泛起一抹珊瑚红色：“青儿，你瞎说什么呢？他是人，我是妖，怎么可能呢？”
记忆中，姐姐从未红过脸。
我的心，一分一分地冷了下去。
“好了，青儿，我们游湖吧。”姐姐像往常一般亲昵地挽住我。我木然地跟随着姐姐向前走去，长长的指甲却慢慢掐进了掌心。
姐姐……姐姐……姐姐……
姐姐是我一个人的！我怎么能、怎么能让别的人抢走我的姐姐！况且，那个许仙还是人！
人，都是自私贪婪的！他怎么可能真正对姐姐好呢？！当他发现姐姐是蛇妖以后，一定会立即离开姐姐的！那姐姐怎么办呢？！
我的心火烧火燎。
我绝对不能让许仙活着……绝对不能……
虽然我不知道姐姐是否真的喜欢许仙……
但是只要他活在这个世上一天……
我就有可能失去姐姐……我不能赌这样的万一！
失去了姐姐……我就失去了性命！失去了姐姐，我还活在这个世上做什么？！
不！不！！不————
如果有一面铜镜放在我的面前，我一定会看见我的双眼正冒着熊熊的火焰。嫉妒，疯狂地吞噬着我的心脏。
我必须亲手了结了许仙。
此刻已是深夜。漆黑如墨的天穹上，有星星点点的亮光。悄悄离开住所的我衣袂翩飞，独自一个人走在山上，浑身弥漫着腾腾杀气。而且，我的右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尖锐的匕首。
我一定要杀了许仙。
不远处，药善斋的朱红雕花大门因着晦暗的灯火，看上去格外惨淡。
正好，朱红色，是血的颜色。
我扬起脸，冷冷地笑开。
我不知道，此刻的我是否会和我的娘亲，有几分相似。
我脸上带笑，心底却无比凄凉。多年来，姐姐屡次教导我不可随意伤人。若是她知道，我居然是杀害只与我们见过一面的许仙的凶手，她会怎么对我呢？
但是，我不得不这样做。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姐姐离开我……
我想，我是堕落了。也许有一天，我真的会变成我娘那样的妖吧……
也许，顺着血脉传承下去的东西……真的是无法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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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儿，昨日夜半时分你去哪里了？”
在晴好的日子里，姐姐总会换上朴素又动人的月白纱衣，去西湖边浣纱。其实，姐姐完全可以通过施法完成这一切，可是她执意亲自动手。于是，我便陪着她一同劳作。今日，姐姐边动手边与我笑谈了一阵后，突然冷不防地问了一句。
姐姐……知道了？
我心里微微一惊，但是，心中更多的是了然。虽然昨夜我是趁姐姐睡熟后才出去，但是姐姐这么细心入微，一定会发现我昨夜偷偷跑出去过。不过……
我的思绪飘回了昨夜……
…………………………
此刻已是深夜。漆黑如墨的天穹上，有星星点点的亮光。悄悄离开住所的我衣袂翩飞，独自一个人走在山上，浑身弥漫着腾腾杀气。而且，我的右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尖锐的匕首。
我一定要杀了许仙。
不远处，药善斋的朱红雕花大门因着晦暗的灯火，看上去格外惨淡。
正好，朱红色，是血的颜色。
我扬起脸，冷冷地笑开。
薄薄的窗纱里有如豆灯火飘摇，似乎还有人未入眠。我皱了皱眉，把匕首塞回袖中，微微提气，便悄无声息地翻上了屋顶。
我扒开几块瓦，只见屋内堆满了药材，有几十个描金乌木抽屉，看上去十分古朴。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青年男子正手持书卷，凑在半截蜡烛前认真地看书，口中念念有词。虽然我不喜人类，但第一次看见这么勤奋的人，还是有一点佩服。
那许仙去哪里了？
我透过那一条窄窄的缝隙，仔细搜寻着许仙的踪迹。就在这时，我听见了阵阵如雷般的鼾声。那鼾声是如此之响，令屋顶的瓦片也簌簌振动。我吓了一跳。
那个青年不动声色地继续看书，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许仙这小子，夜夜都这般，怎生是好啊？”
我心中的恼怒更为浓烈。好你个许仙，打鼾的声音比猪还要响，日日扰民，居然还敢垂涎我的姐姐！我呸，你也配！
我探头向后一看，立即发现一个破旧的小茅屋。我知道许仙睡在那个茅屋中，便一跃至那茅屋上，然后轻轻松松地跳到了地上。
我不屑地拍了拍身上灰尘，接着扬了扬手，茅屋的门就被一阵狂风吹开了。
屋里一片漆黑，但是我依旧清清楚楚地瞅见许仙流着口水、四肢摊开地躺在地上。看样子，他是睡得太香太甜了，跌下了床铺也不知。
我嫌弃地别过脸去，就在这时，我听见许仙低低地唤了一声：“素贞……”
我猛地一惊！
我立即注视着许仙的脸，只见他的脸上露出迷幻的神色，同时，更多的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这个混账果真垂涎姐姐！而且看他的神情，一定正在想着不堪入目的事情！
我火冒三丈，再也按捺不住，快步走上前，迅速抽出匕首，咬牙切齿道：“既然你对我姐姐起了色心，那么我就不能容你，必须杀了你了……”
匕首离许仙的心脏只有一寸的距离了。
眼看着匕首就要刺入他的心脏，我却突然停住了。
如果就这样一刀杀了他，虽然爽快，虽然出气，但是也太便宜他了！
他对我的姐姐大不敬，怎可痛苦一刻就死去了呢？！
不行，我必须要好好地折磨他！
我哼了一声，收起了匕首。静静思忖了一刻，我默默念起了长长的咒文，一道又一道深紫色的泛着波纹的光芒自我指尖飞泻而出，然后像绸缎一般，紧紧地裹在了许仙身上。许仙不安地动了动，嘴里滑出几句呻吟。
我快意地扬起唇角，冷眼望着已经不省人事的许仙：“许仙啊许仙，我要让你全身溃烂，生不如死，痛苦到极致！”
我甩袖，大踏步离开了这座小茅屋。
…………………………
“青儿，你有在听我说话么怎么呆住了？”姐姐伸出葱管般的五指，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这才反应过来，清咳了几声：“啊……哦……昨天啊，我突然想起我的娘亲了……所以……”
几缕青丝顺势滑下，遮住姐姐的姣好容颜，越发显得她的眼眸幽深璀璨起来。姐姐轻轻地叹了一声，眼里有几丝复杂的光芒流转而过。她拍了拍我的手，柔柔道：“青儿，有些事情已经过去了。过去的事情，就忘了吧。”
我紧紧地握住我渴求的温暖，放在脸颊边，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姐姐笑着想收回手，却发现自己的手纹丝不动：“青儿，别胡闹了。”
我恋恋不舍地松开手。目光直直黏在姐姐身上。
就这样……多好啊……
我们的世界里，再不会有许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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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我与姐姐便如常地谈笑着。眼看着暮霭沉沉，鸦雀乱飞，姐姐温柔笑道：“青儿，咱们该回去了。”我甜甜笑着，实在是喜欢‘咱们’这个词，心中无限喜悦：“嗯，走吧。”
忽而，我们听见不远处一个男声沉沉问道：“请问你们知道附近有户姓白的人家么？”
回答的人明显很疑惑：“姓白的人可多了啊！”
那个男声顿了顿：“我要找一个姓白的姑娘，闺名素贞。”
姐姐与我都吃了一惊，不禁一起寻找发声处。只见一个穿着破旧灰色布衣的青年正在柳树底下，他背对着我们，礼貌地询问着一对老年夫妇。
那老婆婆皱了皱眉：“这……周围的人家我们都熟悉得不得了，但是，实在没有听过白素贞这个小姐的名字啊。”
姐姐面上流露出一丝疑惑之色：“竟然有人会打听我的名字？青儿，我们去看看。”
我也是无限纳闷。许仙这时候卧床不起，不可能出他的茅屋。但是除了他之外，我们就不认识任何男人了。
姐姐轻移莲步，一眨眼便走到那个青年人身后，我在后面紧紧跟着：“这位公子，小女子就是白素贞，请问……”
那青年人回过头，他生得白白净净，眼珠乌黑，眉轩额高……他，不正是昨夜在药善堂里读书的那个人么？！
这个青年人愣了愣，立即向我们二人作揖：“二位小姐好。我是药善堂管事的，名叫许橼。二位小姐可否认识一个叫许仙的人？”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着，心中有一团火狂烧着，我差点便要发作出来。
许仙……又是许仙！！！
姐姐微微侧首，似在思忖：“是的，我们的确与许仙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但是，并不算熟悉啊。怎么了？”
许橼默默低头，犹豫了片刻才道：“实不相瞒，许仙是我的远亲。他从小失去了父母，靠亲戚接济，十分可怜。昨天夜里，他突然得了怪病，痛苦不堪，奄奄一息……他处于昏迷之中，时常叫着小姐的名字。眼看着许仙的惨状，我实在不忍，想了他的心愿，所以，我才冒昧打听小姐……”
许仙……他居然……还叫着姐姐的名字？！他配么！！！
但是，姐姐听到许仙是于昨夜得病的，会不会怀疑到我呢……
我小心地觑着姐姐的脸色，发现除了焦急外，并没有什么异常，暗暗舒了一口气。但是，我依旧恨许仙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立时吃了他才好。
姐姐急迫地问道：“是什么样的怪病？可请大夫去看了么？”
许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了。大夫们都说没有见过这样的怪病，许仙怕是……怕是……没法好转了。他的全身都溃烂了……”
姐姐拧着眉，脸色不知不觉就暗了下去。我无比害怕，摇着姐姐的手：“姐姐姐姐，怎么了？”
姐姐拍了拍我的手，对我微微一笑：“青儿，我没事，只是担心许公子罢了。许公子无比善良，却落得如此结局，实在是……”
许橼看了我几眼，问道：“一直忘了问，这位小姐的闺名……？”
我随意道：“噢，我叫做白青青。你随便叫我什么都可以。”
许橼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草草回答，然后正色拱了拱手：“二位白小姐，请问你们住在哪里？”
姐姐与我对视一眼，尽皆沉默不语。过了片刻，姐姐才轻声道：“许橼公子，我们就住在不远处的叠罗山上。今日天色已晚，我们不便去拜访许仙公子，明日一早我定到药善堂去探望许仙公子。”
许橼一揖到底：“小生代许仙谢过白小姐了。”
“姐姐，你做什么！我原以为你不过是随口一说，敷衍敷衍那人的。为何你真的要去看望许仙？许仙与我们非亲非故，不过借了我们一把我们用不着的破伞罢了！”次日一早，又惊又气的我扯着姐姐的袖子不愿放手。姐姐正在寻找遮面的帷帽，见我这般，只能无奈地停手了。
姐姐抚摸着我的头，柔柔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青儿，姐姐知道你讨厌人，你就留在山上，我一个人去便是了。”
“姐姐！”我愈发气愤，“你不要去……”
“听话。青儿你可说过要一直听我的话的。”姐姐凝视着我。
“我……”我气结，一时无力反驳，“我不放心你，我要和你一起去！”
姐姐戴上帷帽，整个人如在雾中，神秘莫测。她捏了捏我的手，声线绵绵：“只要你不失礼，我就允你跟着我去。”
我咬咬牙，才点了点头。
许仙躺在床榻之上，整个人处于昏迷之中。他的全身遍布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创口，黄色脓水流成了一条小河，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样了。
我看着他，心中滚过一阵恶毒冰冷的快意。同时，我也深深后悔。
如果当时不管那么多，一刀就杀了他，干脆利落不留祸患，该有多好啊……
姐姐掩住嘴唇，脸色有点苍白。站在一边的许橼紧紧握着双手面色凝重，忧虑地望着姐姐：“白小姐……”
姐姐小幅度地挥了挥手：“公子不必担忧，小女子没事。我只是想着，许公子病得这样重，没有人照料，实在不妙。小女子不才，但是略通医术。这样，小女子日日来照顾许公子，也许许仙公子的病情会好转呢。”
我大惊失色，连忙拽住姐姐的手臂：“姐姐！”
姐姐立即使了个眼色给我，暗地说道：“青儿，听姐姐的话。”
许橼明显也惊呆了：“白小姐，这……这……”
姐姐望着许仙，声音诚恳：“许公子帮过小女子。小女子也一定会回报许公子。小女子父母早逝，无人管束，公子自可放心。”
许橼看了看我，才缓缓道：“但是这也太辛苦白小姐了……”
姐姐笑笑：“公子何必在意？日后送我一些药材便是了。青儿，你跟我出来一下。”
“姐姐！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为什么你要这样子对许仙啊！”我跺着脚，几乎要气疯了。
姐姐轻轻叹了一口气：“青儿，你当真不知么？”
我的心一揪，莫非姐姐已经发现……
姐姐幽幽说道：“凭你的功力，应该也看得出，许仙的病不同寻常吧。分明是妖怪对他施了毒咒，才使他这般痛苦。我虽然不知许仙是如何惹上这麻烦的，但是既然是我的同类先出手戕害无辜之人，我便不得不出手相救了。”
姐姐的声音难得这么寒冷，我的身体不禁抖了抖。
“姐姐……可是那许仙一直对你有所图……”平稳气息后，我低低道。
姐姐抚了抚我的肩，不以为意道：“姐姐知道你担心姐姐，姐姐很开心。但是姐姐只是想报恩，不作他想，所以不会怎么样的，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我还想再说一些话，却听见身后的门“吱呀”一响，是许橼出来了，不得不把话咽进肚子里。
“白小姐……许仙他……又在叫您的名字……”
姐姐连忙向里面走去：“我看看。”
我看着姐姐的背影，心中无限悔恨，无限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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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屋外。空气放佛被人点了火，放眼望去，夏天已然到来了。为了使自己看上去与别人一样，我也换上了应景的轻薄青纱短衣，只是人的衣服看上去再美好精致，穿着也不舒服，像多了层皮一样。
药善斋门前的地被烈日一照，白茫茫的十分刺眼，叫人看了格外烦躁。我站在朱红色的门外，脚无意识地在地上画着圈圈，心里空洞无比。
已经这么多天了……
细细算来，三个多月过去了。本来对于我而言，三个月像三天一样短暂飘渺，我在林间玩玩逛逛，日子就过去了。可是现在……三天就如同三十年三百年一样漫长，怎么盼怎么渴望也过不完。
因为姐姐不再陪伴我左右了。姐姐日日就踏着晨雾出门，然后不离不弃地守在许仙身边，除了他谁都看不见；直到夜幕低垂，月光清寒，她才带着一脸的泪珠迟迟归来。就是回来了，她对我说的话也越来越少，听着都像是漫不经心的敷衍。我从未想过，姐姐真的会疏远我。
原本，凭着姐姐的修为，弹指间便可以救好许仙。但是思虑周全的姐姐生怕他人起疑心，便选择用草药来医治许仙。当然，这草药都是极为罕见的珍宝。这样，原本必死无疑的许仙竟然慢慢好转起来。
我本想再做一些手脚，让许仙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可是姐姐日日在许仙身边，就在晚上也不再休息了，我实在是无从下手。
我真的好恨许仙啊……好恨好恨……
每每看见姐姐静静地凝视着许仙的脸时，每每听见许仙呢喃着姐姐的名字时，我都感觉全身的血气汹涌上涌，几欲喷出身体！
许仙啊许仙，莫非前世我欠了你良多，所以今生的你偏偏要与我过不去？
只听得“吱呀”一声，是许橼走了出来。他看见我，侧过脸来，看上去无比惊讶：“白二小姐，你怎么……”
我连忙向他比了个手势，他也机灵，立即闭上了嘴。他上前几步，低声说道：“白小姐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这日头无比毒辣，小姐千万不要中暑了，还是进去歇歇吧，我沏一碗白菊花茶给小姐喝喝吧。”
我淡淡地扯了扯嘴角：“我不想进去。”
许橼踌躇不决，看着我道：“这……这……实在……”
“行了，你去干你的事情吧。别管我了。”我不耐烦地横了他一眼，转身就向远方走去。
嗬，还真是，寂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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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儿，快进来。”姐姐的声音柔柔传来。我惊愕地回头，只见姐姐静静立在药善斋的门前，脸色平静，似乎早就知道我候在这儿了。她向我招了招手，粉唇微漾。
我默默一叹，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姐姐。
姐姐拉着我的手，径直带我走入茅屋。我极其不满，却也不敢剧烈地反抗。姐姐一壁注视着尚在梦境中的许仙，一壁絮絮地说道：“青儿，你瞧瞧，许公子前几日就有意识了，这几天是越来越有精神了。”
我转过头去，哼了一声作为回答。
姐姐敛起盛放的眉眼，带了几丝不满，凝视着我：“青儿，许公子大病初愈，你为何不喜反而如此气愤？”
“姐姐，我就是不喜欢许仙嘛！”我急急地说着。
“不喜欢？为什么？”姐姐皱起远山墨眉，“我一直都想问你，许公子哪里不好了？他心地善良，为人也好，为何你这么讨厌他？你就是小孩子心性，见不得别人好罢了。”
“哎呀！”我实在不想继续听下去了，一甩手，就走到门口去了。
“青儿你……”姐姐正准备要训斥我，却见榻上的许仙缓缓睁开眼睛，旋即转移了注意力，“许公子，你怎么醒了？”
许仙面白如纸，瘦了很多，看上去更像女子了。他虚弱地咳了几声：“没想到……今日你还在这里……我以为自己已经醒了……你便不来了……”
姐姐温婉的笑容如同一朵盛开的白色芙蓉，她轻轻执起放在榻上半透明的罗扇，小心地为许仙扇起了风：“怎么会呢？小女子一定会照料许公子到公子能够下床为止。茅屋闷热，公子可还吃得消？”
许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微微仰起头来，看见我，眸子猛地一晃：“她……”
姐姐立即唤我：“青儿，快来见许公子。”
我抬头探见姐姐的眼中有几丝警告的意味，只得百般不情愿地走上前，简单地行了个礼，淡淡道：“许公子。”
姐姐拍了拍我的手：“愚妹年幼，不知礼数，还请公子千万不要介意。”
许仙的目光直直射在我的脸上，我极其难受，几乎立即要张口大骂。但是看着姐姐，我只能慢慢地忍耐着。
“她……她……”许仙的手指剧烈颤抖着。
“我的妹妹怎么了？”姐姐的声音旋即提高了。
莫非许仙知道了是我害的他？可是他当时在熟睡，怎么会知道？
许仙重重地吐了几口气，然后无力地挥了挥手：“我只是觉得她很熟悉而已……没有其他的什么了……白小姐，我记得我们初见时，你穿着青衣，你的妹妹穿着白衣，怎么现在你只穿白衣了？”
姐姐的手不觉停了下来，无比意外。我亦是实在没有料到许仙居然会这样问，见姐姐不知如何回答，立即解围，道：“是这样的，姐姐素爱穿白衣，而我一直穿着青衣。只有那日我们互换了衣裳。”
许仙的眼光在我的脸上一梭巡，意味深长道：“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我和姐姐都没有接话，屋内的气氛立时变得无比古怪。
还好，恰在此时，许橼走进来了：“许仙，你看上去好多了啊。说真的，你一定要谢谢二位白小姐。若不是他们，你早就没有命了。白小姐的医术真正是高明啊！我不得不甘拜下风。”
姐姐掩唇一笑：“许橼公子言重了。小女子不过是尽全力试试罢了。而且我们都已相熟，不必再那么客客气气的了，彼此以名字称呼便是了。”
“啊，好好。现在想起来，白小姐如此尽心尽力地救治许仙，我们两个也应当去白府上好好拜谢才是。还请白小姐应允。”许橼依旧遵从礼数。
“啊？这个……”姐姐扫了我一眼，十分为难。
许仙也从床上支起身子：“请务必允许我们去！”
四周一片寂静。
我没有开口阻止。我知道，姐姐一定会答允。我说什么，也不管用的。
我在姐姐的心中，真是越来越没有地位了呢……我的眼睛一阵酸涩，眼泪悄悄滑落脸颊。
果不其然，姐姐咬了咬唇，最后慢慢地点了点头，仿若无事：“一切都等许公子能够下床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二】无可奈何花落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