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姑娘奋斗史》俟君久矣

7、夫君深藏不露

　　对于碧容的处置我深感可惜，因为再过不了几日就要回门了。回门之后我就要跟着梁少康回景阳，届时只怕她又要出些幺蛾子。也不知道后娘是怎么说服了梁少康一家千里迢迢跑到玉屏山来完婚的。若是一路把我运过去也许我还能找到机会逃婚。

　　闲话不多说，就让我们呼啦啦地跑到回门那日吧。

　　回门是件重要的事，也是件喜事。据我后娘说天还没亮透她就听见外面的喜鹊叽叽喳喳的叫。

　　我打了个哈欠看看窗外又看看正在梳妆的后娘。感情这喜鹊都叫狗咬来吃了吧，我怎么没听见呢。想着又打个哈欠，一不留神动作大了，脖子疼得我唉唉直叫。我要好好跟梁少康说说了，每晚睡觉时他都要把我箍得动弹不得，三天两头的落枕，老这么着我的脖子迟早得断。

　　后娘放下梳子扭头看我，那一头的金光闪闪。想来是思忖着我嫁出去了，她爱怎么戴首饰都不用顾忌了。只是未免戴的太多了。

　　她捂着嘴自以为是的揶揄我：“这夜夜笙歌的累坏了吧？”

　　土匪窝里的女人就是这么直来直往。我揉脖子的动作心虚地停了停。她眼里闪着的光让我怎么好意思告诉她我和梁少康连嘴都没亲过的事实呢。于是只好装作没听见继续揉脖子唉唉的叫。

　　后娘顺手剥了个青油油的橘子，看起来就酸的不行。想起前几日吃的酸葡萄我忍不住摸了摸腮帮子。

　　她冲我抛了个得意中透着炫耀、炫耀中透着幸福的眼神，“害羞什么，早晚你也有这一天的。”

　　在碧梧的偷笑中我默默扭头。拜托，你是我后娘，不是我闺蜜好不好。闺蜜的角色还是由桂圆这个没心没肺的人来扮演比较好。

　　后娘没个正经夫人的样子，荤素不忌的说了一堆话，我倒坦然，碧梧却听从头红到脚。为着碧梧着想，主仆二人只好从她的温柔乡里落荒而逃。

　　今天的阳光不错，照得苏家寨格外的漂亮。想到以后我也许几十年都不能回来一次，一种明媚的忧伤蔓延心底。于是我决定把苏家寨前前后后再好好看一遍。

　　我本打算从教场先看的，不料碧梧支支吾吾红着脸就是不让我去。我明白的，那边袒胸露乳的爷们儿挺多。她的脸上都挂了“要看先从我尸体上踩过去”的表情了，我要是再不悔改只怕她就要触柱死谏了。

　　后山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只有一大片狗尾巴草迎风招摇，当初我就是在这里为狗尾巴草套来了梁少康的一句赞美。现在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最多就是再看看埋头吃草的马。

　　说曹操曹操到，刚刚还说起梁少康为狗尾巴草平反，现下就见到他了。他一身月白的袍子，头发一丝不苟的束在玉冠里，长身玉立，广袖迎风，轻衣绶带作玉树状。

　　我把碧梧打发了凑到了玉树跟前仰望他。

　　他冲我一笑，眉眼生动，很不要脸地问我：“阿安可是觉得为夫长得太好看看呆了？”

　　我拒不承认，盯着他藏在袖子里的手道：“你藏了什么呢？我苏家寨宝贝可多了，别想顺走什么。”

　　他一挑眉，伸出手来道：“这个也是？”

　　他的手中赫然一根狗尾巴草在风中微微颤动。我忽而想起他说的“戴狗尾巴草也无不可”来，面上的表情不由僵了僵。

　　我这年纪虽还勉强称得少女，却并不能少女般天真烂漫了。还是说他觉得这是定情信物非要我俩一起酸叽叽的缅怀一番？

　　出乎我的意料，他十指灵巧，很快就做了个草戒指出来。然后就一直举着它用一双满含期待的眼看着我。

　　他的眼睛很好看，仿佛里面有一泓永不干涸的泉。认真看着一个人的时候里面涟漪片片，很是动人。我自然也不能免俗地陷了进去，被他看得呼吸都小心翼翼了，任由他为我干干净净的双手添上了第一枚戒指。

　　这一刻气氛融洽，两个人四目相对天雷勾动地火，很适合来点夫妻间的小情趣。看着越凑越近的梁少康的脸我的心怦怦直跳。无奈我爹那个木头向来很会挑时机出现。于是气氛被他以及他口中所说的剑破坏了个彻底。

　　我黑着脸扭头，这一扭头就花容失色了。谁把那头驴子从马厩里放出来的？！

　　各位看官应该还记得我提过我曾被驴子踢过的事。

　　没错，就是眼前这头驴子。

　　这驴子是桂圆养的宠物，没办法，她向来爱干这些不着调的事。也不知是不是这驴子关错了地方，没长大的时候它的志向挺正常的，就是做一只啃着胡萝卜拉磨的普通驴子。被关到马厩之后就总以为自己是千里良驹，而且还染上了比牛还牛的牛脾气，见着红的就要发狂。自我试嫁衣那天把我踢了后我爹就把它关了起来，没想到冤家路窄，今日我又遇到了它。

　　我很惶恐，因为不巧的是，梁少康今日早晨亲手给我脑袋上别了朵大红花。

　　那驴子果然不愧对它苏家寨千里良驹的名号，眼下已经冲到了我爹的身后，飞起一蹄子踹在我爹的腿上，可怜他老人家为了造个小娃娃声色犬马了许久，身子骨不比刀口上舔血的时候健朗，所以这一蹄子让他很服帖的扑在了地上。而手里捧着的剑飞了出去，险些剁了我和梁少康的爪子。

　　这是个大好时机，足够让我在关入高墙深院前一逞女侠风范。可惜的是梁少康长得太高，所以手也长。于是那剑便被他拿到手了。

　　我对梁少康的定义一直是文弱书生。看到他稳稳的接住了剑我感到震惊。而更让我震惊的是，他拿到剑之后整个人就变了。

　　他右手提剑，左手反手将我拨到地上同我爹作伴去了。我还没回过神来他就揉身上前与驴子搏斗起来。刹那间天地色变，混沌一片，只听得风声与剑声交错。四下沉寂后地上之余毛驴的尸体。毛驴死的惨烈，双眼圆瞪死不瞑目。而持剑男子孤傲地站在毛驴的尸身前，血顺着剑刃往下滴落。那一刻，男子犹如神祗。

　　当然，这都不是我所见的。我怕血啊，所以在梁少康利落的一剑斩了驴子的头之后，那大片的血铺天盖地而来，足够把我吓晕过去了。晕过去前我听见我爹吐了口嘴里的沙子道：“六年没见，少康的武艺竟精进至此。”

　　这句话让我感觉自己被骗惨了，真的。

　　醒过来的时候我躺在自己的雕花大床上。而床边坐着的正是梁少康，他仍旧是装模作样的拿着书在翻看。眉目间一片从容，儒雅文弱，怎么看都是个知书达理的文人雅士。我把目光投向他的手，那双手宽大温厚，握着我的手时很有力气，但也不像有一剑斩头力道啊。

　　梁少康见我醒了，便放下书冲我温温柔柔的一笑，唤我：“阿安。”

　　我没理他，翻了个身继续睡。

　　他不屈不挠凑到我耳边继续叫，热气全喷在我脖子上。我索性把头也埋进了被子里。他只能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这门亲事从一开始我就不中意。被逼着嫁了过去之后也只是打算和他相敬如宾的主意。可偏偏他却挖心挖肺地表白一通。本有些心动，可如今却又发现我根本一点也不了解他。尤其是他那利落的一剑，与平日里的谦和温煦反差实在太大。没由来的闹心。

　　我纠结了好久，得出了一个结论来。女人啊，你的名字叫矫情。本来我就没有一点喜欢他，结果他一表白就把我捧得飘飘然了，让我以为自己是他什么人。就如今的情况看来，我和他连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都算不上。我又怎么能要求他什么都和我说？

　　这样一想我就释然了，管你卸磨还是杀驴，反正不杀我就行了。于是我宽心地睡了过去。直到后娘来掀被子叫我吃午饭才醒。

　　吃午饭的时候饭桌上多了一道驴肉，我吃得很开怀。桂圆不明所以也吃得开心。梁少康一直为我夹菜，我体谅他想要讨好我的心情。我做错事的时候也这样讨好我爹。但是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他要一直给我夹芹菜，难道后娘没有告诉过他我不吃芹菜吗？为了阻止他折磨我，我只好挑了只大鸡腿给他，以期能让他忙碌些。

　　这想法很单纯，但是无奈梁少康看到那鸡腿便满脸笑容，这模样在后娘和我爹看来就是恩爱的表现。于是那两个人也开始我给你夹菜，你给我夹菜的游戏来。只有桂圆一个人浑身发着光撇着嘴扒饭。

　　吃完桂圆的驴肉我继续上午没能完成的巡山大业。本来碧梧要跟在我身边的，可惜梁少康鸠占鹊巢抢了别人的工作。于是我少年时的心愿在多年后的今天得以满足，遛梁少康。

　　梁少康跟着我到处乱逛。期间还不小心撞破了桂圆的奸情。

　　她和那时候的我一样揪着根狗尾巴草问厨娘家的二小子美不美。二小子憋了半天点头道美。桂圆又问如何个美法。二小子又憋了半天，道：“跟中午庖丁的那只驴子的尾巴一样美。”

　　我一听暗道不妙，果然静了半晌桂圆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叫着“小宝”风一样的跑了。留下二小子这个龙眼黯然神伤。

　　没了女主角，二小子这颗龙眼只能郁郁不得志地返回厨房。一转身就把我惋惜的眼神看在了眼里。这个老实人脸立刻就红了。

　　梁少康却经验老道地上前一步开口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看我和平安现如今不就挺好。”说着还把我俩握在一起的手举起来给他看。

　　咦？他什么时候把我的手抓住了的？

　　二小子如获至宝感激涕零地道了一声：“姑爷真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