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俏》福禄寿喜

29、第二十九章 顾盼的亲事

　　顾盼与李氏聊天之时，同在青松苑内的三太太正在听香梨汇报她的日常生活，每天几点起，做了什么，晚上几点睡，跟那些人来往诸如此类。

　　这倒不是三太太监视顾盼，相反，这是嫡母关爱庶女的表现。

　　三太太听香梨说到顾盼与顾钏走得近时，不禁问道：“她跟五娘走得近？你可知道是因为什么？”

　　香梨摇头：“这奴婢倒是不清楚，不过奴婢倒是记得，是五小姐主动来找小姐的。”

　　三太太点点头，又继续问道：“他们姐妹俩在一起都做些什么？”

　　香梨：“奴婢不知……小姐向来都只让香草姐姐进屋服侍。”

　　“唔，你接着说吧。”

　　“前几天大小姐邀了小姐去临水居说话，之后每天都让人送礼物给小姐……”

　　三太太略微吃惊地问：“大小姐怎么突然与她亲近起来？”

　　香梨额头开始冒汗了，战战兢兢地回答：“奴婢不知道，小姐身边一直是香草姐姐伺候的，很少跟别人说话。”

　　往常过来回话都是很顺利的，六小姐的日常就那么几件事，吃饭、睡觉、发呆，可是最近一个月她身边却出了好几件异常的事，而自己居然一件也不说不出原因来，香梨畏惧地看了一眼三太太，生怕她下一句话就是“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那我留着你做什么用呢”。

　　谁知道三太太说的却是：“算了，这也不怪你。”

　　也不知道是说给香梨听还是她自言自语，三太太道：“她性子从来都是这样的，认准了谁了就一直用谁……”

　　对于顾盼这个庶女，三太太心里其实是有些怨言的。

　　她自认为对李氏和顾盼是相当的宽容，可以说顾家所有的姨娘和庶女里，就他们这对母女过得最舒心的了，可是顾盼却一点儿也不领情，对她就跟五娘对大太太似的，看上去温顺恭谨，实质上确实生疏陌生得厉害。

　　大太太是苛刻、薄待五娘，自己呢，自己可是一直都把她当成半个女儿的，一点儿也没亏待过，不说要求她彩衣娱亲承欢膝下嘛，怎么就值得她这么战战兢兢的了？

　　尤其吴奶娘去世后，以前还偶尔做双鞋子绣个荷包、抹额之类的表表孝心的顾盼连请安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最后更是借坡下驴，自己一说让她养病不用来请安，她就真的一次也不来了。

　　三太太想起顾盼这半年的表现就气不打一处来，小白眼狼！自己对她的情分竟然还比不上个奶娘来得重要！

　　不过，三太太转念想到顾盼对李氏也是一样不冷不热的，心里又好过了一点。

　　她原本也想干脆不理算了的，可是毕竟也好吃好喝地养了十三年了，就算养的是条小狗也是有感情的，更何况是个人……倒是宁愿养的是条狗呢，至少狗儿还会冲主人摇尾巴，这个庶女却跟块石头一样的。

　　只是没想到这个石头突然开窍了，居然跟元娘和五娘打得火热，三太太不由得琢磨开来，五娘和元娘两个人都不是容易与人交好的性格，一个太过谨小慎微，一个太过端庄稳重，这二人的身份还天差地别，但是六娘居然与他们两人同时保持亲近的关系，这可不简单呐！

　　三太太转动着腕上的碧玉镯子自言自语道：“她要是真的开窍了的话就好了……”

　　她叹了口气，家里的小姐们陆陆续续都有了归宿，元娘的亲事有了眉目，二娘是早就定好了，三娘就不说了，五娘进王府的话，估计就是她嫁给大太太的傻侄子了，剩下的就只有六娘和四娘没有着落。

　　不过四娘是嫡子嫡女，老太爷肯定是有安排的，夫家只会是跟顾家一般甚至超过顾家权势的世家，说起来真正没着落的就只剩他们三房这个丫头了，她不抓紧时间办的话，在外人眼里倒显得她这个当母亲不上心了。

　　其实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三太太原本早就对顾盼的亲事有了安排，从前她的打算是把顾盼许给娘家大哥的儿子。

　　三太太娘家姓万，是平洲城最大的商户。商贾属于贱业，商人及其家眷在贵族们面前只有装孙子的份，她能嫁到高门顾家来，即使嫁的是庶子，在别人看来那都是祖上烧了高香才有的福分。

　　万家人是很愿意娶个顾家小姐装点门面的，不过即使如此，万家人也没想过要顾盼做长子长媳，因为她性格懦弱，如今身子骨又不好，实在是担不起宗妇的责任，只愿意聘她做嫡次子媳妇。

　　在三太太看来，嫡长和嫡次都无所谓，反正都是她娘家，她总归是能拿到同样数额的丰厚聘礼。

　　可是三太太大年里回了次娘家，发现大哥家原本不甚出众得嫡长女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言行举止比之顾元娘也不差，容貌上又不输顾四娘，她喜爱得不行，巴不得立刻就聘回来做次子媳妇——为了门风，长子还是得娶同时世家贵族的千金，不然外人该说三房钻到钱眼子里去了，清高的三老爷也不会同意。

　　万家人也更倾向于女儿嫁去顾家，双方一拍即合。

　　这下子顾盼就不能再嫁到万家了，顾家这样的人家是不兴换亲的。

　　三太太心想要是顾盼真的开了窍的话，凭借顾家的门第，她随随便便就能给顾盼找到合适的人家，不过，最好是能找一户同万家一样的大商户，聘礼丰厚嘛！

　　守门的婆子在门口通报说：“太太，老爷回来了，快到正院门口了。”

　　三太太有些惊讶，很久以来三老爷都是只在每月逢十的日子才到她屋里来歇，今儿个可不是逢十，他怎么来了？

　　三太太其实挺烦三老爷来留宿的。

　　她年纪大了，又生过三个孩子，身材走了样，三老爷过来也只是盖着被子纯睡觉而已，可是她却得伺候他换衣、洗漱、起夜，忙得跟小丫头似的，晚上睡也睡不好。

　　不过，这种心思她也只能自己想想，有时候自己想起来她都觉得自己奇怪，哪儿不希望丈夫与自己亲近的妻子呢？

　　三老爷走路有些晃，肯定是在外面喝了酒，还没进屋呢三太太就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儿了，她暗暗皱了皱眉头，扭头吩咐丫鬟婆子准备换洗的衣物和热水，三老爷一进屋她就拉着他去了浴房。

　　洗漱之后，夫妻二人坐在榻上说话，很难得的，三老爷主动提起了顾盼。

　　“六娘的亲事你有眉目了没？”

　　顾家的人都知道三老爷不喜欢顾盼，起源就是他不喜欢李氏。

　　人人都道三老爷不喜李氏是看不上李氏出生农家，嫌她粗俗，可实际上却是另有缘由——跟三太太进门三年无子同一个原因，因为她们俩都是老太太看中的人。

　　三老爷是听着“梅姨娘是被老太太害死的”的话长大的，跟老太太相关的人和物他都统统喜欢不起来。

　　三太太之所以会嫁进顾家说起来也是因缘巧合，她和母亲去城外上香，遇到了在庙里吃斋的老太太，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太太一眼就相中了她，问了她家里情况，半个月后就遣媒人去上门提亲了。

　　三太太进门前三年间，三老爷都不曾近过她的身，哪儿有什么孩子呢！想想看，也许这便是她如今不待见三老爷的原因吧！

　　她那时是有苦难言，在外面要承受别人的冷嘲热讽，回到自己院子里又要遭受丈夫的冷暴力对待，眼睁睁地看着三老爷宠爱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通房丫头。

　　直到老太太以她三年无子为由出面纳了李氏为良妾，三老爷才像突然开窍了，回头来对她好了起来，与她推心置腹地说了冷待她的原因，还下定决心，说是此生不要庶出子女。

　　在她看来三老爷就像是没长大的孩子，太幼稚了，他知道嫡出的地位高于庶出，所以才不愿意自己的后代分出三六九等，却又不能接受老太爷待他与两个嫡出兄长有所差别。

　　他刚说了“不要庶出子女”不多久，三太太诊出了身孕，三老爷高兴之余喝得烂醉进了李氏的屋子……李氏不受宠只是被迁怒了，而六娘对他而言就像老天爷打的耳光。

　　听到三老爷问顾盼的亲事，三太太脸上虽然没露出惊讶的表情，心里却是闹翻了天，心想这倒是天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是轻易不在三老爷面前提李氏和顾盼的，不过既然他自己主动说起了，而顾盼的亲事也确实不能拖了，她便也不怕犯了忌讳，轻声道：“我原本是想着开春后带她出去赴赴宴，让别家的太太们看看她，以后提起来了也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老爷问起这个，是不是有人向您提过什么啊？”

　　三老爷就顿了一下说道：“今儿个我跟二姐夫喝酒，他倒是跟我提了句，说是二姐之前就想聘六娘做二郎媳妇。”

　　三太太一听二姑太太脸色就不好了.

　　“老爷，您可别嫌我说话难听，罗家的门风……二姐又是那样的性格……”

　　三太太在心里补齐了后面一句，跟这种人做亲家实在是丢人！

　　三老爷原本就不喜顾盼，懒得在她身上花心思，有些不耐烦地说：“罗家不行，那就李家吧！”

　　三太太心里对三老爷越发鄙夷了，还真是个好爹呢，就这么两句话就想女儿的亲事给定下来。不过，李家？三太太顿了一下，随即才回过神来三老爷说的大姑姑太太顾容的夫家。

　　李家的门第正好，门风也是有口皆碑的，李家二郎的学业也不错……大姑太太那个性格倒是跟六娘合得来，都是锯嘴葫芦！

　　三太太倒是真心觉得这门亲事挺不错的，她有些奇怪地看了三老爷一眼，还真是狗屎运，胡言乱语说了门好亲事。

　　三老爷也是说完话才反应过来，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他想起幼年时跟姐姐相依为命的日子，心想要是六娘能侍奉姐姐的话，也算是她有了点价值。

　　“你找个时间跟姐姐提一下，看看姐姐怎么想的，她要是中意六娘的话，就定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