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俏》福禄寿喜

16、第十六章 上元（二）

　　顾盼用余光瞄到李继明转了视线后才慢吞吞地转过身子，毫不意外地看到顾钏一副下巴黏在地板上的表情。

　　顾钏握紧了小拳头道：“他、看到、你了！”

　　顾盼翻了个白眼：“看到了又能怎么样？不愿意让人看的话就蒙面上街啊！”

　　顾钏继续纠结：“可是，他看到你看他了，要是告诉别人的话怎么办？”

　　“这里这么多人他哪儿知道谁是谁啊！”，顾盼继续翻白眼。

　　“五妹妹，六妹妹，你们在这儿啊！”

　　一个话音打断了姐妹俩的对话，扭头一看，盛装打扮的顾钗和领着几位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站在门口，其中便包括大姑太太家的李旬、李昭兄弟俩，以及二姑太太家罗争、罗卓兄弟。

　　顾钗似乎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捂着嘴笑道：“可真是让我们好找……一开始我还以为你们自己出门玩儿去了，后来一想，六妹妹都这样子了，怎么会出门呢……你说是吧，六妹妹。”

　　顾盼的新发型是顾家后宅的最热话题，顾钗可不会放过任何打击对手的机会，她这句话一说出来，几个女孩子都发出了压抑的笑声，顾盼脸色沉了沉没接话。

　　李旬是众人中最为年长的，已经在三年前娶妻成了家，他见气氛尴尬便温言说道：“六表妹身子弱，出门的话确实要注意些，我们正要去灯棚里，六表妹要不要一起去？有自家人跟着也放心些。”

　　这话题虽然转的生硬，硬是把顾盼不愿意出门的理由从外表归结到了健康状况，但是鉴于他的好心相助，顾盼依然心存感激地对他笑了笑，然后才回到道：“谢谢表哥，我觉得有些头晕，就不去扫兴了，你们玩得开心些。”

　　“没事的，都是亲戚，相互照料是应该的。”，李旬说着偷偷拉了拉不在状态的李昭，示意他也说上几句。他可没有忘记母亲出门前布置的任务，让他们趁着游玩的时候就近观察观察顾家的几个表妹，母亲打算在里面选一个给李昭作媳妇儿。

　　顾盼和顾钏躲在屋里不跟大伙儿说话，也不跟大伙儿一起玩，他怎么观察啊？就算是亲戚也是外男，总不能跟她们窝在一起吧！

　　接到兄长的暗示后，李昭看了一眼顾盼，不甘不愿地说了句：“都是亲戚，难道我们还会嫌弃你不成？”

　　李旬暗自皱眉，这话怎么说的，要嫌弃也轮不到他们来嫌弃啊，此时此刻他们还站在顾家的底盘上呢！

　　顾盼看一言不发地看向李昭，李昭先是满脸通红，然后又赌气似的狠狠地别开了头。

　　顾盼和李昭之间“眉来眼去”被顾钗发现了，她适时地发出一声低笑，假装跟旁边的小姑娘附耳说悄悄话，可是那声音却响得足以让屋里的人都一字不漏地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这是害羞了呢，想着要跟昭表弟一起看花灯。”

　　害羞？！这不是明晃晃地污蔑她对李昭有意思么！你妹才害羞呢！嗯，不对，严格说起来她确实顾钗的妹妹，顾盼嘴角一抽，大家族什么的真特么的麻烦。

　　而此刻原本别开头的李昭猛地扭转过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顾盼，似乎在问：她说的是真的么？

　　她置之不理，向前走了一步对努力保持温润表情的李旬说道：“多谢表哥的邀请，我真的不太舒服，就不去了，你们玩得愉快。”

　　李旬还没说话呢，李昭就垂头丧气地转了身，嘟囔道：“不去就不去，咱们赶紧走吧，别耽搁了！”

　　“是呀，咱们赶紧下去。”，顾钗也适时地说了一句转身走了。

　　“嗯，那好，六表妹好好休息。”，李旬也不好继续劝，跟在众人身后离开了。

　　顾盼松了口气，同时听到身后传来顾钏的又长又重的呼气声，她转身说道：“咱们也下去玩吧！”

　　“哎？！可是你不是说了……”，顾钏指着楼梯口道：“他们都已经走了，咱们现在追上去？”

　　“咱们自己去！”

　　“啊？！”

　　难得出来一次，全程窝在酒楼里也太无趣了，顾盼跟顾三太太说了声后就带着香草以及顾钏、玉竹主仆去“楼下的灯棚找三姐姐他们”去了。

　　四人组一出酒楼就被街上的人流给吓着了，密密麻麻得都不透风似的，顾钏咽了口唾沫拉住顾盼的手说：“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人太多了，要是走丢了怎么办啊？”

　　顾盼直想翻白眼，这么大个人能那么容易就走丢了么？不过为了安全着想，她招手叫来了两个守在酒楼门口的家丁，吩咐道：“我跟五小姐想在这附近走走，你叫上几个人跟着我们。”

　　家丁有些为难地说：“六小姐，其他兄弟们都被少爷们带出去了，现在就剩下小的两个人了。”

　　“……那就你们两个跟着吧，我们也不走远就在这条街上逛逛。”

　　“小的遵命。”

　　“咱们真去啊？”，还没出发呢顾钏就开始抖了，似乎已经吓得不轻了。

　　顾盼无奈地对顾钏说：“你要是实在害怕的话，就上楼去吧，我很快就回来。”

　　“那我就不去了，我原本还怕我不去你不高兴呢，太好了，我那我上楼去了！”，顾钏松了一口气，拉着玉竹就往里走。

　　顾盼：“……”

　　不过，说实话顾钏主仆不去顾盼还轻松一些，不用随时照料巨婴，她也能放松心情好好享受享受古代的夜生活。

　　顾盼和香草先在卖面具的小摊上选了面具，顾盼选的是虎大王，香草选的小狐狸，戴上面具后“狐假虎威”组合横空出世，主仆俩混进了人群里，两个家丁一前一后地跟着护卫。

　　顾盼拉着香草一路欣赏流光溢彩的花灯，时不时停下来买点小玩意儿，吃点小吃什么的，说说笑笑的，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跟着人流出了香樟坊的地界，来到了番台坊。

　　番台坊是松洲城内番邦之人的集聚地，上元节并不是他们的传统节日，可是将这个一年一度的盛会推到高.潮却是他们。

　　胡人商家在两坊相连的十字口中间搭了高台，四周垂着充满民族风情的灯笼，乐人们或拿胡琴或拿手鼓面朝舞筵跪坐在四周，中间三位胡人舞姬随乐起舞。

　　胡姬头戴尖顶编织帽，边沿缀满珍珠，身着贴身的红色窄袖胡衣，腰间系着五彩的丝带，脚裸戴着缀满小铃铛的脚链，脚上穿着柔软的绣花皮衣。她们踏着欢快的鼓点翩翩起舞，小巧的双足不停地交叉，随着乐曲不知疲惫地急速旋转，系在腰间的轻薄彩带随着她们的舞姿飘动，更是称得她们犹如飞天的神女一般。

　　顾盼看得都呆了，太美了！

　　围在舞台四周的人们不停地发出赞叹声、口哨声，顾盼不停地拍手，拍得手心都红了。这时候舞台对面传来更大的喧哗嬉笑声，差点就要盖过了舞台的乐声。

　　顾盼踮起脚伸长脖子一看，看清楚了以后也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是一个洒脱的士子扭腰摆臀地随乐起舞呢！

　　那士子原本是情不自禁，被众人这么一打岔顿时不好意思了，举起袖子掩住脸就想走。

　　顾盼正看得开心不由得举起手挥动着喊道：“跳得好！再来一个！”

　　有她这声开头，围观的人也都跟着喊了起来：“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顾盼继续挥手，结果“啪”地一声砸到了站在旁边的人的头上，她赶紧转身大声道歉：“不好意思，没打疼你吧？”

　　站在她旁边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身着月白长袍玄色披风，脸上带着跟顾盼一样的虎大王面具，听到顾盼的询问他微微摇了摇头。

　　顾盼见他不怪罪又转身继续跟着起哄：“再来一个！”

　　那士子被热情的观众们围在中，不由得红了脸，见推辞不过——周围都是人，他想走也走不掉，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爬上了舞台，在所有人的叫喊声中给那胡姬伴起舞来，将欢乐的气氛推到了极致。

　　顾盼大笑着掀开了面具，不停地吹口哨。

　　站在她旁边的虎面男扭头看向她，似乎是震惊于她的举动，察觉到他的视线，顾盼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笑得连牙豁儿都露了出来。

　　虎面男似乎被顾盼逗乐了，肩膀轻轻耸动了两下后道：“小娘子兴致不错嘛！”

　　“嗯啊！”，顾盼点头，然后上下打量虎面男。

　　虎面男身形高大却不显壮硕，四肢匀称，还有厚冬衣也掩盖不了的宽肩窄臀，他的气势很足，整个人看上去犹如出鞘的刀锋一般，威猛、有力，不容忽视，站在人群里真真算得上是鹤立鸡群。

　　顾盼笑着大声夸了一句：“兄弟你身材不错嘛！”

　　虎面男愣住了。

　　顾盼则大笑着拉起香草转身就往人群里钻，两个家丁也赶紧跟了上去。

　　虎面男开口对身边带着狮子面具的同伴道：“这小娘子有点意思……”，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就是看着不怎么像是良家女子。”

　　“确实是良家子，我见过。”，虎面男的同伴说着掀开了脸上的面具，赫然正是之前被顾盼用眼神剥光过的李继明：“她可是号称松洲第一望族的顾家的小姐！”

　　虎面男笑着摇了摇头：“看来第一望族名不副实啊！”

　　李继明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走，上你那儿去接着喝酒。”，虎面男伸手搭上李继明的肩膀道：“今晚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