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Ootori Choutaro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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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比约好的时间早了不少的到达了练习室，不大的房间里，一台黑色的三角钢琴，成为了房间里最惹人注意的风景。
学姐还没来，而榊老师的话，则是在更早的时候听完了少年的报告，爽快的同意帮两人安排练习室的事情。
少年还记得当老师听到曲名时候，一向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玩味的表情，“肖邦第二钢琴协奏曲啊，这是你的主意还是她的主意？”一针见血说出关键性问题的老师，饶有兴趣的看向了自己的学生。
“这个……应该是，我和学姐两个人共同的意见吧。”顶住了来自老师的探究视线，少年到底没有在老师面前出卖那说不清到底是可靠还是不可靠的前辈，非常公平的均摊了责任。
“不过也真难道她愿意弹第一钢琴的部分呢。”榊太郎不愧是老师，相当了解自己的学生们，“去年让她在文化祭上出个节目就怎么说也不愿意……非要和我说刚上国中就这么出风头不太好，今年也是和我各种提条件。”顺口列举了劣迹斑斑的前辈那些不为人知的“黑历史”，自认在自家老师面前藏得“滴水不漏”的少女，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自己的老师当着后辈的面揭了底。
“……”少年的反应是哑口无言，总不至于对自己的老师说，现在的这个结果，其实是学姐想给自己下套不成功反被套住了的结果么？
“这件事我知道了，好好加油，不要因为自己是第二钢琴就有所放松。”然后老师似乎并没有看到自己学生的沉默一样，他停顿了片刻，就像往常一样，认真的吩咐到。
“我知道的。”这样回答着的少年，也并不是信口开河，在经过一番苦战曲目终于定下来之后，回到家里的少年，的确有认真的做过相关的功课的——所以，尽管是尚未见到预定会被学姐带来的改编缩谱，但他似乎还是能够想象的到，未来的日子里，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样的任务。
“啊啊，抱歉抱歉，我来晚了……”就在少年开始胡思乱想，那个从昨天开始，就变得熟悉起来的声音，出现在了练习室里，明明有按时抵达，但少女看到已经先于自己等在练习室里的少年，还是生出了一股说不出口的羞愧之情。
“学姐好，没关系的，是我自作主张的提前来了，学姐你并没有迟到。”根本没有抬头去看挂在房间另一侧墙壁上的时钟，早在其他地方习惯了这种场合的少年，自然的帮前辈解了围，“榊老师那边，我已经和他说过了，老师同意了那个选曲，并且答应了会帮忙安排练习室的。”
“喔，好……那么，谱子的话，应该就是这个了吧。”用手里的动作来掩饰和转移那完全没法说出口的心虚，少女将手里一本看上去并不算薄的曲谱给递了过去，“这是包含第一钢琴和第二钢琴的全部曲谱，凤君需要先视奏一下么？”
“学姐好厉害，居然这么快就能找到这么少年的谱子……”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少年全部的注意力，就被迅速集中在了那本一看就知道入手难度一点也不低的曲谱上，脸上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同时，快速又将留在自己手里那本谱子给翻了一遍的少女，仍旧不死心的最后一次用商量的口吻讨价还价到，“凤君真的不再考虑一下第一钢琴么？”
“学姐，这件事的话，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榊老师也说学姐你办得到的，而且学姐你看过谱面也应该知道的吧，第二钢琴的部分，也是说不上轻松的。”正说着，少年就用手指只在了某一页的某一处上——那是，第一乐章的开头部分。
和多数的钢琴协奏曲一样，肖邦的这首钢琴协奏曲，也采用了管弦乐启奏的做法。换到双钢琴来说的话，也就是第二钢琴需要负责的内容了。
再一次的尝试失败，让少女不甘心的又盯着自己手里的谱子看了好几眼，然后才顺手拿出了事先放在口袋里的红笔，在某一页的上面，用力狠狠写了点什么。直到把这一切做法，她才再度靠口说道，“哦，对了，忘了说，谱面上的指法，凤君稍微参考一下就行了，也不知道这么别扭的指法，到底是哪个不负责的家伙标注的。”
“嗯，多谢学姐的提醒，学姐来之前已经多少的弹过一下了吧。”没有老师在一旁指导的练习室内，让两人的交流，从一开始，就比昨天的气氛要轻松了不少。
“话说回来，只是熟悉谱面的话，凤君大概要多少时间？”就在少年已经在琴凳上做好，双手在琴键上摆好姿势准备开始视奏的时候，自觉站在一旁准备帮忙翻页的少女，突然开口问道。
“刚才从谱面上看的话，一周的时间，应该足够了吧。”说话的同时，少年的右手，轻轻的在琴键上落下了四个音，紧接着，左手的和弦也加了进来——连贯的动作和标准的节奏，让人很难相信，少年他，其实是第一次见到眼前的这份曲谱。
他的速度并不快，远远达不到谱面上138的速度标记要求，但他却并没有在任何一个音上有所犹豫，不管是以四个降号为基础的F小调本身，还是某个小节里突然出现的临时升降号，似乎都不会对他手里的动作产生任何的影响。
“凤君昨天，已经回去找过总谱来看了吧。”借着翻页的机会，少女凑近了身子，用不影响视奏和注意力的音量，开口说道。手里不空也没有更多注意力的少年，想也没想的就点了点头，然后全神贯注的盯着谱架上的谱子。
他的演奏，最终停在了第一钢琴切入的地方，左右手两组和弦的余音，依旧还回荡在练习室的上方，少年却仿佛终于轻松了一样，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第一次弹开头这段，还是不免再一次的体会到，要弹好肖邦的这首协奏曲，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啊。”对着站在一旁帮忙翻页的学姐，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不。”一旁的少女摇摇头，“凤君对作品旋律的把握，真的要比我好多了。”少女停了停，才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的补充了一句，“对了，昨天商量的时候忘了问，凤君的练习习惯是？”
这样的一句问话，让还专心看着谱架上谱子的少年，花了一点时间才反应过来话里的含义，已经快对这位学姐出其不意喜欢随意给人下套的做法产生条件反射的少年，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了问话人，等到对方的下一句话出口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实在是有些杯弓蛇影了。
“凤君不是还有网球部的部活么？我想不管是谁，要在迹部景吾的眼皮下偷懒，都不会是件容易的事吧。”明明不是网球不的成员，甚至从未踏足过冰帝的网球部，少女似乎对网球部的事情了解得并不少，没反应过来的少年，刚想开口解释点什么，话到嘴边，才终于想起来——是的，学姐她知道部长也一点都不奇怪，不管再怎么说，部长他，不仅是学姐的级友不说，更是整个冰帝国中部的学生会会长。
“教练，啊，不，是榊老师说，部长那边，他会出面帮我争取足够的练习时间的，毕竟现在我还只是普通的部员，训练内容要比正选他们少不少。”少年又看了一眼谱架上那本被翻了十分之一不到的谱子，继续说道，“这个演奏长度，光是背谱就要花不少时间吧，虽说练熟了之后要背也会更容易点，但在练习室没有安排好之前，合奏练习的事，也无从说起。要不就这样，先各自用一个星期的时间把谱子熟悉的差不多再说？”少年从谱架下取下了已经因为翻页而产生了压痕的曲谱，在实际尝试了作品演奏之后，用更为谨慎的态度提议到，“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学姐没有其他的社团活动，只是一个星期的时间的话，要完成的部分，也应该是学姐更重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再怎么说，我昨天晚上回去也已经开始练习了嘛。”好似完全记不得之前的推诿一样，少女非常顺手的接在少年之后，将自己手里的那本琴谱，给放到了已经空了谱架上，带着完全没有商量余地的从容开口说道，“凤君要听听么？”
这一次，翻开的那页刚好停在了不久前少年结束演奏的那一页上，不过，就算是这样，也绝对不会让人弄混这两本已经分别属于两人的琴谱了。原因很简单，相比刚才那本的干干净净，现在立在谱架上的这本，光是从被翻开的那页看过去，空白处就已经被各种圆圈还有注释给占的差不多了。
如此显眼而巨大的差异，自然也让还坐在琴凳上的少年大吃一惊，他连忙打算起身站起来，同时还不忘用有些难以置信的音调反问到，“学姐这是？”
“呃……”不好意思的人，马上就变成了还原地站着等着少年让位的少女，她讪讪的笑了笑，用不怎么好意思的语调解释道，“凤君忘了我那没事就喜欢随意胡来添音漏音的老毛病了么？这些，都是为了提醒自己要尊重原作原曲要看谱子才写的。”
“才一个晚上的时间，学姐就已经把全曲中第一钢琴的部分给全部过了一次么？”哪怕是对这个解释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吃惊，眼前这种行动力和效率，还是让少年立刻刷新对前辈的评价。
“怎么可能！也就是稍微试着弹了一下第二呈现部的内容而已。”说着，已经得以顺利落座的少女，指着琴谱对交换了彼此位置的少年示意到，她的手，快速的把摊开的琴谱向后翻了好几页，这让站在一旁的少年，很轻易的就从她的动作里，看到了相同类型的批注。 “翻页就麻烦凤君了，翻到没有批注的那页就行。”没有给少年仔细研究那些批注的机会，少女的双手，就离开了谱架上的琴谱，在高音区摆出了相同的姿势。
谱面上，那个“ff”的力度标记，连同紧挨在一旁的着重音标记，被狠狠的画上的红圈，与此同时，落在琴键上的音色，也立刻表现出了相应的演奏要求。
这是凤长太郎第一次听到自己学姐的钢琴，同先前老师以及本人坦白一样，即便是事先练习过的片段，在少年的耳中听来，仍旧是带着一种难以准确形容的听感——
飘在练习室上空的，是比刚才少年自己更为随意而熟练的琴音，比之全神贯注认真尽力反映作品谱面上每一个演奏指示的严肃视奏，手指在键盘上灵活移动的少女，显然没那么精力去着重关心那些已经被她自己重点标记出来的地方了。片段中夹着对常人来说不甚明显但对少年来说却是显而易见的错音和漏音不说，往严重了说，甚至还有用于掩饰错误而被临时修改过的节奏——
这顶多，只能算是空有个可以远观却完全没有走近了听的轮廓罢了。
但是，相比这似是而非的音准和节奏，对站在一旁安静帮忙翻页的少年来说，同样清晰可见的，还有区别于刚接触这部作品的自己只顾着求准的死板，不过是一个晚上的练习时间之后，和节奏还有音准把握不相上下的，模糊、朦胧、迷茫、失望、不甘心甚至是混乱的感情表现。
这种感情表现，并不是像是已经被练到了可以演出程度之后，完全融于演奏之中跟着作品本身自然而然表现出来的感情表现，现在传到少年耳朵里的，更像是各种无法被准确定义和命名的感情相互交缠之后的结果。
此刻的少年，曾以为，这不过是学姐和自己一样，由于刚接触作品尚处于练习初期才会出现的必然过程。
但他不会知道的是，在随后的日子里，在无数次反复讨论和练习之后，那些莫名其妙出现又总是挥之不去的感情表现，哪怕像被提纯的酒精一样，缓缓的向着作品本身被赋予的感情特征升华了过去，但偶尔会在不经间流露出的和原曲相似又不同的情感表现和细节处理，依旧不小心的让相信自己第一感觉的少年勉强得出了那或许只是自己太过敏感进而想多了的结论。他害怕那些隐隐从学姐演奏中流出的感情，只是自己自作多情的错觉，在没有证实自己的猜测之前，他只能像练习一样，一遍又一遍的试图告诉自己，这才是学姐真正厉害的地方，可以在日臻成熟的练习中，如此毫不费力的准确区别而又随心所欲的诠释原作想要表达的各种情感，倾慕，爱恋，不安，焦虑，彷徨，苦郁，希望，热情，乐观。
然而所有的这些，对于现在身处练习室里认真聆听着自己学姐练习并且负责帮忙翻页的少年来说，都是尚未意识到也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此刻飘荡在练习室里的琴音，最终停在了一组技术处理尚有待提高，震动频率明显不够的颤音和无缘无故消失了的装饰音以及某个八分音符上。
少女停下了动作，少年也跟着回过了神，他有些犹豫的伸出了手指指向了乐谱。“那个学姐，别的先不说，最后这里的处理，这组装饰音还有这里的八度和弦……”回过神的少年和自己老师的不留情面不同，在鼓起勇气当着自己学姐的面指出这低级错误时，他最后还是没能将最关键的地方给说出口。
“啊，糟糕，光是忙着注意前面的颤音而把这个给忘了……”室内马上响起了少女慌乱的辩解声，似乎再一次的从侧面向少年证明了那些“糟糕”的感情处理，同样也只是那些还没有达到演奏要求的技术处理的陪衬品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Ootori Choutaro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