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俏》福禄寿喜

19、第十九章 上元（五）

　　罗家
　　罗卓一回家就被二姑太太顾姿派来的嬷嬷叫到了正院，顾姿遣退了屋里的丫头婆子，只剩母子二人后，顾姿迫不及待地问起了他今天的经历。

　　“今儿个跟你顾家几个表妹们说上话没有？”

　　罗卓年方十五，正是贪玩好耍的年纪，之前跟顾摇等人看了花灯后就被顾家几个表兄们带去了天香坊玩耍。

　　天香坊是松洲城内最高档的秦楼楚馆集中的街区。顾家的少爷是哪里的常客，一去就点了花魁作陪，饮酒作乐不快活。罗家家世普通，顾姿管家管钱很是节省，平时给的零花连他去低档妓院喝花酒都不够的，哪儿有机会进那种高档地方啊，他是一进门就被迷花了眼，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如果不是出门前顾姿反复叮嘱过他的长随，让他们看着他，必须在午夜前送他归家的话，他此刻应该是搂着娇滴滴的美人儿，抵足同眠做尽风流事的。

　　没能尽兴的他哪儿来的闲情逸致应对啰嗦的母亲，不耐烦地回了句：“就那样！”

　　顾姿戳了他脑门一记：“你就这点出息！”

　　罗卓不耐烦挥开了顾姿的手反问道：“哎哟，娘哎，我又怎么了啊？值得您老人家这么说吗？”

　　顾姿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这傻蛋，丢了西瓜拣芝麻！你就不想想长远的，我让你跟几个表妹套近乎，你可好，就看着眼前这点子好，只知道跟着顾家的表哥们去捡便宜，你就不想想要是能娶到顾家表妹能得多少陪嫁？！都够你日日在天香坊里逍遥下半辈子了！你这傻子哟！”

　　顾姿说完又戳了他脑门一记，这下子罗卓不再反抗了，他一下子从温柔乡的余韵里醒过神了，是呀，这可真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娘当年带来的嫁妆养活了罗家全家，他要是能娶个顾家表妹的话，不就够他下半身挥金如土了么！

　　“这下子清醒了？”，顾姿问道。

　　罗卓点头：“醒了，醒了……”

　　“那几个庶出的表妹你都见着了？跟娘说说他们都是什么样的品性，尤其是五娘和六娘两个，他们俩向来不怎么在人前出现，娘也没仔细看过，今儿个也是，一去了酒楼就躲到了别的屋子……后来她们不是跟你们一起看花灯去了么？你说说看，六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没啊，就三表妹跟着去了，我们倒是去叫过五表妹和六表妹她们俩的，可是她们俩都不愿意去……”罗卓想了想说：“五娘和六娘两个确实太冷清了些，我还是觉得三表妹好，人长得好，性格也爽朗……”

　　“你这傻子！”，顾姿作势又要戳他，罗卓偏头躲开了，顾姿这才接着说：“三娘你就别想了，她不行！”

　　“为什么啊？”，罗卓刚问出口就自己想明白了，说道：“娘的意思是顾家会送她进王府？”

　　“我觉得这可能性极大……顾家庶出的四个小姐里面，她的颜色是最好的，就是算上嫡出的两个她也能并排第一……”，顾姿说到这里笑了笑，然后反问了一句：“儿啊，你知道娘为什么不没提前帮你定下二娘或者三娘么？”

　　罗卓不解地问：“为什么啊？儿子也一直在想这个事，二娘和三娘跟我年纪相当，按理来说是最般配的，为何娘要拖着，现在可好，一提就遇到了这种事，好的就轮不着我了！”

　　他越说越觉得就是如此，脸上也带出了点埋怨来。

　　顾姿摇了摇头：“你还太嫩了！娘其实一开始看好的就是就是你六表妹！”

　　“顾六娘？为何是她？！”，罗卓越发不解了。平心而论，顾六娘长得还是不错的，可惜就是身子骨弱了些，人也蠢了一些，他想起顾三娘说的关于顾盼修刘海剪坏头型的笑话，不由得摇头，怎么会这么蠢呢！

　　顾姿慢慢地分析：“顾家以后掌权的是大房，哪个当家主母会喜欢庶出的子女，娶了二娘或者三娘虽然能有一样的嫁妆，可是这媳妇娶回来后怎么待就是问题了。待她真心好的话，你大舅母不高兴的，待她不好的话，你大舅母暗地里倒是高兴了，可是为了顾家的名声她还是得做出不高兴得样子，这个度拿捏起来就难了！二娘倒是个例外，她跟大太太之间是真有些情分的，可惜啊，老太太早就把二娘定给她娘家的侄孙，三娘和五娘可是从来都不讨大太太喜欢的，娘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聘大房的……”

　　“不对啊，娘，您别是给自己找面子吧！”，罗卓斜眼看向顾姿道：“初二回门那天您可是跟大舅母提了要聘三表妹的啊！”

　　顾姿没好气地说：“娘那只是做做样子而已，要是没看上大房的庶女，直接聘三房出的话，那不就是明着说你大舅母教的女儿比不上你三舅母教的了么？再说了，娘那天没提过五娘吧？”

　　罗卓想了想道：“倒也是……”

　　顾姿接着说：“你六表妹不一样是三房的庶出，爹不疼娘不爱的，身子骨又弱，谁知道她能活多久……”

　　罗卓插话道：“别刚娶过门就去了，多晦气！”

　　顾姿嗔了一眼道：“傻儿子哟，她去就去了……也不是，最好是能让她留下血脉了再去。到时候，反正咱们嫁妆也到手了，你守个三年，再娶个门户低的漂亮小娘子……这可是一举数得的事啊，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罗卓这才明了了，与顾姿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道：“儿子明白了，您就看我的吧，保准把六表妹给娶回来！”

　　李家
　　李旬也是一回家就被大姑太太顾容叫了去。顾容天生是个闷性子，不懂得婉转，开门见山地问李旬：“你觉得哪个表妹合适你弟弟？”

　　原本这种事该是身为母亲的顾容亲自去打探的，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性格，寻常人都是受不了的，这才交给别人来做，按理说呢，李旬的媳妇才是最佳人选，可是她如今身怀六甲，即将临盆，实在是不方便外出赴宴，这个任务才辗转交到了李旬身上。

　　李旬身为男儿家，虽然是奉了母命去窥探别家女子，事到临头要他开口说他依然有些拘谨，在他犹豫的时候，顾容又说了一句：“如果是六娘的话就更好了。”

　　李旬结结巴巴地开了口：“六表妹的性子太冷清了，五表妹也是一样……三表妹是不成的，她已经把自己当做王府的人了，实在是太过张扬了些。”

　　因为有顾容这么一个冷清到极点的高堂在，李旬向来就偏好性格温顺的女子，就如他的妻子章氏那般的，温柔小意，因此为亲弟弟选妻时他不由自主地带入自己的想法，在他看来顾家三个庶女分属两个极端，哪一个都不适合李昭。

　　顾容听了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娘知道了，你回房去吧！”

　　李旬刚走出正院的小门，一个人影子突然从旁边蹿了出来，吓得他差点没丢了手里的灯笼，看清楚了来人是弟弟李昭后，他不由得训道：“怎么还跟孩子似的玩这种把戏，你啊也该……”

　　李昭却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了，大哥，你刚跟娘怎么说的？娘又是怎么说的？”

　　事情关系到李昭的终身，李旬也没有瞒他，一字一句地转述了他与顾容的对话。

　　李昭听到顾盼的名字就叹了口气：“六娘她变了，以前她不是这样的，病了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李旬原来是不知道李昭与顾盼之间的过往的，听他这么一说倒是品出了点什么，他清了清嗓子问道：“这么说来，你是中意顾家六表妹的了？”

　　李昭犹豫了一下说道：“以前确实是中意的，现在么，我也不知道，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往常我去找五表弟讨论学问的时候，她还偶尔会让侍女送些点心什么的来……我以为她也是对我有意的，可是现在，她看我的那眼神，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李旬一开始听到弟弟坦言自己跟顾六娘的“私情”是吓了一跳的，听着听着他又觉得有些不自在，这哪儿是男人之间谈的事儿啊，听着像是姑娘家说悄悄话似的，听到后面察觉到弟弟是在认真倾述烦恼，他又认真了起来，李旬说完后他很是认真地问道：“这之间会不会是有误会？”，他清了清嗓子道：“我跟你嫂子也曾有过很长时间不说话的时候，后来把事情说破了才知道，其实，嗯，就是小事引起的误会，你若是真心中意顾家六表妹的话，不妨找机会跟她说说清楚……”

　　“有什么好说的呢！”，李昭叹气：“她都说了，生病的时候想通了，觉得我跟她不合适！”

　　李旬听这话想起了他跟妻子之间的误会，倒是有相通之处。

　　章氏当初小病卧床，担心他近身后也染上病，死活不让他进她屋，他呢则是不想让章氏病着还要担心他，应下来后就真的没去看过。

　　章氏病好了以后就对他不冷不热的，直到他受不了奇怪的气氛主动开口问了才知道章氏闹的是什么情绪，原来是怪他不关心她，她说不让他进屋，他就真的一次也没去看过。

　　女儿家的心思就是复杂啊！

　　李旬笑着问道：“六表妹生病的时候你从来没去，嗯，没捎句话也没有送过东西吧？”

　　李昭点头：“我毕竟是外男，怎么好去后宅看她呢？”

　　李旬拍了拍李昭的肩膀道：“我觉得六表妹这是在怪你，她生病的时候你不关心她……女儿家的心思本来就复杂，她又生了重病，正是脆弱多思的时候，这个，嗯，你懂我的意思吗？”

　　“哦，我明白了！”，李昭也恍然大悟了，眉开眼笑地朝李旬行了个礼：“多谢大哥的指点！”
　　原来是这样，六表妹不是心里没他，正是因为心里有他所以才会因为他不关心她就性格大变了，所以现在才对他这么冷漠！

　　太好了！李昭以拳击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恨不得现在就冲到顾盼跟前向她解释：不是我不关心你，只是因为男女大防我没办法见你，我心里一直都很担心的！

　　看着重新充满了活力的弟弟，李旬苦笑了两声，自己这是在三姑六婆的路上越走越远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