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俏》福禄寿喜

4、第四章 见客（上）

　　顾盼如今的习惯是一觉睡到自然醒，再睡个回笼觉，回笼觉之后再按照当天的心情决定是继续躺着发呆还是起床呆坐，反正她是病人嘛！

　　这天她回笼觉醒来以后，正在纠结是不是要起床时，听到屋外传来丫头、婆子的说话声：婆子要进来，丫头不让进，俩人在门口嘀嘀咕咕地争执着。

　　顾盼皱起眉头，听声音那丫头是她的贴身侍女——香草，婆子的声音她就陌生了，她像是从来没听过，肯定不是这院子里的，也不是顾三太太身边的。

　　她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速度穿好了衣服，然后随意挽了个发髻，正当她转身要去收拾床铺消灭罪证时，那婆子的声音陡然升高：“六小姐该不是还没起吧？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您说的什么呀！小姐身子骨不好，可是咱们太太让小姐好好休养的，怎么放您嘴里就成了咱们小姐偷懒了似的啊！”

　　按例，顾家的小姐没人都有一个奶娘或者婆子，一个贴身侍女，四个小丫头伺候。顾盼的情况却有些特殊。她的奶娘因病去世，这个位置就空了下来。她原来贴身侍女香秀年初刚被许了人，一进夫家门就怀上了孩子，如今正在家里待产，于是这个位置也是空着的。

　　顾盼觉得这简直是老天爷帮她作弊，奶娘和贴身侍女是原主最为亲近的人，连李氏都比不上，她们不在身边她也就不用时时刻刻担心自己会暴露了。因此顾三太太要给她添人补缺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在原来的四个小丫头里挑了个最讨喜的——也就是香草顶替了香秀的位置做贴身侍女，而管事婆子的位置则以“等香秀生完孩子后就直接做管事嬷嬷”为理由暂时空置着。

　　至于香秀生产后到底怎么做，顾盼猜测那时候她估计已经定好人家要出嫁了吧，她屋里的管事婆子也好侍女丫头也好，都成了她的私有物品，香秀能用呢就继续用，不能贴身用呢就打发到别的位子上去，反正都是她说了算。

　　接下里的日子顾盼就开始了一边养病一边调.教替身侍女的日子，不到半年时间就成功地把香草洗脑了。

　　当然，这个成功是建立在作为主子的顾盼有权决定香草的去留生死这个基础上，她一面时不时地赏点小玩意儿给香草，又给她描绘了一幅未来美好生活的画卷，一边恐吓一边诱哄，不出多久就收服了第一个心腹，也是如今唯一的心腹。

　　顾盼喜静，不习惯屋里随时有人守着，也不习惯睡觉时有人在床脚守夜，总觉得束手束脚的不自在，因此作为贴身侍女的香草大部分时间其实都是在外候命的。

　　香草很听话，也很机灵，她如今在门外说话显然是在拖延时间。

　　“香草，你在跟谁说话呢？”，顾盼叠好被子后适时地出声为香草解了围。

　　香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回小姐，是老太太院子里的陈姑姑，奉了老太太的话来请您去松鹤堂呢！”

　　“哦，你让陈姑姑在外间坐着，稍等片刻。”，顾盼眼珠子一转，老太太可是不怎么待见三房的人的，能不见就不见的，怎么突然想起来找她去说话了。

　　“香草，你进来服侍我收拾收拾。”

　　“哎，这就进来。”

　　香草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推门而入后迅速地关上了门，将伸长了脑袋往屋里瞧的陈婆子关在了外面。

　　“小姐，咱们可得赶紧的，不好让老太太多等呢！”

　　香草一进来就手脚麻利地拆了顾盼自己挽的发髻，一边梳头一边以极快的语速向顾盼汇报在门外面发生的事情。

　　“我知道您还没起就堵着没让她进来。她估计也猜到了的，不然也不会一个劲儿地想往里面挤。这陈婆子可比不得老太太屋里的其他嬷嬷，她只是守小门的，尤其爱贪便宜，见钱眼看。您待会儿别忘记打赏她几个钱，免得她在老太太面前搬弄是非。”

　　“嗯，辛苦你了，回头也赏你。”

　　别的顾家小姐们估计还会花私房钱淘换上品质的胭脂水粉什么的，想把自己打扮得亮丽些，原主就是这样的，每月的月钱花的一分不剩。不过芯子换成了她以后这份开销就省了，她要装病，巴不得脸色能再苍白些，越苍白越有说服力。

　　她唯一的日常开销就只剩下了打赏下人这一项。

　　顾家小姐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下人们面对不同的主子嘴脸也是完全不同的。

　　同为小姐，处于最顶端的自然就是嫡出小姐们，大房的大小姐顾惜，二房的四小姐顾怜，接下来的就是生母受宠或者自己本身受宠的庶出小姐，第三等就不用说了，爹不疼娘不爱自己也不上进的，表面说来顾盼应该是属于第三等，可是呢，她的情况又有些特殊。

　　她是三房目前唯一的小姐，虽然不得宠爱，可是在一年四季的衣饰、每月的月钱、每日的三餐份例上，顾三太太从未故意为难她，时不时的还会给点意外的赏赐。上行下效，仆妇们对她也相对客气，比起隔壁邻居顾五娘顾钏，她的日子好过多了，在打赏下人这个开销上的需求额度也相对小一些。

　　顾家的小姐们每月的月钱是统一的，每月二两银子，向来奉行及时行乐的顾盼每月都会拿出一半的月钱来打赏仆人，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舒心一些。这一半香草得了一大半，剩下的就随手散给另外四个小丫头，守门和打扫庭院的粗使婆子了。半年来，这是她第一次需要打赏老太太院子里的人。

　　在香草努力把她的发髻弄成插花台的时候，她在心里纠结该给那陈婆子多少赏钱。

　　给少了么，对方是高级仆妇瞧不上，说不定还会弄巧成拙，给多了呢显得心虚——虽然她确实心虚，让对方以为掌控到了她的把柄，有一再有二。

　　顾盼虽然享受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封建小姐的日子，可是这种时候她就会尤其想念二十一世纪平等的人际关系，只要不去老外集中的餐馆，付小费也被店家明文规定的“服务费”，百分之十还是二十明文规定的，哪儿需要自己来想啊！

　　顾盼喜欢联想，小小的一件事她就能想到银河系去。看似心思紧密，实际上一点意义都没有。她思考的时闪现的各种相互矛盾的价值观、人生观会不停地摇摆她的决定，一会儿觉得这个行，瞬间又变成另外一个好，各种变化，她总是在需要做决定的时候那一瞬间随口说出一个，而且她说完了以后还会立马就后悔，不管是多小的事情，她都会在未来一段不短的时间里各种后悔——如果当时做出的是另外一个决定就好了。

　　好吧，顾盼是个很龟毛的人。

　　“小姐，好了。”，香草终于成功解决了“如何把小姐所有的贵重首饰同时展现”这一课题。

　　顾盼看向昏黄铜镜里的自己，心里就一个想法——移动首饰展示架。她抬手想要拆下两个时，香草又“哦”了一声，拿起一对赤金镯子要往她手上套。

　　“这个也要戴上，”，香草自说自话，不顾顾盼越发难看的脸色说道：“这是去年老太太赏的，您难得去一趟松鹤堂，一定要戴上。”

　　顾盼没话说了，好吧，讨好老板的努力还是要做的，不管老板会不会注意到。

　　“小姐，该赏陈婆子多少？”，香草又问。

　　顾盼随口说道：“赏个一百文吧。”

　　“哦！”，香草麻利地翻钱箱子去了。

　　顾盼张开的嘴就没合上，一百文，她工资的二十分之一了，用来做小费也太奢侈了吧？不过，香草没有给她反悔的时间，装上铜板后就扶住她的手催她出门。

　　陈婆子正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站在门外，见了顾盼后行礼的动作也是寥寥草草的。

　　顾盼看着心里就不舒服，还不如不行礼呢，这是明晃晃地说瞧不起她么？她脸上不显，心里却在暗骂陈婆子狗眼看人低。

　　这边香草已经以极快地速度将沉甸甸的荷包塞到了陈婆子手里，说了声“麻烦嬷嬷久等了”。

　　陈婆子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连说：“不麻烦、不麻烦，小姐身份尊贵，出门前是应该好好准备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