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俏》福禄寿喜

11、第十一章 顾五娘（下）

　　顾盼秒懂了。

　　同样身为庶女，顾三娘和顾钏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她的生母还在世，还算受宠，而她本人又是个不懂隐藏野心的孔雀女，时时刻刻都在用高姿态显摆自己的美色。哪怕她自己不说周围的人也能看出端倪——她每天花那么多功夫打扮自己就是为了把相貌平平的顾元娘踩下去，更何况她根本就闭不上嘴巴，时不时就用言语挑衅顾元娘。

　　顾元娘时时刻刻要端着自己嫡长女的风范，自然是不可能做出跟庶女争吵这样有失身份的事情，只能默默地忍下那些是是而非的挑衅之词，回头再去大太太跟前告状。

　　大太太就会出面找个理由，让她给老太太抄经书表孝心，要不然就说她针线活好让她给大太太做鞋袜……有时甚至根本不费神找理由直接就把顾三娘禁足个十天半个月，用这样的方法给女儿出气。

　　这种戏码每个月都会上演至少一次。

　　顾家虽然是世家大族，可是家里的小姐们，哪怕是身为嫡长女的顾元娘，就算她以后嫁到与顾家家世相等的人家做宗妇，她的身份也是高不过王爷的侧室。

　　如果顾三娘进了王府，按照她的性格她肯定找到一切能用的机会，拿身份压让她吃了不少苦头的大太太母女二人。

　　大太太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呢？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不跟你争，进王府的就肯定是你了？”，顾盼问顾钏：“难道大太太就愿意让你进王府吗？”

　　顾钏很肯定地回答：“比起三姐的话，太太应该是愿意我进王府的。”

　　于大太太而言，顾盼三人都不是最佳选择，她最倾向的是送顾二娘进王府。顾二娘自小就跟在她身边长大的，感情虽然比不上亲生的元娘，可是也比别的庶女深厚多了。可是顾二娘的亲事是老太太亲自定下的娃娃亲，不能更改。

　　没了最佳，退而求其次的话，剩下三个人里面，顾盼是排第一的，不过她是隔房的，就算进王府后出息了也不能成为大房的助力。顾盼因病退出，在性格温顺、柔弱天真到了一定的境界顾钏和张牙舞爪、不可一世的顾三娘中间，只要她脑袋还算清醒，就肯定会选顾五娘。

　　顾盼自觉脑补出了真相，还很豪气地拍了拍顾钏的肩膀，拍得顾钏一愣一愣的。

　　“我懂了，你放心吧，我不会跟你争的，你就等着进王府吧！”

　　“那就谢谢六妹妹了，你好人有好报，以后肯定会有好姻缘的。”，顾钏激动地握住了顾盼的手。

　　顾盼嘿嘿笑了一声，又问了一个她没想明白的问题：“你想进王府就是为了不嫁到大太太娘家，对吧？”

　　顾钏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去跟大老爷说呢？我听说，你姨娘以前可是……”

　　顾盼倒并不是不识趣要跟人讨论爹娘的“爱情史”，她是实在没搞明白中间的弯弯曲曲，不明白顾钏作为大老爷心爱女人的独女，为什么会过得这么悲惨，连她都比不上。

　　可以说花姨娘当初有多受宠，顾钏如今的日子就有多难过。

　　顾钏用一声叹息打断了顾盼的话，捏着手绢擦了擦说来就来的眼泪后，才弱弱地说道：“姨娘刚去世不久，太太就让我搬到蔷薇园来，还找借口遣退了我的奶娘，身边丫头也全换了，还拔了她院子里的张婆子来照顾我……又说我年幼丧母，突生重病，免了我的晨昏定省，等闲不让我回正松园……我那时候害怕极了，偷偷跑去前院找父亲，可是，父亲他，哎……你知道五石散吗？”

　　五石散的大名顾盼自然是听过的，相当于古代版的□□，她点点头：“知道。”

　　顾钏接着说道：“大老爷服了五石散，我站在他面前他都认不出我是谁……时间长了，他也就把我给忘到脑后根儿了，哪里还会管我的死活啊！更别说，也没人要我的命，说起来还是我高攀了，太太的侄子可是大房嫡子呢！”

　　“可怜的孩子！”，顾盼忍不住握住了顾钏的手，这时才发现她一直在发抖，心里越发觉得她可怜：“别管父母是怎么样的，你一定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千万别让他们影响了你的人生。”

　　豆瓣上有个很有名的小组叫做“父母皆祸害”，她看里面的帖子从来都是从头哭到尾的。每当她因为爸妈的一个电话、一声请求动摇了的时候，她就会去看这类型的帖子，坚定自己的决心。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偏心、冷暴力，她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种偏执、多疑的性格呢？她又怎么会迟迟没法组建自己的小家庭呢？

　　此刻她的心情就像当初看帖子时一样，不同的是现在在是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讲述，而不是字幕显示，这效果来得更加猛烈，她突然有了种莫名的冲动，把顾钏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保护的冲动——哪怕她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的状态。

　　“这样的话可不能随便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哎……”，顾钏那一声叹息诉了所有的无奈和悲凉，她擦了擦汹涌的眼泪道：“不说这些扫兴的了，往常没跟妹妹多来往过，说上话了才知道，妹妹的性子也能与我如此合得来，我心里真高兴，以后，我能经常来找你说话吗？”

　　顾盼爽快地点了点头：“这有什么值得问的，你以后想来就来好了！”

　　就这么着，顾盼交到了在大成的第一个朋友。

　　她一开始以为这个五堂姐顾钏是个十分安静的小姑娘，谁知道两人逐渐熟悉后她才发现自己对顾钏的印象完全错了，顾钏一点都不安静、孤僻，相反，她很愿意分享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只是她缺少倾听者，缺少一个不会轻视她、不会笑话她、不会排挤她，也不会草草对她下断言的人耐心地听她说话。

　　这个倾听者以前是花姨娘，现在么就是顾盼了。

　　事情不论大小她都会跟顾盼说，然后用充满崇拜和求知欲的大眼睛看着顾盼，认真听她分析，把她的建议当做真理一般对待。

　　他们站的立场不一样，选择自然不同，所以顾盼自己虽然很抵触进王府，可是她却没劝顾钏放弃，因为她知道劝了也没有用，反而还经常和她商讨如何才能在王府过得更好。

　　顾盼淳淳教导：“你以后别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就像之前那样，要是我真的打算等你和三娘争得两败俱伤自己坐收渔翁之利的话，难道你来问我我就会告诉你吗？我说不定还会趁机忽悠你，陷害你，反正就是不让你好过……”

　　顾钏点头：“嗯嗯，知道啦，都是因为六妹妹性子爽快嘛，所以我才忍不住直接问了啊！”

　　“你应该多看看太太们是怎么跟那些姨娘们相处的，多看多学，积累经验，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六妹妹你真聪明，我就没想到过……”

　　顾盼感觉自己仿佛成了顾钏的人生导师，这种肩负着某人未来的陌生责任感就跟泰山压顶一般，压得她不得不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

　　顾盼前世在一家跨国猎头公司上班，当然，她的职位并不是猎头，而是总裁助理。

　　说起来她能进这家公司也是因缘巧合。

　　那时是大四下学期，她正在到处求职面试。因为她的大学很偏僻，每次出去应聘的时候她都会预留出一个小时来用来应付等车、换乘、堵车等等偶发状况。在接到某家公司的面试通知后，她照例提前一小时出了门，谁知道那天交通十分顺畅，她连盹儿都没打一个就到了目的地，在面试时间前一个半小时就到了应聘的公司所在的大楼。

　　她不希望给人留下太过心急的印象又或者被误认为记错了时间，可是当时正值酷暑，外面热得很，她脸上还用劣质化妆品画着面试妆，出去大街上晃的话准定一会儿就糊了，她又舍不得花钱去咖啡厅闲坐，于是她便在大厦的楼道里闲晃。

　　晃了一会儿后，她发现另外一家也在招聘的公司。楼道里的气温并不低，她的妆已经快化掉了，于是她决定厚着脸皮进去蹭会儿冷气，然后被当成应聘者稀里糊涂地进了面试厅，进去了才知道这是家猎头公司，正在招聘的职位是初级猎头。

　　很自然的她没有面试成功，面试官当场就告诉她说她不适合猎头这个岗位，但是却主动为她提供了一个职位，问她愿不愿意去人资部做助理，开的工资在那时候还算不错，2000一个月。

　　顾盼是靠着贷款和打工读完大学的，没有人比她更着急早一些找到工作了，她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她在这家公司一做就是十年，一直没换过工作。她先是做了三年的人事助理，接着是人事专员，然后是被调职成为了总裁助理，最后就是在她终于熬成了PA头头的时候，“吧唧”一声被弄到大成来了。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把“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句话当成了自己的人生格言。

　　她觉得老天爷让她跟顾钏成为朋友肯定是有原因的，目前而言，她已经得到了一个好处，有人陪她打发时间——没有电脑、网络打发时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总之，她虽然没做过猎头，可是也是耳濡目染了近十年。她觉得顾钏进王府这件事完全可以当成是职业变动来处理，而且起点“跳槽”这一步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她现在需要做的是给顾钏做岗前培训，为她以后在王府的职业生涯加一点筹码。

　　要想胜任一个职位，首先必须得弄清楚这个职位的岗位职能和任职要求。

　　顾钏的职位是妾。妾这职位的职能相当模糊，根据雇主的需求不同要求也是花样百出，有爱才的，有喜舞的，有喜欢娇俏的，有喜欢柔弱的……没有雇主的确切信息那是不可能研究透彻的，但是有一点，所有妾的基本要求都是相通的，那就是得漂亮。

　　侍妾说到本质那就是以色侍人，长相不过关的话连上岗的资格都没有。

　　花姨娘当初把大老爷迷得神魂颠倒可不是因为她医术超群，而是因为貌美如花，作为花姨娘的女儿，顾钏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刚满十三的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完全具备上岗资格。

　　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个资格钉得更加牢靠些。

　　顾盼捏着顾钏的下巴仔细观察，翦水秋瞳，芙蓉脸庞，樱桃小嘴娇艳欲滴，但为什么总觉得有哪点不大对劲呢？

　　她看啊看啊，看得顾钏都快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才恍然大悟不对劲的是什么地方，那就是眉毛！

　　可能是因为营养不良，顾钏的发色枯黄，眉毛的颜色也跟发色相似，长势又跟杂草似的，四向乱冒，被那干净透白的小脸蛋儿一衬显得脏乱极了。

　　“你怎么不把眉毛刮一刮？”，顾盼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