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笑》Sunness

2、霸道土豪风

　　就着白开水吃面包的时候，苟静接到了母亲黄逸芳打来的电话。

　　“喂？妈？”她放下面包，端起水杯喝了口水，一面听着电话那头母亲絮絮叨叨，一面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我说过那房子租金太贵了……我也不会跟阿敏合租，她那个样子一看就知道在吸毒好吗？我要是跟她住一起，指不定哪天就要抱着马桶醉生梦死了。”黄逸芳哼哼唧唧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苟静听了只好打断她，“这事我会自己想办法，您就别管了。”

　　两人又唠嗑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李嵩已经在咬第五个老面包，端自己那杯水时顺道拿眼角瞧她一眼，“在找房子租？”

　　“合同快到期，房东想自己搬回来住，所以我要另外找房子租。”重新拿起那个被自己咬过一口的面包，苟静丝毫不顾及形象地张大嘴把整个面包塞进嘴里，鼓起腮帮子嚼了许久才咽下，耷拉着嘴角继续道，“原本看中一间，两室一厅的，也在这个社区，就是房租太贵，一个月两千九，不在我承受范围内。我妈让我跟她一个朋友的女儿合租，但是那姑娘是个瘾君子，我还不想三十岁就因为吸毒欠一屁股债。”

　　一边咬着手里的面包一边观赏她粗鲁的吃相，李嵩颇觉有趣：吃相是粗鲁了点，但还在遵守闭着嘴不发出咀嚼声的餐桌礼仪，这也算是旧习难改？

　　他笑着望向客厅的落地窗，从这里还可以看到外头葱葱郁郁的林荫道。社区原本就坐落在郊区，划分为几个小区以后，公寓楼的排列都独具特色，间距适当且合理。这些公寓楼几乎都是在树木的簇拥下立起，林荫道随处可见，也彰显了整个社区良好的绿化。

　　“这社区环境确实不错，有楼巴，进出也方便。”李嵩随口这么一说，又呡了一口温水，把水杯搁回桌面的同时，也已经笑得一派轻松地做下了决定，“要不你带我去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可以跟你合租。”

　　抬起头狐疑地上下打量他，苟静显然对此表示怀疑。

　　“你开玩笑？”她一扯嘴角，笑容讥讽，“放着你爸妈留给你的房子不住，要在这里租房子？”

　　“才刚回国，工作都没找到，还不是享受的时候。”不甚在意地笑笑，李嵩拍了拍手上的面包屑，一早就做好了打算，“那套房子我准备租出去，回国以前已经联系好租客了，约好了明天见面签合同。”

　　眯眼见他一副早有准备的模样，苟静放慢了嘴里咀嚼面包的动作，思忖片刻才同意：“行，那我联系房东，待会儿带你去看看。”

　　反正最后都要找人合租，找个熟人也没坏处。她这么考虑。

　　于是吃完了早餐，她就联系房东，领着李嵩去看房子。他倒是挺有经验，基本把屋子的各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连被白蚁蛀穿的卫生间门框都没放过。他问题多，而且又仔细，如果不是态度温和而又没有要占便宜的意思，恐怕早就要惹得房东暴跳如雷了。

　　苟静跟在他们后头，由于昨晚只睡了三个多小时，难免有些昏昏欲睡。等她回过神来，李嵩已经在和房东商量明天上午几点签租房合同。他用手肘轻轻捅了捅她的胳膊，转过头笑吟吟地问她：“你想住主卧还是次卧？”

　　“主卧。”她回答的速度快得堪比条件反射，“除非住次卧可以少付房租。”

　　“那你住次卧吧。”也不介意她这种现实的反应，李嵩甚至没有思考就替她改了决定，顺带将房租做了分摊，“你一千，我一千九，怎么样？”

　　有他这么爱吃亏的吗？！这主次卧的大小差距哪值九百？！苟静下意识地抬了手指他，正要开口教训几句呢，突然想起自己目前的境况，便憋了几秒就改口：“爽快，就这么定了！”

　　原本没在看她，李嵩许是听见她稍作停顿后语调违和的回应，便忍不住扫她那么一眼，嘴边的笑意颇有意味。不过他也没有趁机对她讽刺打击一番，注意力仍放在这套房子上边：“另外，我问过，房东的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这些家具是留下来给租客用的，要是不喜欢可以全扔了买新的。”环顾一眼客厅的家具，他摇摇头，小声告诉她，“太旧，我准备全部换成新家具。下午陪我去挑。”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瞪大眼睛看他：“你不是还没找到工作吗？钱有多？”

　　“还好，比你的多。”他特别无辜地冲她一笑。

　　苟静惊讶地审视他，“一个人究竟要堕落到什么地步才会在我身上找成就感？”

　　哪管她怎么靠贬低自己来回敬他，李嵩回过头继续同房东讨论明天的见面时间。

　　等到敲定了时间，房东总算松口气，说是要下楼买些东西，让他们再随便看看。李嵩便特地再走到厨房，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喜欢这个厨房。”

　　“是啊，虽然你不会做饭。”一旁的苟静脸上摆不出多少表情。

　　他咧嘴笑，倒是不以为意，“没关系，你会做就够了。”

　　苟静闻言，立马有了要冲他翻白眼的冲动，忍了忍也只能面无表情地向他声明：“土豪，请你不要忘了我只吃泡面。”

　　对她的强调置若罔闻，李嵩仰起头又去观察厨房的天花板，随口道：“以后三餐你都帮我做吧。”他收回视线转眸看她，眼里还盈着笑意，却不像在开玩笑，“搭配营养一点，菜钱我出，我们俩一起吃，另外每个月再付你一千大洋，干不干？”

　　“你忘了人民币在升值是不是？”苟静审视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胎，毫不遮掩眼里的鄙夷和不可置信，“一美元兑八块钱人民币的时代已经死翘翘了，说不定再过个几年满大街都能随便捡到面值一万的钞票，但是它只能买一台电风扇。”她环抱双臂，歪了脑袋表现出夸张的忍无可忍，“你要不是真的钱有多，就不要来什么霸道土豪风了好吗？”

　　“哦。”他没有半句辩解，只这么淡淡应了一个字，似乎也没有要坚持的意思，“也就是说你不干？好吧，那我找别的厨子。”

　　哪能让他这么浪费资源！苟静眼疾手快地扯住李嵩的胳膊：“等等等等！”她眉梢高挑，微拧着眉，俨然一副心烦气躁的模样，“包三餐可以，不过我不收额外的工钱，成交？”

　　“也行。”侧过脸来无所谓地一笑，他习惯性抬手，懒洋洋地同她击了掌。

　　下午他们便一起到体育中心那儿的百货大楼挑家具。苟静的建议是去家具城，奈何李嵩坚持要顺便买几件衣服。结果挑选完家具，他还没有去瞅瞅自己要的衣服呢，就在某个化妆品专柜前边停下了脚步。

　　苟静跟着他驻足，瞄了眼他正在观察的护肤品，“不要告诉我你平时都要用女人的护肤品。”

　　“我当然不用。”李嵩放下托着下巴的左手，抬头确认了牌子，才笑得格外大方地挑了挑下巴示意她，“你以前用的是这个牌子对吧？挑一套，我送你。刚好也没带什么手信给你。”

　　“大爷，你是不是忘了你昨晚丢给我的茶叶？”简直想要捏一捏拧得发疼的眉心，苟静诧异地指指那一瓶瓶护肤品，“再说护肤品？我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让我的皮肤习惯百雀羚小铁盒，要是又被这些玩意养娇了，以后要怎么活？”她摊手，“你不知道不能给看门狗吃高级狗粮这个道理吗？嘴养叼了就要蹬鼻子上脸了，用护肤品也是一个道理。”

　　李嵩那含笑的眼睛里便又蒙上了一层显而易见的怜悯之色，只可惜即便是隔着一重眼镜镜片，也遮掩不了他眼尾的嘲弄。

　　“难以置信，”他摇摇头，“在虐待了你的脸以后，你还要拿它跟看门狗相提并论。”

　　“难道不是看门狗吗？”一点儿也不尴尬，她扯起嘴角自嘲似的开了个带色的玩笑，“只不过看的‘门’距离它有点远。除了瞎子，应该没有男人能看到这条狗以后还有性/致进我的‘门’。”

　　李嵩会意，深有同感地颔首，转而却道：“就算我不进你的‘门’，也不想每天都被这条狗恶心。”拍拍她的脑袋，他语气认真，倒真有些苦口婆心的意味，“你还是学着对自己好一点吧，阿狗。都知道没有男人会进你的‘门’了，你再不对自己好一点，还指望谁对你好？”

　　用赶苍蝇的动作排开他的手，苟静拿眼角横他，“对自己好是要花钱的。”

　　“先用交情抵着。”回视她时自然是一脸的眉语目笑，李嵩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议：“逢年过节我都送你一套，怎么样？”

　　“哪来那么多节？”她对此嗤之以鼻。

　　“多的去了。”他想了想，还真一个个数起来，“往后数：世界艾滋病日，世界残疾人日，世界生物多样性日，国际麻风节，世界湿地日，全国爱耳日，青年志愿者服务日，国际妇女节，保护母亲河日……”

　　“你可以闭嘴了，”冷下脸来及时制止他，苟静面上已不剩多少表情，“这里面只有妇女节适合我。”

　　销售员刚好机灵地走过来，听了两人最后两轮对白，便咧了嘴笑容甜美：“先生好幽默啊。”一面讨好李嵩，一面还不忘顾及苟静的情绪，“对女朋友真好。”

　　谁想苟静下一秒就将视线挪向她，平静地纠正：“不好意思，我是他妈。”

　　销售员顿时愕然，“啊？”

　　“不好意思，她喜欢开玩笑。”李嵩忙搂了苟静的肩膀，对销售员露出一个饱含歉意的微笑，而后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就揽着苟静转身离开了专柜。“你就不能让我享受一下她惊讶的表情吗？”不等走远，苟静便忍不住赏了他一个白眼，“就好像我看起来真的很年轻一样。”

　　李嵩脸上还挂着谦谦君子的笑容，翕张一下嘴唇，却是回敬了她一个下/流的玩笑：“我觉得比起你上面这个‘门’，我还是比较喜欢你下面的‘门’。”

　　早已习惯这种相处模式，她并不害臊，只略显嫌弃地甩开他还搭在她肩上的手，“不要说得好像你真的进去过。”

　　两人在商场逛了约摸两个小时，李嵩在打道回府前还是给苟静买了套护肤品，晚餐时间又提出要请她去西餐厅饱餐一顿。苟静昨天还嚷嚷着让他请客，真正到了餐厅却只要了一份牛排。李嵩只好替她多要了一份焗蜗牛和蛤蜊浓汤，原本还要给她加一份水果沙拉，最终也被她严肃拒绝：“大姨妈造访，水果都是凉性的，你是想折腾死我？”

　　见她坚持，他只能作罢。

　　“对了。”把菜单递给服务生以后，李嵩记起另一码事来，将疑惑的视线投向桌子对面的苟静，“我记得你刚毕业那几年是在一家私企做总经理秘书？”

　　“只做了五年。”她转了转手里的手机，一手撑着脑袋，平淡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本来有升职机会的，结果被有后门的一姑娘抢了先。人家总经理又嫌弃我人老珠黄比不上小鲜肉，就把我打发走了。”

　　他慢条斯理地呡一口柠檬水，“所以重新干回老本行写小说了？”

　　耸耸肩摆出一副“如你所见”的坦然模样，苟静抬了抬眼皮，显然已经懒于开口。

　　“你以前念书的时候不是写得挺好的吗？”李嵩敛下嘴边笑意里的玩味，放下水杯，一手托住下巴，皱皱眉一脸百思不得其解地端详她，“我记得那时候写着玩玩，一个月也能赚个四五千，都被你用来请客零花。”

　　言下之意是，当年那么阔绰，眼下怎么会这么凄惨？

　　“今时不同往日。”提到“想当年”这码子事苟静就头疼，她按了按太阳穴，板起脸迎上他探究的目光，打算浅显易懂地解释一番：“你也知道，要想讨厌一首你特喜欢的歌，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设成闹钟铃声。爱好还不是一样，变成工作以后就只会让人厌烦。”顿了顿，她拧眉，微微摇头，把盛着柠檬水的玻璃杯送到唇边，“尤其是在你发现你已经一无是处到除了这个爱好算是特长以外，再没有别的特长的时候。”

　　听罢点点头，李嵩语带同情地安慰：“想开点，至少你已经意识到你一无是处了，这跟以前比好歹是个进步。”

　　牵动嘴角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她继续：“还有就是三观跟以前不一样了，写出来的东西感觉也不同，不对大众的口味。”

　　“也是，三观不合，一切免谈。”对这一点深表赞同，他看到被搁在手边的手机突然亮了屏，便捞过它查看短信，“嗯，我明天要去面试。”

　　原来已经开始找工作了？苟静不免好奇，“哪？”

　　“仁心。”

　　“私立医院？”

　　眼见着他点了头，她又皱起眉头：“你怎么没去北京？”这事儿她一直觉得奇怪，“临床心理这方面应该是去北京发展最好吧？”

　　虽说是八年未见，但她和李嵩的联系还从没断过，了解得最多的也就是他的学业。他这些年在美国读临床心理，是真真正正成了这个领域里头的精英，照理说回国以后不该没有出路。X市也是沿海经济发达的大城市，可到底比不上北京。她原以为他会选择去北京工作，没想到他会想要留在X市。

　　“我还是比较喜欢南方的气候。”李嵩弯起眼眉笑笑，答得轻巧，“再说也是在这里长大的，我这辈子只图跟爸妈一样在这入土了。”

　　苟静闻言抬眸看他，哼哼一声算作同意：“也没差，反正像你们这种业界精英，不管龟缩到什么烂壳里都能被挖出来。”

　　“那是。”在她面前可从来没有谦虚的美德，李嵩欣然接受她的高度评价，还不忘笑容无害地“踩”她，“我们俩本质到底是不一样的么。”

　　知道他这是要蹬鼻子上脸了，苟静不屑嗤笑，“是啊，龟跟蚌光是产的东西就不一样了。”

　　他略觉惊奇地眨眨眼，而后歉疚地一笑：“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产不出珍珠的蚌。”接着又稍稍举起手中的玻璃杯，面露友好的微笑，似乎是诚心诚意地要同她碰杯，“在什么地方跌倒，就要在什么地方爬起来。在那之前，我负责喂饱你，免得你还没摔死就先饿死，嗯？”

　　配合地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苟静装模作样举起自己的水杯，“我真是太感动了。”

　　两杯相碰，响声清脆。

作者有话说

　　有钱，就是这么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