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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千重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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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有奢望过,重新获得生命的我,会得到什么幸福。不能相信任何人,让自己变得冰冷坚韧,在心中,再也没有什么比报仇来得更重要的事情。——燕芮
“苘苘。”顾鸿朝服未换,抬头看了一眼走来的燕芮,扬了扬手上的本子。燕芮走近一看,是各个皇族与贵族的名单。顾鸿看得一脸认真。
“父亲,父亲早朝回家,怎么不多歇歇?看这个做什么?”燕芮坐下倒了杯茶放在顾鸿面前。
“想想我家苘苘今年也有二八好年华了,自你十三岁回家,爹爹看到你,十分愧疚。这十三年都未曾好好照顾你。”顾鸿看向她,慈爱得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髻,“本想着你及笄时就该给你定门好亲事,可爹心中总是没有什么好人选,可总是不能再拖了。苘苘,看看这些人,都是名门望族,家世显赫,我家苘苘嫁过去,定荣华一生,有爹,也断断不会吃亏。”
这顾老狐狸对待自己的女儿倒是真心真意。燕芮叹了口气,惋惜道:“我和父亲母亲重逢,也不过三载,父亲就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了?父亲说得不错,可苘苘总还想多多孝敬父亲和母亲。”
顾鸿还想说什么,只见顾李氏端着一碗姜汤过来,将碗盏重重一放,怪道:“夫君也真是的,苘苘也才十六,急什么,想当年我生苘苘的时候都二十一了。”挽起燕芮的手轻轻拍着,“别听你爹的,多一年在娘身边,娘还想多看看你。”
燕芮还是对这个顾李氏抱有感谢的,当年她回到顾家,顾李氏恨不得把所有好的东西都塞给她,每晚都等她睡着了才去休息。只是这样的,并不是对燕芮,是对她心存愧疚十三年未曾照顾到的女儿。
顾鸿拉过顾李氏的手,嘟囔:“夫人,我们总不能耽误了苘苘一生吧。现在跟苘苘年龄相仿的各家公子大多都有婚配了,我们再不急,苘苘下半生可怎么好?”
“那我们便陪着她一生好了。”顾李氏偏过头哼了一声。
顾鸿揉了揉额头:“夫人又在说胡话了。我们哪陪得了一生啊?”
燕芮站在一边淡笑不语。
“来,夫人,苘苘,来看看我挑出的一些。”顾鸿指着名单上的大将军二子穆子尚,“这子尚我也见过几回,虽说不如他已有妻室的哥哥子倜那样能文能武,但也是文采非凡,听说不爱习武,苘苘你嫁去也不怕他有蛮力欺负你。”
燕芮抬了抬下巴,笑道:“这穆子尚虽好,但将来是继承不了大将军之位的,且不说此,苘苘敬仰的一直是能保护苘苘的人,穆子尚不爱武力,将来,怎么保护苘苘啊?”
“想不到我女儿竟还如此有怀春少女之情,也是,我不也甚中意穆子尚,将军府多的是粗人,怎能与我家苘苘相配。”顾李氏也答道。
顾鸿摸了摸下巴的胡须,另指着一个人,面上浮现出一丝喜悦:“殷珏,陛下的幼子,年方十八,脾气也好。上回狩猎之时,大出风头,也会吟诗作词,陛下宠爱非常,虽说长子殷玧才是皇后所出,但看这殷珏,前途也是不可限量。”
殷珏陛下宠妃之子,才略说是宣国一大奇才,可若是燕苜在世,这位置他定是坐不到的。我的苜儿啊……
燕芮摇摇头,反驳道:“父亲中意他?可苘苘却不以为然,殷珏虽说得宠,堪比殷玧,但父亲莫忘了,殷玧有皇后撑腰,皇后身后又有整个穆家和林家在,宠妃又如何,论身份他比不上殷玧,论才气,说句不能说的话,若是公子燕苜在世,他又怎比得上?若是他日殷珏不能成为太子,定是其他殿下的眼中钉,肉中刺,嫁给他,苘苘岂不是每日都要担惊受怕?”
提到燕苜,顾鸿的脸色冷了冷。燕芮看着,心里暗暗讽刺一笑。
“苘苘说的不错。那苘苘认为,何人才能成为苘苘良人?”顾鸿将问题抛给燕芮。
“啊?”燕芮故作惊讶,扫了一眼名单,指着殷珏名字上头的一人:“殷珟。”
顾鸿很惊讶。顾李氏问道:“苘苘为何会选择殷珟?”
“父亲也知道,殷珏名声虽旺,但殷珟也是不容小觑。苘苘偶然见过殷珟一次,论貌,不比殷珏差,论才,相比三殿下的才气,也是皇室注重的。虽说殷珟是长在西域,与陛下不亲近,也保不定陛下看惯了身边的皇子,突然对殷珟亲近了呢?若是殷珟不能成为太子,凭他母妃早逝,无人撑腰,谁会动他?”燕芮想起那日梅林一遇,美丽的眼睛里藏着深深的笑意。”父亲也比忘了,我们顾家如日中天,父亲即便是陛下的亲信,也要记着的陛下绝不希望一家独大,父亲将女儿许配给殷珏,万一不合陛下心意,后果可不好。而殷珟,才是对的选择。”
顾鸿看向燕芮,认同得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这女儿见解独特,陛下近日来确实有意不让他参与一些政事,当年的燕家不也因参与皇权而被灭族吗?顾鸿冷笑。谁都想嫁给未来的太子,他日辉煌便是一国之后,母仪天下,苘苘却是为未来的路考虑清楚了,想着明哲保身,也想着步步前进。这女儿有用!
对顾李氏说:“女儿大了,何时见着了殷珟,也中了她的意。夫人觉得殷珟如何?”
“殷珟这孩子也是可怜,从小母妃离世,又被送往西域成为质子,相比陛下也是存着心思不会亏欠了殷珟。君心难测,不论是谁当太子,是要苘苘能够幸福,那我们也就幸福了。”顾李氏点头,温柔说着。
顾鸿拍了拍燕芮的肩膀:“你娘说的对。苘苘,终身大事你自己欢喜就好,幸福了,我们就放心了。”
“多谢父亲母亲。父亲母亲放心,苘苘会对自己好的,选了殷珟也是出于私心,可若是殷珟不答应的话……”
顾鸿笑着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明日觐见陛下,苘苘,夫人,我的女儿会风风光光出嫁。”
燕芮娇嗔一句。哼,顾鸿,你自己也是想不触犯龙威吧。
“宣国仁帝二十七载,丁亥十二月十五,帝曰:‘丞相顾鸿独女顾苘苘,恭谨敏端,德容兼备,温良敦厚,娴淑娉婷,践修德范。特此配帝三子殷珟,品貌淑人,惊才风逸,贤德绰约,气宇冠玉。是用命尔三皇子妃。宜令所司,择日册命。”
“大婚在即,你我理当避嫌,不知三殿下唤我来有何事?”燕芮立身于茶楼窗前,看着过往忙人匆匆,看着漫漫大雪茫茫。
殷珟煮好温茶,看着他的未婚妻子,明媚艳丽,穿一身浅绿绒裙,双眼似桃花泛泛,好看得与白雪极其反衬。“哈,苘苘现在还叫我三殿下,不觉很生分么?”
殷珟这好模样,紫衫很配他,深色的貂毛松松搭在肩上。淡薄的唇上挂着笑。燕芮伸出手接住了冰凉的雪花,融化在手掌顺着几滴冰水:“嗯,那我叫你阿珟好了。阿珟你不讨厌我么,你看我们只见了不过几面,我便让父亲请了婚。”
殷珟起身走到她身边,摘下身上貂毛,披在燕芮身上,这女子很瘦,将她的手拉回来,手也这般凉。温柔道:“苘苘,那有什么关系,要不是你请婚,我也就早向父皇禀明了,苘苘,自那日一别,我便很思慕你。”
“啊,是吗?”燕芮望着他的眼睛,握着他温暖的手贴在耳畔:“我觉得你很不一样。不知道你说的思念是真还是假,但终归我们是要成亲的。殷珟,或许我以后做的事情会让你想不到,会让你很后悔,但殷珟,不管怎样,有些事,我不会牵扯到任何人。”
殷珟的眼底温热,笑的俊雅,另一只手搭上燕芮的肩膀:“我不知道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你会是我的妻子,兴许哪一天我就真的把我的秘密讲给你听了,你不要害怕,谁都有秘密。”
燕芮放开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抓住,她不解看着他:“有意思,秘密?是啊,谁没有秘密,也许你不是殷珟,也许我也不是顾苘苘。但那又怎样呢?”
“你就这么相信我吗?”殷珟抬手扫去燕芮头上的雪花,“其实苘苘,有些事你告诉我无妨的。”
燕芮刹那间推开他的手,探究道:“你知道什么吗?”
殷珟摊摊手,走近了些:“我不知道,你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
谁让你是皇帝的儿子?
“你进来,外头太冷。”殷珟将手递给燕芮。
望到他澄澈温柔的眼睛,燕芮偏了偏头,缓缓伸出手,放在他温暖的手上,合起来,心底竟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她将手递给他,共同分享这温暖。
你究竟在隐瞒着什么?是不是跟我一样都有相似的故事呢?
殷珟知道,“顾苘苘”的心上裹了千重的雪,太过冰冷,或许坚持着温暖,又太脆弱,极易崩塌。
怎样拆开这千千层的雪。殷珟握紧了这凉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