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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剑气 ...

  •   剑气漫天。

      阎无意年幼时看门内卷宗,看到前朝裕乐九年,相思门主过蜀地,和唐门门主谈剑,说上古有九剑,皆有剑气,九剑一出,风凝云滞,蜻蜓不飞,他只当是夸大其词。后来知道无尘谷的确切位置,起了抢夺无尘剑的念头,也是有点想看看那柄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无尘剑,能不能担得起兵器谱上天字卷第三之名。

      今天他才知道,原来世上真的有剑气。

      或者说,杀气。

      古人铸剑多以血祭,名剑更是杀人如麻,所以一经现世,杀气满天。

      阎无意脚尖一点,身形急退,却没有回到护卫群中,而是转身挡住了身后不远的柳如醉,持笔直面来人。

      出乎意料的,来人只是一个清瘦的老人,穿着文士袍,头戴儒冠,文质彬彬。

      所有的剑气,皆来自于他手上捧的一个长方形锦盒,不过三尺长短,金色刺绣已有些磨损了,隐约可以看见绣的是五爪金龙。

      老人捧着锦盒,对阎无意深深一揖:“老朽孙伯郢,愿奉上无尘剑,望阎公子高抬贵手。”

      “孙管家……”金九声音嘶哑,额上青筋毕露,不知是因为伤口剧痛还是不忍见无尘剑落入阎无意之手。

      雪更大了,山风呼啸,雪如羽毛般沾在阎无意的头发上,对面的老人须发皆白。

      阎无意侧目,身边内卫知意,上前接过锦盒。

      没有机关,没有暗箭,锦盒里只有一柄长剑,银色剑鞘,刻了两个小篆,看似貌不惊人,剑气却森然,凑得近了,似有无形风刃在割人的皮肤一样,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却无一朵落在剑上,而是在离剑一尺之外就被剑气绞碎。

      阎无意笑了起来。

      “收起来。”他看了眼前躬身的管家一眼,转身似乎要离开,但又像想起了什么一般,转过身来,手中判官笔直指雪中的管家和金九。

      “杀了他们。”

      “你……”柳如醉原本以为等到转机,没想到他还是执意杀人,执着鞭子就要冲上来阻拦。

      “抓住她。”阎无意懒洋洋登上马车:“阎三,你去,其余人不准碰她,把这里清理干净。”

      被称作阎三的,是几位内卫中身形最为纤细的,虽然也是一样打扮,但五官清秀,显然是位女子。

      其余家丁默然持刀走向金九和管家。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将离金九最近的家丁射倒在地,第二支羽箭随即而至,迅如流星,阎无意侧身躲过,抬手挡住在眉上,看向羽箭来的方向。

      一个身影,隐隐绰绰,穿越风雪,疾驰而来,他骑的马极快,马蹄又轻,瞬息之间,已经冲到近前。

      阎家护卫登时将阎无意和柳如醉团团围住。

      阎无意虽然行事狠绝,也知道江湖能人辈出,不敢拖大,侧身抓住柳如醉手腕,另一手抓住她的鞭子,将她拖了过来,挡在身后。

      来人已经冲到面前,停得过急,骏马高高抬起前蹄,他勒住缰绳,风雪漫天,来人竟是一身素白,看身形是个青年,披着披风,戴着斗笠,只隐约看见一个下巴。

      “阎家在此办事,你是何人?”阎家内卫阎一厉声质问,来人不善,这江湖中有的是神出鬼没的绝顶高手,阎家这两年风头太劲,得罪了不少人,阎无意北上抢夺无尘剑的事不是秘密,阎家有这样青出于蓝的后辈,难保有心之人不会趁机出手暗杀。阎老爷子之所以抽调大半阎家内卫陪阎无意北上,也是为了提防这一点。

      “阎家?”风雪甚大,来人的声音有点模糊,却仍然很是清朗:“是那个来抢无尘剑的阎家?”

      “正是!”阎一手按在腰间暗器上,只等来人分神暗器便可出手:“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我是……”来人话音一滞,出手如电,竟然是徒手将阎一打出的暗器半路劫下,眉头一皱:“竟然用这种下流招数。”

      “阎五,阎三,带少主走!”阎一冲向来人,厉声命令:“告诉家主,是北方人氏,用的是剑!”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来人扔下手中暗器,没有拔剑,而是飞身拦截准备离开的阎无意。

      好快!

      这是所有人在那瞬间的第一反应。

      即使是名震江湖的阎家老爷子,身法都没有这么快,漫天风雪之中,来人身形翩若惊鸿,出手如电,顷刻之间,阎家高手已经倒下三位,剩下的人还未来得及结成阵型,阎一就已经被他一掌击飞。更可怕的事,他明明腰间挂剑,却丝毫没用有剑的意思,仿佛这些阎家护卫还不需要他动用长剑。

      不过短短几个回合,阎家高手已经被他全数制服,阎无意和他交手只一个回合,就被击中手腕,判官笔脱手飞出,他看也不看,伸手扣住阎无意脉门,将他控住。

      彼时风已经渐渐停住,雪也小了许多,雪地里躺了一地的阎家护卫,偌大的梅林里,竟然只有四个人仍然站着。

      阎无意咬住牙关,眼神阴冷地看着他。

      “阁下如此行事,不怕我阎家日后报复?”

      “阎家?”那人的脸藏在斗笠之下,只是握住阎无意脉门的一只手,修长白皙,骨骼清奇,指节处有一层薄茧,似乎是握剑的,声音冷冷,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我现在杀了你,阎家又能如何?”

      “义士,不可!”孙管家正在照料伤重的金九,闻言急忙劝阻:“阎家势大,又和唐门联姻,如今南边江湖,已尽是这二姓天下。”

      “哦,”那人轻轻应了一声,掀开斗笠,似是在权衡般道:“阎家和天山比起来又如何呢?”

      彼时云破日出,正午阳光万丈,照得雪地晶莹,斗笠之下,他头发墨一般黑,未戴冠,只插了一根玉簪,一身白衣胜雪,而他的面容,是所有言辞都无法形容的俊美。

      天山有美人,倾城与倾国。都说乱世出美人,前朝末年,群雄并起,民间童谣唱“江东王,山西王,个个都想坐龙床,要坐龙床在长安,要娶皇后在天山。”天山圣女纪宛然的美貌,连民间那些平头百姓都有所耳闻。

      然而,除却江湖中人,民间百姓却很少有人知道,纪宛然还有一位兄长。

      孙伯郢又喜又愧,满面羞惭地深深一揖:“老朽无尘谷管家孙伯郢,拜见纪翼然公子。”

      -

      少有人知道,无尘谷内,其实并不如传言中那般精致繁华。

      除却当中几间客堂和书房是砖瓦梁栋之外,其余的房子,都是古朴厚实的木屋,不过谷中的梅花确实是好,朱砂红梅连绵数里,白雪红梅,美景如画,纪翼然见到,都怔了一怔。

      当初那人说笑,说要带他来看无尘谷的梅花,他长居天山,不涉江湖,也不知道无尘谷的梅花在江湖中名声之盛,今日见了,才知道竟是如此美景。

      阎无意被点了穴放在椅子上,柳如醉也坐在他旁边,她大概也听到纪翼然说要杀阎无意的话了,满眼担忧地看着阎无意,阎无意本来满心怒火,看她实在担心,只好勉强朝她笑笑,让她安心。

      金九被扶进卧室,谷里的丫鬟替他细细包扎了伤口,展惊鸿武功卓绝,鲜少受伤,以前也没人敢来无尘谷找麻烦,丫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重的伤,哭成了一片,金九气得骂人:“哭什么哭!金爷爷又没死!真是晦气!”

      “这是我天山一族的圣药,治外伤有奇效。”纪翼然把一瓶药交给孙伯郢。

      孙伯郢心中羞愧,哪里敢接,连连推辞,金九倒先嚷嚷了起来:“纪公子,你们天山有圣酒没有!”

      “天山终年严寒,不利于酿酒。”纪翼然认真答道:“不过宛然在温泉下埋了两坛雪莲,不知道是不是在学着酿酒。”

      “你好好养伤,休要多嘴!”孙伯郢教训金九,对纪翼然仍是十分惭愧:“纪公子远道而来,我已经安排丫鬟收拾了客房……”

      “不必了。”纪翼然淡淡道:“我天黑之前就得离开,以免遇上狼群。先把厅堂里那两个贼人解决了吧。”

      -

      “既然不能杀,那我就收了他们的武器,把他们送回去吧。”纪翼然骑着马站在谷口,身后绑在一起的两匹马上,放着阎无意和柳如醉,他朝孙伯郢和那几个丫鬟道:“你们回去吧。”

      “纪公子。”孙伯郢欲言又止地叫住了他。

      纪翼然平静地等着他说话。他的五官非常俊美,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神色太平静,总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让人不敢说一句多余的话。

      孙伯郢从旁边丫鬟手中拿过那个装着无尘剑的锦盒,双手过头,呈给了他。

      “不用。”纪翼然道:“我不是来抢你们的剑的。”

      “不不,不是老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孙伯郢声音满是惭愧:“而是小展少爷离开之时,曾经说过,如果纪公子来了,就把这把剑交给纪公子。”

      “交给我?”纪翼然有点疑惑,从锦盒里拿出了无尘剑。

      剑一入手,剑气森然,奇怪的是,当初在阎家内卫手里无比锋利的剑气,到了纪翼然手里,却没了那份滔天杀意。纪翼然抽出剑来,剑光如雪。

      眼前忽然闪过当初那个在万军丛中来去自由的身影。清歌一曲江湖乱,人间再无展惊鸿。

      纪翼然蓦然失神,剑锋滑入剑鞘。

      “也好。”他低低地说道,沉思了一瞬,忽然解开自己腰间的那柄长剑,放进锦盒之中。

      “这柄剑是我从小就带在身边的,据说江湖里很多人认识,你把它挂在谷口,如果有人再来抢无尘剑,你就告诉他,无尘剑被天山纪翼然带走了,叫他们来找我。”

      “纪公子将去往何处?”孙伯郢问道。

      “先去塞北,再去江南,如果还是找不到,可能要出海。”纪翼然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每到一处都会留下行踪,你们很容易就能找到我。”

      “承蒙纪公子大恩,粉身碎骨无以为报,岂敢再劳烦公子。”孙伯郢看着纪翼然虽然俊美却带着风尘疲倦的脸,心中百般不是滋味,递上包裹:“这是老朽为公子准备的一点干粮和用具,公子带上吧……”

      “我有箭,我会打猎,不用干粮。”

      “江湖险恶,纪公子还是小心隐藏行迹。”孙伯郢将包裹解开,里面有夜行衣,面具等物。

      纪翼然拿起一个面具,是民间过年时的福娃娃,圆圆脸颊很是可爱。他隐约想起,当初在天山脚下流珠泉边,某人惬意地躺在如茵绿草上,脸上盖的,似乎就是这个面具。

      “面具我拿走了。”他把面具挂在马鞍上,和来的时候猎到的兔子挂在一起,抬手收紧了缰绳:“别送了,我走了。”

      孙伯郢深深一揖,直到那几骑的身影消失在阳光下的荒林尽头。

      两个丫鬟在低声交谈。

      “……他说天山,又姓纪,是那个被少爷退婚了的纪宛然家吗……”

      “不会是她的兄弟吧?”

      “不许乱说!快回去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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